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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涟漪
再次回到京城,已是中秋。
莲花山,云雾如轻烟一般,流动在山腰。
山下面有个篱笆院子,三间茅草屋。
齐齐整整的,又干净又带着烟火气。
叶望舒见了欣喜,她围着开着野花的篱笆院墙,静静的转了一圈。
屋子门开着,在那三间茅草屋的后面厨房边,又新接了两间屋子,厨房里早着烟。
一个老婆婆端着菜碗出来,朝着屋子喊,“老头子,吃饭了。”
一个声音沙哑的老翁先咳嗽了一声,回了一句,“听着了。”
拿着抹布和扫帚从屋子里出来,“一会得把窗户给支开,透个气。”
“被子要拿出来晒一晒喽,,,”
院子里,从前放着椅子的地方,栽着一棵葡萄树,架子上爬得满满的葡萄藤,还有几片绿中带着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晃着。
她的眼睛又忍不住向朝着那坟看去,坟上面野菊花开得黄灿灿的,坟前有烧过的纸钱灰,还有一个树枝插在那里,树枝上,挂着一张张红的绿的黄的纸,剪成的花朵。
她的眼睛湿润了。
好半晌,听到赵中意远远的叫她,“舒舒,走了。”
她抹去眼角的水花。
扭过脸,笑着跑向前面,“爹,中意哥。”
赵中意背着永宁候,一步一步的稳稳的向山上走去。
白云观位在大半山腰。
赵闻溪看着这四周的景色,忍不住回忆,“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啊,心如死灰一般,看着这满山的野草,都带着死气。”
他轻笑,“当时赵松还年轻,背着我上山,都吃力。”
“这路边的草叶子刺,划得我们身上都是口子。”
突然感叹一下,“后来遇上个小姑娘,背着竹篓,竹篓里,装着半篓的草药。”
“小姑娘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可是她看到我们,知道我们去白云观求医,还是笑了,说白云观的道长很厉害,一定能治好我的腿。”
“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是好看。她一路在前面,把路两边的野草,给我们拨拉开!”
“这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和你一样的心软又善良。”
光听他讲,他身后的小姑娘,就听得泪流满面。
赵中意的步伐还是很稳,只是语气急切,“那这小姑娘后来呢?”
赵闻溪把帕子递给叶望舒,看着她捂在眼睛上,很快便被涌出来眼泪打湿,叹息着道,“后来,她把我们领到道观里,便离开了。”
“道长倒是与她相熟悉,给我说,这小姑娘,父母死了好几年了,一直孤单的在山下的小破屋子里。”
“时不时的送些草药给他们道观里,顺便换一些粮食生活。”
“道观,,,极不景气,能给予她的,不多。”
“但是,每次看到她,她还是会笑着,告诉我,腿会好的,一定会治好的。”
“后来,我让赵松,把她的家给修缮了一下,又弄个小院子。一个小女孩子,活着太不易了,家里,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给她银钱,她拒绝了,说是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她都已经很满足了。”
“她难得抓住个兔子,或是水里捉条鱼,都要送上来!”
赵闻溪声音低了下去,“再后来啊,那院子里多个坟,她也没有再出现。”
“也许,冥冥之中,老天已经给她安排好她新的命运。”
“她再也不会受苦受累了。”
赵中意的步子,一步又一步,双臂有力,稳稳的脱托着他的身子。“爹,她大概见到了她的爹娘了吧。”
赵闻溪回头看了眼女儿,“应该见到了。”
“她一定见到了。”
叶望舒顿时又泪如雨下,赵松见好抖得厉害,心里也挺难过。
那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白云道观的香火,可以说惨淡二字。
比不上皇家寺庙一半旺盛。
通往道观的路又窄又陡,两边的野树藤蔓,扑在路上,肆意的生长。掩盖着这条向上的小路。
山下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这里有个半死不活的道观!
道长再次见到赵闻溪,眼睛在他的腿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叶望舒的身上。
他看得有点久,久到赵闻溪都忍不住出声,“这是我女儿,望舒。”
“在路上讲了一下那个孩子的事情,就哭成这样。”
“她啊,心太软。”
道长哦了一声,“原来是候爷的,女儿。”
他还以为是那个善良的小女孩子回来了呢。
两人的灵魂都是那么的纯净,好似一弯清清的溪水。
赵中意低声道,“舒舒,若是你心里难过,下次我还陪你去看她,这样她就不会孤单了。”
“你说她喜欢花,我就在她坟边撒一大片的花种子,这样年年月月都会有花陪着她。”
道长再次看向这个也叫望舒的姑娘,她只低着头依靠在少年的怀中,无声的流着眼泪。
候爷眼中带着明显的心疼。
只是候爷肯定不知道,他帮过的那小女娘,名字也叫望舒。
叶望舒!
叶望舒在道观住了两天,才缓过来。
这两天,她和赵中意抄了一大卷的上清大洞真经,供奉在三清祖师面前。
“碰上了你的爹娘,就别回这世间来了。”
“我给你烧了钱,很多的银钱,你和你爹娘一起过得好好的,别到这人间了,记住啊。”
赵闻溪和道长看着他们两个人,恭敬的上了香,这才露出几天来的第一次笑脸。
他扭过脸,看着面前的棋局,“你看出什么了?”
他在这里住了几年,道长的本事,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道长淡淡的道,“我看走了眼,以为你此生,福气到了尽头。”
“永宁候府的气运,几年前便隐约有了断开消散之势。”
“只是没想到,断开的气运,竟被两只青鸟衔接上了。”
他感叹一声,“候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原本你们三人的命运,却是雪中孤雁,江中独舟,崖下断松。”
“你救了她,她救了他,你们三个人居然如此相连在一起,,,”
“你们赵家另有不可言明的光明前途!”
