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请借过

　　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虞之遥就没再与方爱华私下碰面。而接连又有圣诞与新年档期，客户都急着推出促销方案的广告，Art们也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想杂事，直到她今天踏进办公室走到自己的部门，第一眼就见到不该出现在虞夏的人正坐在她旁边那闲置已久的SCD座位上与Art们闲聊，才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吃饭时衣邵瑄透露挖角方爱华的事情。
　　眉一皱，心头烦闷的走向自己的位置，即使早已知道打从自己出现后便有目光紧紧追随，她仍是状若未闻的坐下开启计算机也不与同事打招呼。
　　其他同事早就习惯虞大小姐冷淡的样子，也知道她只是不喜与其他人套交情，工作上倒是不会刻意刁难你，更别说他又是老板的女儿，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不打招呼这种小事排挤她。方爱华倒是一如往常含笑的朝虞之遥打了声招呼。
　　「早。」虞之遥目不斜视的姿态另一旁的Art们捏了把冷汗。
　　广告界这圈子很小，学校毕业后能去的大公司就那几家，所以许多都是同学朋友的关系。更别说他们这种大公司比此常在竞稿场合碰见的，多少也知根知底，尤其是Bernard这一年来最红的设计师方爱华，简直快成敌对公司的招牌了。但她最有名的却是管理属下的方式，往往前一秒还笑容可掬的夸奖你，下一秒就能将你批评的体无完肤自动收拾辞职。笑面虎的程度在业界早已盛传。所以今早进来发现她时，所有的Art们立刻上来套交情，留点好印象。也就虞大小姐毫不畏惧的不给她面子。
　　「你来了。」衣邵瑄进来后，注意到创意部的人都聚在一起，朝着人群中心的方爱华点头。「先进来我办公室一下。」方爱华起身跟在她后头进去。见状，Art们又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工作。
　　虞之遥盯着计算机屏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Bernard无论如何都是国际性的大公司，尽管这几年来在势头上总有渐衰的倾向，而虞夏这样本土的广告公司探出头，可是方爱华又非基层或新进的设计师，她在Bernard已经晋升到SCD的职称。更别说以后有机会走上首席总监的位置。为什么要来虞夏?
　　「各位同仁，这是新来的SCD，以后会负责带领各位。」不知何时，衣邵瑄打开办公室门与方爱华一同走出来。站在部门前朝所有人介绍新来的主管。
　　「大家好，我是Eva，早上也跟各位打过招呼。之后我会负责各位的文案、构图等督导。也麻烦虞小姐从旁协助我早日熟悉公司。」简单明了的说完后，又小声的和衣邵瑄交头接耳，才回到位置上。
　　自始至终，虞之遥都不曾正眼看过。而方爱华也不像在酒吧里那般放浪形骸，公事上简洁明快的处事在短短的一天内竖立了权威形象。
　　两人相安无事一早上，到用餐时，虞之遥离开座位本要独自去用餐，走没两步就发现她厌恶的女人也站起来同她一起。
　　「别跟着我。」虞之遥从早上就堵在胸口的闷气忍不住发做出来，狠狠的瞪了她。
　　「从我的位置走到大门外只有这条路，我并没有跟着你。」方爱华刻意挂上最能刺激虞之遥的笑容。果不其然，虞千金气愤的甩头而去。她又不急不徐的跟上。
　　一路上，虞之遥走自己的，进便利商店看也没看的随手拿了个便当，就马上去柜台结账加热，等到加热好后又立刻提着便当走人，当后头阴魂不散的人不存在。直到进了公司大门要搭电梯时，突地加快脚步进了一部即将关上门的电梯后朝门外来不及走进的方爱华得意一笑，虽然很幼稚，但却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占上风。虞千金心情大好的勾起嘴角。

