黑篮你的曙光

　　床上坐着的少女静静的看着身旁帮她细心削着苹果的哥哥，阳光照在少年宽阔的背后留下丝丝剪影，给人一种避风港般的安心感。

　　她的兄长大人一向是最为可靠的存在。

　　羽见薰心里笑着想道，接过对方递过来已经切好的苹果瓣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的朝对方开心的笑了起来。

　　“哥哥最好了~”

　　“嗯。”虽然面上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但真正了解羽见拓真的人自然明白对方此刻心里肯定早已乐开了花，只是脸上总要拜一副面瘫傲娇的表情罢了。

　　“唔，都睡了好几天了有些闷呢......哦对了 ! ”说着，羽见薰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侧身从床边柜旁拿来了遥控器摁开了电视，然后向一脸不解望着她的少年解释道，“今天是帝光全中赛决赛最后一场了，昏睡了几天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哥哥你也休息会不要忙了，一起来看看吧。”

　　“咦？另一对的这位选手不是哲也之前提过的朋友么？”羽见薰惊奇的发现此次的对手竟然是黑子哲也的友人，不过可惜的是黑子因为上一场比赛的意外受伤而没能出场，就算是那个一向不动声色的三无少年也会觉得遗憾吧。

　　被妹妹笑着拉过来一起坐着看起了比赛的羽见拓真倒是对中学生的比赛没很大兴趣，毕竟他觉得初中部和高中部的篮球水平还是有很大一段差距的，就算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跨越应有时期身体规格的限制。

　　但随着比赛哨声一吹响，羽见拓真就发现他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绝对了。

　　完美的进攻，密不透风的防守，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久力，这群才二年级的国中生表现出的身体素质竟然比他队内的许多二军选手还要出色 !

　　奇迹的世代这个人口传颂的名号他不是没有耳闻，只不过没有亲眼见识过，那种不真实感是无法真正消除的。可是现在，帝光中学办到了。

　　简直跟怪物一样。

　　羽见拓真眯了眯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选手们，即使队内的小子们也都很有天赋，但与这些年轻的少年比起来，还是缺了一截。

　　天才。

　　这个词语就是为许多不同领域的佼佼者们量身制定的词语，而对于篮球这一块领域，他眼前的这几个少年对这一名号当之无愧。

　　可是......

　　微微皱起眉，羽见拓真越是认真的看这场比赛越是发现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这支队伍里每个人的实力都那么强横，但却也完全都丧失了团队精神这种最为重要的羁绊。篮球向来都是集体配合的战场，也从未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舞台，但此时此刻的帝光中学，却就是一副戾气深重，单打独斗的画面，而心里的违和感更是愈发强烈。

　　这就是你最近一直忧心的问题了吧，阿薰？

　　猜到了事情的始末，羽见拓真纠结也无奈，他的球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但却也能理解这种场内最终还是形成了的原因。毕竟，必然的趋势是无法避免的，即使真相再怎么令人难过也要学会接受。

　　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羽见拓真偏过头想要问问这几个少年真正的情况，却见妹妹正皱紧了眉头，双目紧紧的盯着电视里的直播画面，脸色有些难看。

　　“阿薰，怎么———”还未等羽见拓真问出口，就见少女突然坐直了身子，双手紧紧攥紧了被子，苍白的脸颊上被突然间的激动情绪震惊的没有一丝血色，清澈的双眸里布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唇瓣微微张开着，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悲剧一样，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他们这是在凑分 ! ”从开场没多久后紫原敦就故意防水让对手突破屏障的时候开始，羽见薰就发现场上有些不对，这种半吊子的防御并不是少年该有的态度和能力，而后其他人有意无意的防水在看遍了他们训练的少女眼里更是愈发明显。

　　可是虽然对对手的进攻时不时会有些松懈，但当他们的进攻时，能力差距依旧可以很明显的凸显出来。凌厉狠绝的进攻和 ‘偶尔不经意 ’ 间的失误，那么羽见薰能推测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了，而且答案显而易见。

