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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
大道理谁都能讲。
若徐青君想,也能当场说出个一二三来。
可说和做,是不同的。
“注定破灭的感情,也能称作美好吗。”
她抱臂后靠进椅背,目光落在紧闭的抽屉上,好似能隔着重重阻碍看见内里的玩偶挂件,或者它代表的人。
“他年纪还小,恐怕都没想清楚,光凭一时冲动,又能走多远。”
徐碧瑛半点不客气,揽着她的肩,同挤一张椅子,微笑道:
“我听小姥姥说,你当初辞职创业,也是一时冲动,难道你那是就预见到小青山必然能声名远扬了吗?”
那自然不可能。
徐青君从不盲目乐观,她不吝将最坏的状况纳入考虑之中。
即便公司众人所做的努力,可能是白费力气,她,还有最初的那批成员,仍毅然决然选择回到小青山,从零开始。
可事业和爱情能一样吗?
徐碧瑛不以为意。
“有什么不一样?它们的底层逻辑不就那样,成功,或者失败。”
徐青君的余光在她面上扫过,咕咚灌下杯茶,道:
“可小青山又不像长了脚的人,搞砸了,这里也是我家。”
一段关系搞砸了,联系方式断了,人跑远,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整个人忽然一歪。
是徐碧瑛,她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我之前总担心你讨厌我,不愿意看到我,于是不敢见你,怕叫你生气……现在见了面,才确定是我想差了,我很抱歉,让你平白多等了好些年。”
“我就是讨厌你。”
徐青君拣着话,小声嘟哝。
“行,你讨厌我,也讨厌宁简,”徐碧瑛顺着她的口是心非调笑,而后正色问道,“那么,你现在要走我的老路,靠自己胡乱揣测,让人家也多等许多年吗?”
徐碧瑛留下个礼盒,将空间留给她。
徐青君慢吞吞拆了包装,从中拿出只老款式的狗玩偶,玩偶颈间挂着只铭牌,一晃一晃,“点点”两个字正随着它荡秋千。
不知碰到了哪里,冒牌点点发出带电流杂音的话声:
“小禾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点点!”
徐青君扯扯嘴角。
七岁的小青君忽然离家,很想小姥姥,也很想点点。
新家不准养狗,徐碧瑛折中买回只斑点狗玩偶,小青君不依。
点点才不长这样。
陪她长大的点点,是唯有眉间生了一点白的黑狗。
很沉稳,不爱叫,更遑论拿故作欢快的僵硬腔调说人话。
现在,狗玩偶换成了和点点同样配色的皮,但真正的点点再也不会出现。
徐青君把玩一阵,没了兴趣,将它搁置在旁。
假的就是假的,真的无可替代。
她翻出张做工精细的剪纸,团吧团吧,扔了,又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对着输入框打了半天字,依然空白一片。
通话请求突然跳出来,彻底打散她的思路,徐青君放平手机,接通。
宁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对面只有天花板也不恼。
“菩萨,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刚发了几条消息,都能看见另一边的输入提示,等半天,却一条回信也没有。
他矜持等了足有半分钟,才来询问。
分明什么也没做,徐青君却有种干坏事被人当面抓包的错觉。
“你,最近还有做手工吗?”
“有啊,下次带回去。”他热情展示自己的成果,围巾帽子之类,全是过冬的物件。
徐青君跟着他的絮叨夸逐个看过夸过,就听见他问:
“徐青君,我可以回家了吗?”
她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否决:“不太行,你还缺张通行证。”同时心中发愁自己大抵也被宁简带偏,变得这样幼稚起来。
“什么?”
宁简满脸茫然。
“你最近有剪纸吗?”
突然跳到不相干的话题上,宁简反应却很快。
“你真像小姥姥说的那样,不喜欢拆红包呀?”他说着,假装娇羞,“那我的心意岂不是被你好好珍藏起来了。”
画面中的天花板在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徐青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严肃:
“宁简,不要用你的手艺挑战法律。”
她顾不得看那张糙得出奇的剪纸是否是旧相识,只小心拆开折成心形的钱币,仔细展平。
“小禾苗,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折纸用的练功钞。”
“……看到了。”
“徐青君,下次见,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愿意听吗?”
宁简数着心跳,漫长的十次跳动后,对面传来声“好”,他低笑:
“那就说定了。”
人生处处充满惊喜。
或是惊吓。
待宁简放假趁夜色回到小青山,第一个见到的是丢了魂的小舅舅。
他还记着宁淮给他并不顺畅的爱情大业挖坑设坎的事儿,懒得多搭理,全副心神都放在打理自己身上。
“大侄子啊。”
宁淮飘似的出现在他身后,给宁简下出身白毛汗。
“你这么大个人,走路都不带点动静的?”
