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风云传］正邪

　　东方未晞很少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曾经的疏忽让她现在更加喜欢把一切都控制在手心里的感觉，她很清楚何为人心易变，所以如果可以她绝对不回去考验人性，但她更清楚，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而是因为利益不够。

　　此刻，她也懒得去想最能打动天王的利益是什么，对她而言，反正这不是她的世界，或许她会想着离开之前做些什么，但到底她还是没那么在意。

　　所以，当她表明了态度之后，她反而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这种畅快是四年前的她没有感觉却最习以为常的，那时的她并不怎么意别人的想法，她只知道，她能主宰他们的生死。但她也公私分明，不会因为生活里别人对她的态度而迁怒到正事上。

　　就像她现在。

　　她知道，她是在与天王互相试探着底线，只要谁先松口谁就注定溃不成军。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已经输过一次，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有所疏忽。

　　就像未晞想的，最终还是天王妥协，他甚至并没有在建立西域理想国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表示未晞必须先收服龙王，他才愿意为她效命。

　　未晞自然没有拒绝这点小小要求的道理，这甚至比她想的好多了，她最怕的其实是天王让她必须杀死龙王，

　　“我真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有你这样一个孩子。你可以与我说说，你的世界的事吗？”天王虽不得不接受未晞无礼的，几乎是没有任何兑现可能的承诺，但他却没有多少憋屈压抑之情，他甚至在想开了之后还有与未晞闲聊的心思，这时未晞才真正再次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度。

　　“我自幼...”这些事情对未晞来说毫无隐瞒的价值，又或许是她也与好些人说过了，此时说来实在是可谓信手拈来，她也没瞒着天王她被兄长背叛之事，反正时至今日，她也算是看开了，只是其中有不解之处，只怕还要等回去才能得知真相。

　　“难怪我方才与你说起西域的事情你那么感兴趣。”天王此时已经明白了未晞的意图，她若是回去，只怕也会跟自己打算的一样，选择在西域东山再起，想到这，他不由心中多了几分自得，到底他的理念还是被她承认的。
　　未晞见天王都这般说了，也就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想法的兴趣，就着很多细节的方面询问了起来，天王也没藏私，将自己的各种设想，行事方法与她一一说了，最终还是未晞生怕自己在此处待的太久惹人生疑才打断他的话告辞离开。

　　东方未明原路返回，回到了房间，一边在里屋换衣服，一边对着等在屋外的顾承辉道：“我方才见到一个小子，倒是很厉害，他是当今的堂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若是想要争一争这天下，只怕越不过他去。”未晞说到这，突然叹了口气，“承辉，你什么都好，可是这年龄，真是个问题，我也曾吃过年龄的亏，这不是优秀就能可以解决的。”

　　顾承辉被她这话说的心中一沉，但他沉默片刻，还是执着道：“师父，什么事不试试永远不知道结果，我若可以，便求的多些，若是不行，那也至少要能替我顾家翻案。”

　　未晞听了他的话，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顾承辉突然说道：“对了，方才三师伯过来，说他听说少林寺的签的十分灵验，问你要不要去，我推脱您在睡觉，他便与其他几位师伯先去看看，哦，他还送了个面纱过来，叫你出门别忘了戴上。”

　　未晞对这话不置可否，她知道这里的签挺灵的，可她就不是那么想抽。
　　想她幼时也跟着武当派众人开到少林拜访，被人哄着什么都不懂的抽了个签，具体内容她记得不大清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是什么“却为谁做嫁衣裳。”然后解了半天，那解签和尚半天都没法憋出一句好话，只能实话实说，说她所求皆为镜花水月，转眼成空。
　　她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她爹就气得半死，当场就把人家少林寺的摊子给砸了，结果倒是把她吓哭了，然后自然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各种争执，反正最后闹到了两派掌门那里，武当派就她一个姑娘，自然护的跟宝似的，而少林自诩名门正派，又是佛门不愿意伤了和气，也就只能随她去了。只是之后几年，少林武当这两大门派一直关系不好、争锋相对，她也是无话可说。

　　未晞换好了衣服，拿过斗笠，便出门寻找东方未明几人，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她在抽签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她见他们一人手中一支木签，便知晓他们都以抽过。