　　上楼后，不想在位置上碰到方爱华，干脆又躲到安全门外坐在楼梯间吃饭。最近安净也因为成批的文宣广告要赶制，几乎都不进公司在印刷厂跟刀，所以只有她一人在这用餐。虞之遥带着耳机听里头传来的国外财经新闻分析以及世界动脉播报。食之无味的咀嚼着饭盒里的食物同时想着手上缺了一角的排版。直到着实没胃口将饭盒放在一旁刚想闭起眼休息一会时，蓦地让人从后头紧紧抱住被遮住了双眼。
　　虞之遥一惊，紧紧挣扎。
　　「别动。」因为刻意营造的暧昧所成现的沙哑低沉的嗓音，磁性能勾人的音调听进因挣扎而耳机落下的虞之遥耳里，惊慌降下，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怒火。
　　「你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虞之遥伸手要拉开覆盖在眼上的手掌。未料，对方顺从得放开手掌后，反而将她转了个方向将她压制紧迫的趴靠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忘了说要陪我好好玩吗?现在你可是我最新的交往对象。不好好取悦我就不对了喔，之遥。」刻意在她耳边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察觉对方轻颤的身躯，得意的低笑伴随的是孟浪的举止。一手撩起她的长裙探向根处。
　　虞之遥又羞又愤的拼命挣扎，却因为被压制住而无法顺利施力。「方爱华，你够了，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我没玩过的场合。」她一句话，让虞之遥瞬间冷静。她差点忘了对方就是刻意要激怒自己。
　　自己越是生气、愤怒、羞恼，方爱华就越是得意。如此一想，她更是沉着，强迫自己迎合对方。
　　「怎么，不挣扎了吗?这样玩起来可不够意思唷。」方爱华笑着将她转过来，随及挨上一巴掌。就算挨了这一巴掌，她也仍旧笑容满面的盯着虞之遥，将她锁在自己与墙壁间，唯有那从来没有任何波动的双眼透露了心思。
　　睁大双眼，呼吸急促，怒视着方爱华。「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会让你立刻从这里消失。」伸手推她要离开却推不动。「还不快让开!」
　　方爱华丝毫没有动摇，仍旧维持姿势。突然低下头温柔吻住虞之遥。随即又被推开后她才缩回手，摊手让她离开。

　　回到位置后，发现一旁隐约传来的目光都让虞之遥给冷瞪回去，而后又出现的方爱华又好似没事人一样的和所有人打过招呼。料想对方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做什么，虞之遥也就失了戒备投入工作。这一投入就超过了下班时间，等到她终于对成稿满意时，已经晚上八点左右，而同事们也早就走的差不多。
　　「想不到靠关系的虞小姐工作还挺努力的。」正当虞之遥松懈下靠着椅背揉揉酸涩的双眼，耳边却突然传来另她一僵的说话声。
　　她睁开眼看去，方爱华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叉靠在办公桌上，兴致盎然的看着自己。原本因为稿样完成而愉快的心情顿时被浇灭的找不到半点星火。「你怎么还在这。」
　　「那你又怎么还在这?」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与她闲聊一样的反问。
　　虞之遥撇了其他位置一眼，确认只剩她们的创意部。内心默默计划若有突发危险的脱逃路线。表面上仍是波纹不惊的冷笑。「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醉生梦死?这时间你该去Fallen了吧，再不去，你的那群奴隶们就失望了。女、王。」恶意的叫出她在酒吧内的称号，表情却正经的又看向计算机屏幕，开启下一个档案，准备继续工作。先前因为创意部的人手不足，而她上头的位置又迟迟没人，所有的整理工作都压在她身上，也导致她天天加班。然而即使如今来了方爱华，她也早习惯之前的工作强度，不打算做任何改变。
　　被忽略了也不在意，方爱华优雅的走到她身旁，弯下腰揽着她的肩，姿态亲密好似情人。正当虞之遥不适的想推开时，只见方爱华伸手指了屏幕上几个角落。
　　「这里的排版位置有问题。文字太过抢眼，超出客户想表现的商品。应该试着用柔和一点的字体。这图的背景还不够清楚，让负责的人再仔细点。还有左下角客户的商标应该要在上移。这些，明天你让原本的负责人跟我对过一次。」方爱华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指明之后，趁着虞之遥因为她利落的工作而发愣时，又勾起嘴角表现出她总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低靠在她耳边。「还不走吗?我也没在办公室玩过呢。」话语方落，只见虞之遥突然站了起来，快速的存盘关上计算机，提起包离开。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方爱华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虞之遥气愤的走出大楼，恼怒自己为何总让方爱华玩弄于掌心之中。沿着马路朝最近的公车站走去时，路边一台汽车朝她按了喇叭。她回头瞪了一眼，发现又是方爱华那女人，立刻加快脚步。
　　但两脚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四轮。最后她停下脚步，往回走到车旁敲了车窗两下。等车窗被摇下后，她语气冷冷的质问。「又有什么事。」
　　「没司机来接送大小姐上班?」
　　又被讽刺，虞之遥立刻转头走向公车站。
　　「上来，我送妳回去。」方爱华跟在她身旁命令似的口吻。
　　「我可劳驾不起女王送我，公交车来了。你快滚。」虞之遥眼见后方公交车即将进站却让方爱华的车挡住，不悦的叫她离开。但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公交车司机绕过方爱华的车停在前头，她脚步一跨，正要往前时，让人一把伸手抓住。只见原本在驾驶座的人不知何时跑到副驾驶座上手伸出窗外拉着她。「放手，你在干嘛。」
　　「高贵的虞小姐怎能像一般人一样搭公交车?上来，我送妳回去。」对方不容拒绝的口吻，加上一旁已有人朝这里看着，虞之遥迫不得已最终上了她的车。