　　“嗯？”羽见拓真愣住，快速回头看了看场上的分数和状况，的确就和少女所猜测的所差无几，眸子瞬间暗沉了下来，拧起眉神色不善，他并不喜欢把赛场当做游戏的人，这对于篮球来说是一种亵渎，更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哥、哥哥......”就连羽见薰自己都没发现，她喊出时声线都在微微颤抖着，“之前我还没醒来的时候他们来看望我......有没有说些什么？”

　　妹妹脸色惨白的望着他，神色无奈又悲伤，颤抖的语气仿佛是在请求般令人心疼，羽见拓真看着这样的少女真是心疼的不得了，一边暗暗记住了这群让妹妹备受折磨的臭小子们，一边回想前几日来往人群留下的话语，最后停留在了那群发色各异少年最后对他的转托。

　　“他们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羽见拓真不知道他们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实现诺言，可是事倍功半的是，少女不仅仅是惊，更多的是被吓到了。

　　更让她心寒的是，最后结束的哨声是伴随着青峰大辉帮助敌人将球扣进自己篮筐的碰撞声一起的，赛场上那鲜红的11:111刺痛着她的双眼，少年们难得的笑容却是因为这种覆灭他人的做法让羽见薰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们......是谁 ？

　　心底响起无声的质问，羽见薰无法回答，也无法反驳，她不相信自己仅仅离开的数日这群人就能够变成这幅冷血的样子。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在很久前就已经预示到了这样子的结果，只是她..... 不愿意相信罢了。

　　“阿薰 , 你——”

　　“哥哥 ，把手机递给我好吗？ ” 羽见拓真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妹妹几句，却发现现在说什么都已是徒劳。少女此刻的脸色惨白，紧紧皱起的眉头和充满了绝望的眼神无一不让他感到心被揪紧，但少年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少女亲自面对，才会有一个最终的定论，无论结果好坏与否。

　　接过兄长递来的手机，羽见薰熟练的翻起盖点开联系人一栏，点击了她闭着眼都能播对的号码，指尖却在最后的确认键犹豫了许久。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今的赤司征十郎，更准确的来说是她害怕去面对，因为她怕自己所担心的终究会变成事实。

　　在按与不按间徘徊了好久，却因指尖不经意的滑动播出了号码，等到少女手忙脚乱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问出口时，赤司征十郎清冷平静的声线已经从另一头传来，“这里是赤司征十郎，阿薰？”

　　带着肯定的语气，转化人格后的赤司征十郎主观上变得更为强势，哪怕在有关篮球以外的场所这种转变并不明显，但从小陪在少年身边的羽见薰却能很轻易的发现二者之间的不同之处。

　　“是我，征、征君。”就像少女始终无法忽视赤司改变了的事实一样，对于少年的不同称呼这一点上同样也无法改变。

　　听到心底早已牵挂许久的少女的嗓音，赤司征十郎本应是欣喜的，但那个犹豫着的、带着抗拒和疏离的称呼却让他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就连同在更衣室里的其他人都明显感受到了自家队长周身气压的急剧下降。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恭喜我们获得全中赛冠军的话我会转告给其他人的。”本就因黑子哲也朋友的事情而心情不佳的赤司征十郎因少女的这一番电话更是不悦，于是皱着眉冷淡的问出了口，却让电话另一头的羽见薰愣住了。

　　少年冷漠的声线是她过去从未听到过的，就算有，对象也绝对不会是她，可是现在......

　　“征君，这场比赛的结果你们是故意的吧？”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极度悲伤之后心情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少女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心里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啊，是的。”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羽见薰脑海里想好的无数种为他们开脱的理由，“为了提前庆祝你出院回来，大辉他们这一次可以说得上很认真了。”

　　“他们......真的都是这么想的 ？ ”听着赤司征十郎毫无波澜的叙述着如此残酷的事实，羽见薰拿着手机的右手都忍不住轻颤了起来，“征君，你难道没有看到对手最后的表情吗？你觉得你们这样做算得上尊重了他们吗？”

　　“阿薰——”赤司征十郎打断了少女，清冷的声线环绕在她耳边，却仿佛绳索般扼住了她的咽喉，“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篮球场上同样如此。我们并没有破坏任何一项规则，只是用更能激励队员积极性的方式赢得了比赛而已，对手的孱弱不是我们应该手下留情的理由。”

　　“如果不能改变这一观点，未来的日子里你会过得更加痛苦。”

　　“......”

