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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阵
寒曦在一处孤峰之巅停下脚步。
山风凛冽,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心头骤然升起的浓重不安。
太安静了。
就在方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些邪修的气息……消失了。
不是逐渐远去,也不是被巧妙隐匿,而是如同被利刃凭空切断,骤然间无影无踪。
这绝不正常。
以那些邪修不惜服用“燃血丹”也要死咬不放的架势,绝无可能主动放弃。除非……他们遇到了无法抗拒的外力。
是遭遇了其他伏击?还是……发现了更重要的目标?
白灼!
那傻孩子,定然还固执地跟在那些邪修后面!邪修气息的骤然消失,是否意味着她也……
寒曦的心猛地一沉,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几个邪修算不得什么,凭白灼自己也能应付,更何况还有旁边那个银月的帮衬,应当没有危险。
可万一呢?
万一他们背后还有更阴险的诡计?万一白灼为了追踪,不慎落入了圈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灼总是用盛满星光的眼眸瞧着自己的模样,继而又浮现出她与银月在夜色下嬉笑打闹的亲昵场景,还有那晚的高墙阴影之下,自己如同窥视者般,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涩与刺痛……
“啧。”寒曦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懊恼的咂舌声。
终究……还是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青色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融入风中的一道轻烟,沿着来路折返而去。
寒曦的速度比之前赶路时更快,灵力四散,如同无形的蛛网,最大范围地搜寻,仔细搜寻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越是往回,她的心越是不安。
空气中残留着邪修们那令人作呕的污浊气息,以及白灼和银月纯净的妖气。这些气息交织着,显示着她们确实一路紧跟。然而,在某一片区域,所有的气息却消失了。
就像是被拦腰斩断,一瞬间便消失了。
寒曦停下身形,落在那片区域中央。地面上有挣扎的痕迹,断裂的树枝,散落的狼毛,以及……阵法的灵力残留。
这灵力的所属者……
直到她的指尖拂过一片被利爪划开的树皮,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不是遭遇意外,是蓄谋已久的埋伏!
对方布阵的手法很娴熟,若不是故意留下,寒曦也许不会发现这里曾有过阵法。
白灼她们……被抓走了。
寒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现场的情况。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生擒,并且故意留下部分痕迹,显然是打着让她找上门去的想法。
他们移动的方向……
她的目光投向北方,那片被称为“枯骨涧”的险恶之地。终年弥漫的散灵瘴气,阴寒驳杂的地脉……那是蛇类最为厌恶和受制的地方。
是陷阱,一个以白灼和银月为诱饵,针对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寒曦站在原地,山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丝丝缕缕挂在眼睫,背影在孤峰上显得格外寂寥,双拳却紧握着。
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烧,但另一种更为陌生的、揪心的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眼之时。
她必须去。
寒曦朝着枯骨涧的方向疾驰而去,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令蛇类本能排斥的散灵瘴气就越是浓郁,地脉传来的寒气也带着一种诡异的阴冷,不断试图侵蚀她的护体妖力。
她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枯骨涧的范围。
涧内怪石嶙峋,草木枯败,泛着黑灰色,漫天充斥着灰白色的瘴气,能见度极低。
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连阵法的灵力感应也没有,仿佛府门打开,就等寒曦自投罗网一般。
她朝着涧内最深处、那股最为阴冷集中的气息源头摸去。
终于,穿过一片浓密的瘴气,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地面刻画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暗红色阵法符文,丝丝缕缕的血色灵力在符文中流转,发出暗色微光。
这是玄阴老祖引以为傲的“九幽蚀魂阵”。
而在阵法边缘,寒曦所在的另一方,赫然躺着两个被缚妖索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影——白灼和银月!
白灼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寒曦藏身的方向。
她的嘴被缚妖索紧紧勒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那双盈满了焦急和担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寒曦,拼命地摇头。
银月则显得有些萎靡,显然之前的战斗和缚妖索的压制让她消耗不小,但也努力抬起头,看向寒曦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寒曦的模样。
只是听说的话,她实在是不理解白灼对这个蛇妖为何如此执着,可今日一看,光是那张清冷绝色的脸都足以吸引人的目光。
此时,其他理由好像也无需再刨根问底。毕竟,谁不爱美好的事物?
