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霜见草之毒
怎么对付那个昌王的事情沈昭先没想到,但周围的邻居听说沈家兄妹回家了,少不得来看他们。就比如隔壁的王家婶子,她将人直接拉进自己家吃饭。
王家在十三年前搬过来,全靠沈长龄的照拂才能站稳脚跟。之后沈家出事后,沈昭先和兄长全靠王家的照拂才能活下去。尤其是王婶,她生了三个男孩,一直都想有个姑娘,结果自己没有,大儿子也没有。
于是将对女儿的喜爱全部转移到了沈昭先的身上,当初沈昭先的母亲去世后,王婶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昭先紧紧抱在怀里,嘴上还在说:“哭吧,婶子在,婶子陪着你。”
王婶家的小院儿里弥漫着饭菜香,喧闹的人声让兄妹二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王婶的三个儿子都已成家,此刻小院里挤满了人,孙辈们嬉闹着,让这方小天地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昭先,维周,快坐快坐!”王婶热情地拉着沈昭先的手,将她按在离自己最近的凳子上,又转头对沈维周招呼,“别愣着,就跟在自个儿家一样!这段日子你们在开封,肯定吃得不习惯,我特意做了你们爱吃的。”
桌上摆满了家常菜,虽不精致,但份量十足,热气腾腾。王婶不由分说,先给沈昭先碗里夹了一大块炖得软烂的蹄髈肉。“可把婶子想坏了!瞧瞧昭先,气色看着还好,就是瘦了些,今日可得好好补补!快尝尝,婶子知道你就好这一口,特意给你做的。”
沈昭先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心中那层冰冷的隔膜似乎被这暖融融的热气融化了一点。她努力弯起嘴角,轻声道:“谢谢婶子,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这孩子,就是见外!”王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沈维周,“维周你也吃!在开封府当差不容易吧?婶子听说那地方,大官多,规矩也多,你们兄妹俩能平平安安回来,婶子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沈维周接过王家长子递过来的酒碗,笑着应和:“劳婶子挂心了。开封……确实比庐州复杂些,不过有赵大人照顾,倒也没吃什么大亏。”他刻意提到赵楚樟,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妹妹。
沈昭先正低头小口吃着蹄髈,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昭先躺在床上怎么都想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赵楚樟,如果说是他用计策将自己“骗”去开封,倒也没什么毛病。
说到开封也不知道开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位晋阳长公主的事情应该解决了吧,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有就是也不知道之前的那三具尸体的家人找到了吗?他们去世时年岁都不大。
自己十三四岁时还在和父亲兄长撒娇呢,也希望他们能早日回家。
沈维周有些睡不着,他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愁得黑眼圈都重了些。想到之前赵楚樟对妹妹的态度,当时确实感觉有些不对,但那是没往这方面想啊。妹妹在这方面没有经历,她对赵楚樟……
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自己的妹妹也是很优秀的。赵楚樟他那个家就是个大火坑,整个开封都避之不及,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跳进去。但妹妹似乎有没有往那方面想,自己这一开口就给了她这样的一个契机。
万一她想明白了,铁了心地跳进那个大火坑该怎么办?不说别的,单说他那个父亲,什么东西,一天天不想着怎么建功立业,到想着自己怎么舒服。出身皇室不思进取也没有关系,好歹也学一学赵咸熙。
沈维周想到这里就更睡不着了,不然就不让妹妹去开封府了?