　　捂住嘴，羽见薰不想让自己哽咽的声线传到对方耳中，紧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清亮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水雾。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不是吗？什么希望、什么不放弃都是骗人的啊，她努力了那么久，相信了那么久，到头来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所信任着的少年们亲自来给她捅上最为致命的一刀，于是所以的幻想自此破灭。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少年们嘈杂的话语声，无论是指责赤司说话太过直白的也好，还是吐槽对手太弱了的也罢，没有一个人在真正反思自己所做事情的残忍。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错了啊，当初她怎么会相信用那种幼稚的方法就能够改变这群少年的意志的。

　　少女松开手掌，忽然无声的笑开了，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床单上很快就被吸收的无处可寻，只留下几处水渍的痕迹，而她心里最后的一丝信任和不甘也随着泪水一起消失殆尽。
　　“说什么是为了庆祝我出院而完成的这种比赛，征君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不过就是想为比赛找点乐子的借口罢了，你们眼里所谓的篮球也就只剩下胜利了吧？! ”

　　“咳咳咳——”说的激动之余，少女因情绪过度紧张而剧烈的咳嗽起来，不顾兄长阻拦的话语，羽见薰强忍下胸腔里的疼痛，继续咄咄逼人的反问着，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也会有如此气愤到无法忍耐的一天。

　　“阿薰，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你的身体，你再怎么生气比赛也已经过去了，只是毫无意义的徒劳而已。”

　　听出了少女喉间的颤抖和哽咽，赤司征十郎没有想到这场比赛会让羽见薰如此的愤怒，当初听到黄濑说出计划时他觉得能让全队积极一些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不想这竟然成为了羽见薰公然反抗他的导火索，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少女对他动怒的模样。柔弱，却让他心底有着隐隐的不安。

　　“呵，好一个毫无意义的徒劳 ! 赤司征十郎 !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这场已经过去了的比赛也许会对别人的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 ! 更何况，哲也的朋友也在里面啊。”

　　就算过去再怎么过分，他们也还是始终会考虑到黑子哲也的心情，可是这次致命性的打击，就算是黑子哲也，怕是也再也无法相信他们了吧？

　　观点、信仰、追求......现在就连朋友也不再需要了吗

　　羽见薰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她只知道她自己是彻底的失望了，也放弃了。从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昭示着事实的真实和不可逆转，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坠入冰窟中寒冷彻骨。
　　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反驳后，少女觉得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耳边轰鸣着的是赤司征十郎和哥哥交织着的话语，可她却听不清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无数熟悉的画面，有奇迹的众人在夕阳下打闹着一起回家的场景，也有她和桃井五月彻夜通宵帮少年们制定计划最后成功的模样，而最后定格在眼前的，却是那次校园祭上她和赤司征十郎隔着不过数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弹奏着同一首乐曲的画面。即使事先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仅凭眼神的交汇他们就能轻易读懂彼此内心的想法。

　　那种默契和理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但是，已经不回去了啊。

　　“征十郎，再见了。”

　　喃喃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语，少女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向后倒去瘫倒在了床上，而床旁的心电图瞬间响起了刺耳的鸣叫声，不断滴滴滴滴的声响响彻了整个病房，同样也传到了手机对面十几公里之外的赤司征十郎那一头，所有听到了的少年心里都响起了巨大的警钟，最坏的想法在脑海里缓缓升起，令人心悸。

　　“阿薰 ! ”

　　“阿薰 ! ! ! ”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呼喊，少女只觉得意识一点点涣散在黑夜中，身体与之一起沉沦于漆黑的深渊底部，无数悲伤潮水将她淹没下去，找不到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任何尽头。

　　再美好的梦境也有破灭的一天，我只能好好跟你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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