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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线索指向
晨光初露时,刑部衙门内已经忙碌起来。
江清砚穿过回廊,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复杂。清风观地宫的事虽然被压下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刑部里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江郎中不只会查案,还会拆庙。
他没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周尚书的值房。推开门,周文渊已经在里面了,正对着一叠卷宗沉思。
“江郎中来了,”周文渊抬起头,神色有些疲惫,“坐。陛下看了你的密折,很重视。关于那条通往宫中的密道……”
“陛下怎么说?”江清砚在对面坐下。
“陛下命龙影卫暗中调查,”周文渊压低声音,“但此事关系重大,陛下要求我们暂时不要声张,继续按照原计划查‘烛龙之眼’。”
江清砚点头。这是稳妥的做法。
“另外,”周文渊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卷宗,“你看看这个。是陈文远生前最后处理的案子。”
江清砚接过翻开。这是一起“官员自缢案”,死者是工部的一名主事,名叫孙平。卷宗记录很简单:孙平在家中书房自缢身亡,留下遗书称“愧对朝廷,无颜苟活”。家人证实他最近情绪低落,常念叨“做错了事”。案子就以自杀结了。
但陈文远在卷宗上做了批注:“疑点有三:其一,孙平死前三天还在酒馆与人饮酒作乐,不似寻死之人;其二,遗书笔迹虽有八分像,但‘愧’字写法与平日习惯不同;其三,孙平颈部的勒痕角度有异,不似自缢。”
“陈侍郎怀疑是他杀?”江清砚问。
“嗯,他私下派人查过,发现孙平死前曾与慈恩寺的一个和尚有过接触,”周文渊神色凝重,“但还没查清楚,陈侍郎就……”
就死了。
江清砚翻到卷宗最后,看到陈文远用朱笔写的一行小字:“孙平曾参与慈恩寺扩建审核,知某些内情?”
慈恩寺扩建……又是慈恩寺。
“这个孙平,我好像有点印象,”江清砚努力回忆,“他是不是负责过京城几处寺庙道观的修缮审核?”
“对,”周文渊点头,“工部营造司的主事,京城大小寺庙道观但凡要动土,都要经过他审核。慈恩寺、清风观,还有城西的土地庙,他都经手过。”
江清砚的心跳加快了。如果孙平之死不是自杀,那很可能是被灭口——因为他知道这些地方扩建时隐藏的秘密。
“这个案子,我想接着查。”江清砚说。
“可以,”周文渊点头,“但要注意分寸。孙平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工部多年,人脉很广。查他的死因,可能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
“下官明白。”
离开周尚书的值房,江清砚回到自己的值房,将孙平案的卷宗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调来了孙平经手过的所有工程记录。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午时,王书吏送饭进来时,江清砚正对着一张京城地图,上面标着几个红点——慈恩寺、清风观、土地庙,还有另外三处寺庙。
“江郎中,您这是……”王书吏看着地图,眼神闪烁。
“随便看看,”江清砚收起地图,若无其事地问,“王书吏在刑部多年,对工部的案子熟吗?”
王书吏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恢复平静:“略有耳闻。工部的案子多是工程贪腐、以次充好之类,与刑部交集不多。”
“孙平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孙主事?”王书吏神色如常,“听说过,是个老实人,在工部待了二十年,没出过什么大错。可惜了,想不开自缢了。”
“你相信他是自缢?”江清砚抬眼看他。
王书吏避开他的目光:“这个……下官不敢妄议。”
江清砚没再追问,挥挥手让他退下了。门关上后,他重新摊开地图。六个红点,六个寺庙道观,都是孙平经手过扩建或修缮的。如果把这些点连起来……
他拿出尺子和笔,开始连线。六个点,可以连出多条线,但有一条线,让江清砚停下了笔——六个点,正好组成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六芒星,在玄学中代表平衡和封印。
而这六个点,在京城地图上的分布,恰好将皇城围在中心。
这不是巧合。
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如果这六个寺庙道观是六个“节点”,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那这个阵法的作用是什么?封印?还是……监视?
他想起清风观地宫中那个能吸收人精气的“圣眼”。如果每个节点都有类似的东西,那这个阵法可能是在持续抽取某种能量,输送到某个中心点。
那个中心点……是皇城?
江清砚不敢再想下去。他迅速将地图收好,开始整理孙平案的疑点。下午,他要去一趟工部,查孙平生前的工作记录。
未时三刻,江清砚来到工部衙门。工部尚书不在,由一位侍郎接待。听说江清砚要查孙平的记录,那侍郎神色有些不自然,但碍于刑部的面子,还是让人取来了。
孙平的工作记录很详细,但江清砚注意到,关于慈恩寺、清风观等几处寺庙的扩建审核,记录都很简略,甚至有几处明显被涂改过。
“这些涂改……”江清砚指着记录问。
侍郎擦了擦汗:“这个……可能是孙主事自己改的,或者……誊抄时出了错。”
“我想见见当年参与这些工程的人,”江清砚说,“工匠、监工、材料供应商,都行。”
侍郎的脸色更难看了:“江郎中,这些工程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些人早就散了,不好找啊。”
“那就麻烦侍郎大人帮忙找找,”江清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孙平死得蹊跷,他的案子现在由刑部接管。工部有义务配合调查。”
侍郎张了张嘴,最终颓然点头:“是,下官尽力。”
离开工部时,天色已近黄昏。江清砚没有直接回刑部,而是让马车拐去西市——那里是京城工匠聚集的地方。
他在一家铁匠铺前下车。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锻打一块烧红的铁块。
“这位爷,打点什么?”伙计迎上来。
“我找金掌柜,”江清砚亮出那枚特殊的铜钱,“就说姓江的求见。”
伙计看到铜钱,脸色微变,恭敬道:“您稍等。”
片刻后,伙计引着江清砚穿过铺子,来到后院。院子里,一个五十多岁、面容精瘦的老者正在喝茶,正是聚宝当铺的金掌柜。
“江公子,”金掌柜起身行礼,“您终于来了。”
“金掌柜认识我?”江清砚问。
“江老爷生前吩咐过,若有一天,有人持此铜钱来找我,便是江家后人,”金掌柜请江清砚坐下,倒了茶,“老朽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您了。”
江清砚心中一酸。父亲生前,竟然还为他安排了后路。
“金掌柜,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一些事,”江清砚取出那张标着六个红点的地图,“这几个寺庙道观的扩建工程,您知道吗?”
