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晞时》

　　KTV包厢里霓虹灯球转出七彩光斑，歌声和笑声混作一团。林未晞坐在角落的皮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套上的绒毛。茶几上摆满了果盘和啤酒瓶，同学聚会的气氛正酣。

　　“来首对唱！”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喝高了的同学开始起哄。周叙醉醺醺地凑到点歌台前，手指在屏幕上乱按：“未晞和陈望来一首《小酒窝》！”

　　林未晞的心猛地一跳。余光里，陈望正低头整理袖口，霓虹灯掠过他侧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领口露出半截白色衬衫领子，比记忆中更显清瘦。

　　沈思雨已经把另一个话筒塞到陈望手里：“大学霸别光坐着呀！”

　　前奏响起时，林未晞感觉手心在冒汗。这首歌她再熟悉不过——高三晚自习后，她总戴着耳机单曲循环，想象着有一天能和他合唱。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歌词却像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唱不出来。

　　“我...我不太会唱这首。”她小声说，声音被淹没在伴奏里。

　　陈望接过话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一触即分的温度，让她想起毕业那天他帮她戴学士帽时的触碰。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他开口时，声音比记忆中更低沉，却意外地稳。灯光流转间，他侧脸的轮廓在屏幕上投下剪影。

　　林未晞努力跟上节奏，却在副歌部分走了调。同学们善意的笑声中，她羞得耳根发烫。这时陈望自然地接唱，巧妙地将她的走调带回了正轨。

　　唱到“小酒窝长睫毛”时，他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刻，七彩灯光正好掠过他的脸颊，那个熟悉的单边酒窝若隐若现。林未晞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又唱错词。

　　第二段主歌时，她终于稍微放松下来。陈望的和声轻轻托着她的声音，像当年帮她补习功课时那样耐心。有一瞬间，她错觉回到了高三教室，阳光透过窗户，他正低头帮她批改物理习题。

　　间奏时，沈思雨起哄要他们靠近些。陈望礼貌性地往她这边挪了半步，毛衣袖口轻轻擦过她的手臂。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最后一句合唱时，他们的声音奇迹般地契合。掌声响起时，林未晞慌忙放下话筒，假装去拿饮料。冰凉的啤酒罐凝结着水珠，和她手心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陈望已经把话筒递给其他同学。他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和周叙讨论着什么，仿佛刚才的合唱只是聚会中再普通不过的插曲。

　　林未晞小口啜着啤酒，目光不经意地追随着他的身影。他说话时习惯性用指尖轻点膝盖，这个动作和高中时一模一样。有女生来找他敬酒，他礼貌地举起茶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聚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同学们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聚。林未晞穿上外套，看见陈望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背影，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消散。

　　她转身走向电梯，在金属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似乎看见他回头望了一眼。但那一眼太短暂，短暂得像KTV里转瞬即逝的灯光，来不及确认就消失在夜色中。

　　回家的出租车里，她打开手机录音。刚才偷偷录下的合唱片段在车厢里回荡，他的声音沉稳，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他们的关系，一个永远从容，一个永远慌乱。

　　窗外，城市霓虹闪烁。她轻轻按下删除键，歌声戛然而止。有些瞬间，或许只适合留在那个特定的时空里，像KTV包厢的歌声，唱完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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