宁淮苍蝇搓手,笑得憨厚。
“那个,舅有点事儿想告诉你。”
“有屁快放。”
宁简话音未落,就见人拿发胶抹两下头发,正襟肃容,再开口,拽成二五八万。
宁淮扒拉开他一只耳朵,哼哼冷笑:
“臭小子,我可警告你,以后对你未来岳父放尊重点,不然我吹吹耳旁风,叫你在徐家寸步难行。”
宁简觑他半晌,很是温和地拉过他手,将人扶去坐下。
“舅舅,你放心,山下的老医生治跌打损伤很有一手,治治你这被猪撞瘸了的脑子,不成问题。”
宁淮正神气,却听大侄子如此吠道,干瞪眼不解气,他摘了拖鞋,往人屁股上一抽。
“你小子,翻了天了!”
看他如此作为,宁简神色一收,深沉问:“真成了?”
“那可不!”
在小舅舅爽朗的笑声里,他呲着口大白牙,缓缓拿出藏在背后的剪刀。
“既然如此,我只好大义灭亲了。”
片刻,宁家老宅多出个脑袋光亮亮的秃驴。
宁简出了口恶气,心满意足入睡,留宁淮捧着碎发,对镜默泪。
多年夙愿一朝成真,十成十的欢喜难以言表。
宁淮高兴之余另有些不敢相信,又憋了小半夜,还是没忍住,飘进宁简房间,蹲在侄子床头深呼吸。
耳畔不时有凉风吹,宁简一睁眼就看见张眼下青黑的发面馒头脸,吓得窒了几秒,方掀了被子起身口不择言地骂:
“宁淮,你有病吧!半夜不睡蹲人床头装人吓唬鬼呢!”
“还真可能病了,我这心跳快得发疼,整个人精神异常亢奋。”他摁着胸口闷声闷气道,“她真答应了,她真看上我这个人了?该不会是我临死前出现幻觉了吧?”
宁简皱眉拉过他胳膊看了眼手环,心率刚上一百一,于是他又躺回去,凉凉开口:
“是啊,徐姨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人,人分明是看上你脸,耐看,左脸到右脸能看一周,额头到下巴颏儿,又是一周,眼眼不重样呢,快去睡吧,再不睡,由着您这肾上激素狂飙,赶明儿就能在幻觉中猝死,幸福升天啦!”
侄子一番冷嘲热讽很有效,加之头皮凉凉,宁淮很快冷静下来,钻回被窝。
不消片刻,鼾声震天。
他睡得是香,宁简却再难入睡,干脆收拾齐整,步行下山去。
徐碧瑛和宁淮的事太出乎意料。
那两人的感情模式,早脱离了以年轻人为参考的恋爱蓝本,比他预计中的进展快得多。
他不敢想徐青君会是什么态度。
宁简叼着钢笔闷哼一声。
水声淅淅沥沥。
他靠在浴室墙上,不由自嘲笑出声。
他不敢想徐青君的态度,却敢趁她住在山上,半夜闯空门,占据她的房子,肖想她的人。
宁简打开主卧门,拖着步子在里边徘徊几圈,最终什么也没动。
他不知道这间房从前是什么样子,无从对比重装后有什么变动,无法借机琢磨房间主人的偏好。
徐青君很擅长拿主意,他在她的生活里,只能充当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瞧你那窝囊劲。”
宁简躺进客厅沙发,抬臂挡住眼睛。
大概是认沙发,他躺在新换的沙发上,始终睡不着,翻来覆去,天都快亮了。
他再次踏进主卧,抱出床被子。
等再次醒来,满室亮堂。
已经过了他和徐青君约定的时间,原本各种精心准备都来不及用,宁简匆忙打个底,勉强遮住黑眼圈,火急火燎往山上跑。
等到徐家小院,院里坐着的几人好整以暇看向他。
他一眼发现位陌生来客,一身挺括的西装,看着就是精明可靠的社会精英。
宁简强作镇定,走进室内,看到徐翠翠就跟见到救星一样。
“小姥姥,她人呢?”
“青君丫头在楼上化妆呢,人家等她赴会呢。”
宁简气都没喘匀,发足狂奔,徐翠翠都没看清,人就从眼前消失了。
“爱门,姥姥我可没说谎。”
她只是没说清约的什么会。
宁简上楼,徐青君刚敷衍好吵着涂口红的蓁蓁,扭头看他。
“你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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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擀的薄厚不一的饺子皮,包上味道没调好的馅儿,煮得半生不熟,终于快要沾上最开始那口醋了。
自己当赛博厨子好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