　　东方未明一见她，就立刻赢了上来，对她提议道：“我听说少林寺的签很灵，便跟而为师兄一人求了一个，我们现在正要去解签，明光，不若你也来求一个？”

　　未晞瞥了两眼签筒，只觉得那么多人都摸过，不免有些嫌弃，但她面上不显，嘴里却在发问：“你们求得是什么？”

　　“自然是前程，明光，你别求前程，求个姻缘试试？”东方未明只以为她这是意动，便更是热情的劝道。
　　未晞对这件事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反驳，毕竟姻缘这事对她而言就是不愿意去想，于是点点头，走过去，打算随便晃出一个签来就好。

　　东方未晞随意的捧起签筒，随手摇了几下，就见一根带着些许污渍的木签掉落在了地上，她略带嫌弃的蹲下捡起，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根签很久都没人抽中，脏脏的又不让她喜欢，尤其是上面有一处黑印，宛若天狗食日般附在拐角，心里下意识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但是她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捏着与东方未明他们一同去解签。

　　此事既然是东方未明起的头，他自然最为热络，一到解签处就兴冲冲的将自己的木签递了上去，一边递还一边回头对着谷月轩他们笑道：“我有感觉，我这一定是上上签。”

　　听得他这话，正在给他解签的老和尚一下子就笑了，“施主，您说的很对，您这的确是上上签，您抽到的是第十二签，蟾宫折桂。得此签文者凡事必顺心如意，您若求前程，那么便是飞黄腾达之相，若求姻缘，则必然家庭和美妻妾成群。”

　　“不过...”那老和尚却突然卖起了关子。

　　“不过什么？”东方未明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世间哪有万事如意的道理，日中则昃,月满则亏。贫僧只能言尽于此，阿弥陀佛。”那和尚说到此处，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语。

　　东方未明心里思索着这老和尚的意思，实在是不大明白，既是极好的签又为何会又物极必反之理？但他也没有再问，眼睛一瞥，看到站在一旁神色莫名的东方未晞，心里十分好奇她的签文。便开口道：“多谢大师提点，我这个师妹也抽了一签，不若您替她看看？”

　　那老僧点点头，目光看向未晞，微微一愣便低下头，道了一句：“施主好贵相。”然后接过未晞的签看了看，却又沉默不语。

　　未晞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沉默，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便主动开口问道：“这是个下签吧？”此言一出，顿时周围几人面色一变。

　　荆棘性子最急，刚想骂未晞胡言乱语，就听那老僧开口了，“姑娘这签是第二十七签，的确是个下签。”那老僧顿了顿，突然抬头问她，“您求得是什么？”

　　东方未晞不理会其他三人诧异的目光，信口开河道：“此世前程姻缘那就都求一下吧。”
　　她其实一直都觉得签文这种东西，不要去求是最好的，很多时候，并不是说命该如此，而是你求了之后，自己把自己给限定住，便不得不如此了。
　　所以，她也不想知道什么，就随口问了一下自己在目前这个世界的前程姻缘，这本就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所以无论这和尚怎么说，她也不会在意。

　　那和尚看了她两眼，见她波澜不惊，心中稍定，便将签文读与她听，“此签名为‘不如归去’——世事悠悠天不管，春风花柳竟争妍。古来何国非亡社，古来何人不荒丘。浮生长恨欢娱少，一醉之外安所求。人生十九不如意，终日念归何日归。”

　　他顿了顿，缓缓道：“这签虽说是下签，但其中意思复杂，并非全无好处，我相信您自可理解。”说完他站起身，竟是收拾了摊子，打算离开。
　　荆棘还想着让他帮自己再算算，结果谁知那老僧向他念了一声佛号，语意不明的来了一句：“今日贵人在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公子命途已定，又何须执着呢？”

　　未晞听了，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且不提她到底明不明白这首诗，只是这最后一句，便说到她心里去了。
　　她心心念的，就是想要回家，只是圣堂不到时间不开，她也无可奈何。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只待陌上花开，便可缓缓归矣。

《［侠客风云传］正邪》




《被攻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