　　「你一直都搭公交车上下班?」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强迫，让虞之遥心情不佳的一句话也不想说。方爱华则毫不顾忌的搭话。
　　「怎么，你以为像我这种千金小姐就该有司机接送?或是开著名贵跑车在路上奔驰闯红灯?」虞之遥嘲讽的回她。「呵，的确是有。但我早就拒绝我爸了。如果人生无法选择自己的方向，最起码我能选择怎样上下班，在外面租房子住吧。」她撇过头继续看向窗外，尽管这并非她回家的路，她也不管方爱华要开到哪里。整日的不顺让她的压力已到崩溃边缘，偏偏又只能咬牙忍着，最后，她拿出手机跟安净抱怨。
　　似乎没料想到对方的硬脾气，又能认同对方就是这样的人。方爱华打了方向灯转弯。期间觑了她一眼，发现她低头用手机玩通讯软件，而嘴角还隐约勾起了愉快的笑容。心底不知怎地升起了不愉快。「男人?」
　　听见方爱华的声音，虞之遥的嘴角瞬间又拉平。收起手机看着前方车子越来越稀少的道路。
　　见他不回答，也没穷追猛打这话题。控制车窗降下让外头的微寒的夜风吹进冷却心情。注意到虞之遥缩了一下，趁停红灯的空档自后座拿了毯子递给她。
　　「谢谢。」即使对方是她讨厌的人，自小被教养的礼貌容不得她失了礼数。注意到车子朝山上开去，本来不作声的她忍不住询问现在要去哪。只见方爱华难得笑的毫无杂质，语气也是难得温柔的回答。「看夜景。」

　　车子驶入山中后，又开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半山腰，赫然出现几家咖啡厅，专属停车场里头的车还不少。方爱华像是熟门熟路的挑了其中一间地中海风格的开了进去，停好车后打开门，同时对虞之遥说下车。
　　本就是寒冬的月份，山上比起平地更是酷寒，一下车，虞之遥就让冷风吹的不停发抖，偏偏又不想在方爱华这女人面前有半分示弱，所以始终冷着一张脸。但她终年血液循环不好，手脚冰冷，如今更是冻的她发寒，当她紧握着手想将寒冷逼下时，身躯让一件厚重的外套给罩住，手掌也同时被握着。
　　方爱华握住时，不着痕迹的皱了眉，又在虞之遥想挣脱时威胁她不想被丢在这吧。才让虞千金勉强听话的被牵着走。
　　等进了餐厅后，服务生领着她们到靠窗的位置落座。
　　「我心情不好时，都会开车来这里吃饭。」
　　虞之遥看菜单时，猛然听见这句话，抬头见方爱华正专心看着菜单，顿时想装作没听见她说什么。但又忍不住回嘴。「不是都在Fallen喝酒如喝水吗。还真没看见你不在酒吧的时候。」
　　方爱华低笑，没反驳。
　　她的反应令虞之遥也失了兴致，点完菜后，安静的看向窗外不说话。两人间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的平和相处。
　　「很漂亮吧。整座城市就如同缩影一样，好像伸出手就能掌握。」
　　「掌握到了什么?一团泡影吗?」虞之遥冷淡的响应。「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才叫掌握。」
　　方爱华扬起眉看向她。「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有什么是你想要又得不到的。」
　　「呵。」冷冷一笑。虞之遥微微让开好让服务生送上她点的锅物。「还真是没有什么是我想要又得不到的。除了不能去自己想进的公司、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工作、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外，我什么都有。」她拆开筷子将配料丢进小火锅里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也认为我进虞夏靠的不过是我爸的关系。我也知道每个人都这么想，但我无所谓。只要有人了解我就够了。」
　　「那个人是...安净吗?」方爱华莫名的提起她。想到面前的大小姐即使性子高傲、脾气也差，但能让她真正失控的只有那个连她都佩服的女孩子。
　　虞之遥抬头看她。「以前安净帮过我很多忙，也是她一直鼓励我，才让我能够继续走下去。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放弃设计，走我爸想要我走的路了。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她认真的警告对方，没想到换来的是方爱华的笑声。
　　「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安净。只不过身分就是...太过敏感。」方爱华笑着叹了口气。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两人沉默的吃完晚餐后，方爱华不再耽误她，开车载她下山将她送回家。
　　出于礼貌，虞之遥目送对方的车离去后，惊觉自己今晚跟她说了许多压在心底连安净都不曾开口过的心事。深吸口气，想想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她才转身回到自己租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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