金掌柜看着地图,神色渐渐凝重:“江公子,您怎么查到这些的?”
“孙平的死,可能与此有关。”
金掌柜沉默良久,缓缓道:“这些工程……老朽确实知道一些。当年,这些工程的材料采购,有一部分是通过聚宝当铺的渠道走的。但老朽发现,那些材料……有问题。”
“什么问题?”
“表面是普通的木材砖石,但里面掺了别的东西,”金掌柜压低声音,“有些木料是阴木——在坟地生长的树木;有些砖石是从古墓挖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刻了符咒的。”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这些工程,是谁负责采购的?”他问。
“是一个叫‘福源商行’的商户,”金掌柜说,“但老朽查过,这个商行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背后,是宫里的某位贵人。”
“宫里?”江清砚的手微微一颤。
“对,”金掌柜的声音更低了,“老朽不敢深查,只隐约听说,那位贵人……信佛信道,常捐钱修缮寺庙。但这些工程,明显不是为了修缮,而是在布阵。”
布阵……六芒星阵。
“金掌柜,您能帮我找到当年参与这些工程的工匠吗?”江清砚问,“尤其是知道内情的。”
金掌柜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老朽尽力。但江公子,您要小心。这件事水太深,牵扯的人……位高权重。”
“我知道,”江清砚起身行礼,“谢金掌柜。”
“江公子客气了,”金掌柜还礼,“老朽受江老爷大恩,无以为报。能为您做些事,是应该的。”
离开铁匠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街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照得朦胧。
江清砚坐在马车里,脑中思绪万千。六芒星阵,宫中贵人,孙平之死,陈文远之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回到谢府时,谢云辞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等他。
“怎么样?”谢云辞问。
江清砚将今日的发现一一说了。听到六芒星阵和宫中贵人时,谢云辞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如果真是这样……”他握紧拳头,“那‘烛龙之眼’的幕后主使,可能就在宫中,甚至可能是……”
他没有说完,但江清砚懂。
可能是太后,可能是三皇子,甚至可能是……陛下?
“不会的,”江清砚摇头,“陛下如果真是幕后主使,何必让我们去查‘烛龙之眼’?又何必给我龙影令?”
“也许是为了洗清嫌疑,或者……让我们查错方向?”谢云辞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两人陷入沉默。如果连陛下都不可信,那他们还能信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谢云辞立刻拔刀,江清砚也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但窗外没有人。只有一支箭钉在窗棂上,箭上绑着一封信。
谢云辞警惕地取下信,检查无误后打开。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六芒星阵乃封印之阵,非害人之阵。阵法中心在太液池下。欲知真相,可查工部旧档‘太液池疏浚记’。”
落款处,画着一条盘旋的龙——和昨夜黑衣人的标记一样。
“又是他……”江清砚皱眉。
“封印之阵?”谢云辞盯着那行字,“如果真是封印之阵,那封印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六个寺庙作为节点?”
“太液池下……”江清砚想起太液池是皇宫内苑的湖泊,陛下和嫔妃常在那里游船,“如果中心在那里,那布阵的人……”
“只有宫里的人能做到,”谢云辞接口,“而且必须是能自由出入内苑,且有权力调动工部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太后。
太后信佛,常捐钱修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且太后掌管内宫,有权力在太液池动工。更重要的是,太后是三皇子的生母,如果她真的与“烛龙之眼”有关,那三皇子在其中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明天我去工部,调‘太液池疏浚记’的旧档,”江清砚说,“如果真是太后……”
“先别下定论,”谢云辞打断他,“也可能是有人想嫁祸太后。毕竟太后与陛下……关系微妙。”
陛下并非太后亲生,这一点朝野皆知。这些年,太后一系与陛下之间,确实有诸多明争暗斗。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江清砚困惑道。
“也许不是帮我们,而是在利用我们达成某个目的,”谢云辞分析,“他给的信息半真半假,让我们自己去查,既能借我们的手揭开真相,又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那我们还查不查?”
“查,”谢云辞眼神坚定,“但不是被他牵着鼻子查。我们要查清楚,这六芒星阵到底是什么,封印的又是什么。至于太后……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妄下定论。”
江清砚点头。这才是谨慎的做法。
夜深了,书房里的烛火跳动。
江清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道:“云辞,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的真相,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怎么办?”
谢云辞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那就一起承受。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面对谁,我们都一起。”
掌心传来的温暖,驱散了江清砚心中的寒意。他转头看向谢云辞,那双眼睛在烛光下清澈而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嗯,一起。”他轻声说。
窗外,秋风萧瑟。
但屋内,暖意融融。
前路虽险,但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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