尽管她不能完全苟同以貌取人的观点,但也不能否认,外貌的好与坏确实能对第一印象造成不小的影响。
“呵呵……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一个沙哑而带着咳嗽的声音从阵法中央传来。
玄阴老祖缓缓从阴影处走来,他那半张俊美、半张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在血色符文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目光精准地投向寒曦隐匿的方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三百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令本座……怀念得紧啊。”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兴奋。
寒曦缓缓从瘴气中走出,青衣在灰白的环境中格外显眼。她无视了玄阴老祖那令人作呕的话语,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玄阴老狗。”她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放了她们。”
“放?”玄阴老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寒曦啊,三百年了,你还是这般天真。本座费尽心机请来的‘客人’,岂有轻易放走的道理?”
“你的目标是我。”寒曦冷声道,“与她们无关。放了她们,我任你处置。”
他的目光在寒曦和白灼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在看到寒曦那虽然冰冷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时,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啧啧啧……”玄阴老祖笑着摇头,“看来,本座这步棋,是走对了。”
“此言差矣啊。她们可不是无关之人,尤其是这一位……”他指了指白灼,“她可是能让你乖乖走进这‘九幽蚀魂阵’的关键筹码。”
寒曦紧抿着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强迫自己不去看白灼那焦急的眼神,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玄阴老祖身上。
他慢悠悠地说道,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作品,“没想到,冷心冷情的蛇妖,竟然也会有为旁人牵肠挂肚的一天。而且还是为了……一只小狼妖?”
他向前踱了一步,站在阵法边缘,与寒曦隔着数丈距离对峙:“本座的目标,自然是你。你的血肉,是本座延续性命、突破关隘的必需之物。不过,本座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指了指脚下的阵法:“若你自己走进来,本座可以保证,给她们一个痛快,免受火炼之苦,甚至……可以考虑不伤这两只小狼的性命,放了她们。”
他顿了顿,声音充满诱惑与威胁:“或者……你可以试着强行救人。不过,在你动手的瞬间,本座会先捏碎这只小狼的脖子。”他的目光阴冷地扫过白灼,单手捏住她的脖子,微微用力,便将她的半边身子抬起,好似下一瞬便要用力。
白灼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呜”声,用力摇头,眼中满是绝望和恳求,希望寒曦不要妥协。
寒曦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她死死盯着玄阴老祖,又看了一眼被牢牢制住、生死一线的白灼。
理智告诉她,即便她走进阵法,玄阴老祖也绝不可能信守承诺。可若是不进去……她不敢赌,不敢拿白灼的性命去赌。
如果现在转身离去,玄阴奈何不了她,但……她没有选择。
“……好。”寒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抬步,缓缓朝着那散发着不祥血光的“九幽蚀魂阵”走去。
“不……唔!”白灼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被身后的邪修死死按住,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银月也焦急地看着寒曦,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寒曦一步步走入阵法范围。甫一踏入,她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脚下的符文传来,体内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开始向外流逝。
速度虽然缓慢,却没有丝毫减缓。同时,那弥漫的散灵瘴气和阴寒地脉之气,也如同找到了突破口,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让她运转妖力变得滞涩艰难。
而站在阵眼处的玄阴老祖,却仿佛得到了滋养。
他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似乎挺直了些,那沙哑的咳嗽声也略微减轻,露出的半边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贪婪地吸收着从寒曦身上被阵法剥离、转而汇聚到他身上的精纯灵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枉本座亲自来一趟……好精纯的灵力……咳咳……真是大补之物……”玄阴老祖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活力,看向寒曦的目光更加炽热。
寒曦强忍着灵力流失带来的虚弱感和经脉被侵蚀的刺痛,站在阵法之中,冷冷地看着玄阴老祖:“我已入阵,放人!”
玄阴老祖享受着灵力滋养的快感,慢条斯理道:“急什么?待本座确认你足够‘安分’,自然会考虑……给她们一个痛快。”
尽管猜到玄阴不会放了白灼和银月,但听他这样讲,寒曦还是怒火中烧。
因灵力不断被抽取和阵法压制,一时难以爆发,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四目相对,寒曦看到了白灼那充满绝望与自责的眼眸。
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她,让她没有立刻倒下。
寒曦给了白灼一个浅浅的微笑,泛着冰霜的眼眸也溢出些柔情。
白灼看着寒曦逐渐不支,慢慢半跪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涌出。
是不是待在翰清轩才是正确的选择?
看到寒曦的眼神,白灼更是心痛。
为什么到了现在,她还在试图安抚自己?
难道……
白灼的瞳孔微微放大,泪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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