——————————————
为父母迁坟的这天,王叔一直都陪在沈维周的身边,对沈家,他很是同情。这对夫妻心地善良,生下的一双儿女也是极好的。如果他们都还在的话,不久后就能看到他们的儿子去开封参加科举了。
想到这里,他背着人群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跟着人干活。
刘仵作今天也在,沈昭先拿回来的关于霜见草的情报很有用,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研究霜见草。能将人无知无觉的毒死,死后还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这类毒药还真是歹毒。
刘仵作蹲在重新掘开的墓穴旁,神情专注而凝重。他带来的工具比寻常仵作更为精细,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拂去沈长龄遗骸上的浮土,动作十分轻柔。四周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只剩下铁锹偶尔碰触土石的闷响。
沈维周站在几步开外,目光紧紧追随着刘仵作的动作。父亲遗骨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每一根线条都勾连着尘封的痛楚。
他强迫自己冷静,视线扫过刘仵作每一个细微的操作,心中既期盼又恐惧着那个答案。如果真的是霜见草……那便是铁证,那便是指向昌王的铁证!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无力,自己如何撼动一个深得圣眷的亲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翻涌的复杂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刘仵作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清理,他凑近仔细观察,又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极其谨慎地探入遗骸头骨深处。阳光照在银针上,反射出一点冷冽的光。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王叔也忘记了擦拭眼泪,紧张地望着刘仵作。
“沈家小子,”刘仵作举起那根银针,只见针尖部分竟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幽蓝中泛着霜色的黯淡,“这……这残留的迹象,与你们带回的霜见草之毒很吻合。”
沈维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果然!果然是那歹毒至极的霜见草!父亲真的是被蓄意谋害!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牙关紧咬,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看到这个场景的就只有王叔,他一直都以为沈长龄是因为在开封水土不服才去世的,没想到竟然是被人害的。怪不得沈家兄妹两人说什么都要去开封,原来是对父亲的死有所怀疑。
王叔的嘴唇哆嗦着,他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长龄兄弟……他、他那么好的人……哪个天杀的……”后面的话被哽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那压抑的悲愤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维周盯着那根幽蓝泛霜的银针,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的痛楚,在最初的爆发边缘被一股更冷、更硬的力量死死摁住。他不能失控,尤其是在这里,在父亲的遗骨前
“刘叔,”沈维周的声音紧绷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此事……还请您务必守口如瓶。”他的目光扫过同样震惊失语的王叔解释,“霜见草,这背后牵扯的人,我们暂时还动不得。”
刘仵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变色的银针收进特制的油纸袋里封好,“放心,老夫自然知道。只是……”他看向沈维周,眼中带着忧虑,“此毒既已确认,便是铁证。如何用这个证据去洞你口中那个动不了的人,你可得考虑好。”
“我知道。”沈维周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再难,也得走下去。父亲血债,总要有个了结。”
王叔用力拍着沈维周的肩膀,这个一向敦厚木讷的男人此刻眼中也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维周,你们放心!我老王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豁出这条命去也帮你们!长龄兄弟待我一家恩重如山,这仇……我记下了!”
沈维周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心头微暖,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家事,王叔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真的惹到了那位藩王,他都不需要动嘴,自然会有人出头。在皇权面前,王叔一家就犹如一只蚂蚁,任人践踏。
“王叔,我知道,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沈维周很是感激的看着这位朴实的汉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也坚定地说:“但我不能让你一家涉足危险的境地中,想想你那小孙子。”
王叔那只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还重重地压在沈维周的肩膀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维周,“俺老王是没本事,斗不过那些大人物。但能给你打听消息,能给你们兄妹俩跑腿传话!俺老王要是缩着头当乌龟,俺死了都没脸去见他们!”
沈维周喉头发紧,竟让他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张了张嘴还是拒绝:“王叔你就帮我看住在庐州的家吧,我和昭昭马上就要去开封了。”
刘仵作知道沈维周的用意,他上前拉住还要继续说话的王叔,也帮助拒绝:“你跟去开封能做啥,你认得几个字?我们去了帮不上一点忙,就连那丫头的忙都帮不上,就好好给人家看家吧!”
“多谢刘叔。”沈维周感激的看向刘仵作,如果不是他,父亲就死的不明不白。
夜晚,兄妹两人对坐在一起,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已经坐了很久,在这期间他们都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沈昭先,她不觉得父亲是一定要死的,但一个皇子能图谋的就只有一件事。
“兄长,”沈昭先抬头看向沈维周,“我们是不是该回开封了,那里还有很多等着我们去处理。”
“是该回去了。”沈维周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柔。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