“当年只是劝你一句,并未想到会有如此命运。”
“天道使然,也是你一念之间所成。”
赵闻溪没听多大明白,但是,他感叹自已真的重新活过来,人生就像掀开了新的一页一般,而这一切,都是他决定做一个爹开始。
“她确实救了我,,,我的腿,已有了走路的力气,只是,我不愿意外传。”
道长点头,“她真的会把我们道家的失传针法教授给我?”
赵闻溪轻笑,“她来了,你亲自问吧。”
叶望舒果然从门外走进,“爹,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道长见她拿出一根银针,眨眼,那针身上下结霜,凝成冰针,寒气逼人,下手毫不迟疑,直接便插入穴道之中。
他大为震惊,看得目不转睛,再见候爷吐了血出来,竟有欢喜之意,“望舒,我现在吐得血越来越少了,,,”
叶望舒与赵中意把银针一根根的擦洗干净,“嗯,再行一次针,剩下的,便交给爹你自己了。”
“康复时的训练与坚持,也很痛苦,爹要有心理准备。”
赵闻溪感叹,“以前太医让我心理有个准备,他说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道长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说我毒发,便再也保不住命。”
“只有我闺女说得这次,让我听了以后心里安心。”
道长着急,“小檀越,您刚才的手法,,,并未看清。”
叶望舒点头,“这手法不重要,只要认得穴道便可,只是在心法上。”
“我一会让中意哥把心法给您送来!”
“这是道家正宗的心法,相信您一定能看得懂。”
道长高兴极了。
看到心法如获至宝一般,如痴如醉,日夜钻研不休。
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是叶望舒在另外的山顶上玩,他也会追过去请教。
果然,在下次行针的时候,他的银针已有了微微的寒意,结下的霜花,虽然迅速化为水汽不见,但,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道长对叶望舒的态度很奇怪,总是带着莫名的爱怜。难道外传了心法,会有什么不好的因果。
赵闻溪奇怪的问她,“按说,这些内门心法,还有独家针法,都是宗门不传之秘!”
“你这般大方的送与道长,可有问题?”
别万一遇到什么脾气怪的师傅,二话不说把她给打死,他到哪找她去。
叶望舒摇头,“没有的事,我们道家剑法与功法,只是为了救人,救更多的世人。”
“又不是佛门,问人家借点经书,还要搞九九八十一难出来考验。”
她把茶水端给他,“再说爹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是道长给了爹信念与力量,还有陪伴。”
“我想替爹回报一下他。”
赵闻溪的心,比杯子里的水,还暖和。
他的小闺女,真的太好了,老天对他真的厚爱了。
赵中意有一天悄悄告诉她,“舒舒,我替你去看了,那个坟前立了处小石碑,上面写着至爱叶望舒之墓。”
“原来,那个小姑娘叫叶望舒。”
“你们好有缘啊,名字都是一样的。”
叶望舒的眼圈红了,为什么要去看呢。
一池春水,又被风吹起层层的涟漪。
他们从外归来,全府沸腾。
永宁候罕见没有嫌弃大家吵闹,和两个弟弟坐在一起,说着路上的见闻。
老太太见儿子气色极好,欢喜得连声念佛,连带看着赵中意和赵望舒两个也顺眼了许多。
“三妹,你这个是送我的吗?”
“三妹,这是哪里的特产,太好看了。”
“三姐,我们也有啊,谢谢!”
礼物是不贵重,却看得出,用心准备了。
一时之间,老太太的院子比过年还要热闹。
赵云舟与赵兰舟对赵中意表达了羡慕,缠着他讲一下碰到的有趣的事,“等几天,你去演武场上,我们一定过去。”
赵锦书开心的央求,“姐,明天我找你去。”
叶望舒洗完澡,直接抱着被子,“知意,总算是可以安心睡个觉了。”
知意也累得够呛,“姑娘,今晚上我就不守着你了。”
“唉,屁股都疼麻了。”
跟着她的主子,知意嘴里也动不动的提起屁股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话,不是一个女孩子能说出来的。
叶望舒觉得自己睡得实在是太香了。
连做梦都是美梦,好久没有见过的景年,都跑到她的梦里来了。
他好温柔,不再是记忆里那一个冰冷冷的后脑勺,不再是一个匆匆的身影,也不再是那一晃而过的眼神,更不是清河水边那无情的转身。
他温柔的握着她手,温声的告诉她,其实他也想她,特别想。
“望舒,不要忘记我。”
她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她想大声的告诉他,让他放心好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景年,我没有,,,”
景年的身影消失了,她睁开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景年,没有人。
她苦笑,拭去眼角的泪水。
“景年,我知道现在只有做梦才能拥有你了。”
周楚寻在她回来的第二天,便上门来了。
“楚楚,我好想你。”叶望舒披个外衫就直接到了院子门,开心的把人抱住。
周楚寻白嫩的手在她的脸边,显得格外的分明,吃吃笑话她,“黑了。”
叶望舒一把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把院子里开得正美的菊花折下来,“送你。”
周楚寻的心怦怦直跳,两只手不禁搂着她的脖子,她顾不得丫头们的眼光,只管抿着嘴笑。
“这是哪里的风俗吗?”
叶望舒得意的把花给她别到头发上,“是抱新娘。”
院子里的几人听了掩嘴笑。
只有灵犀看到自己家姑娘耳朵红了。
叶望舒把自己给她买的小玩意什么的,堆满一桌子,“给你们带的,觉得挺好玩的。”
灵犀几个人围上来,欣喜的拿在手中,不停的追问着。
周楚寻想和她说句话,都得等她们停嘴,“皇上今年的秋猎,过两天估计就要开始了。”
叶望舒怔了一下,“哦,我爹不去。”
“我也不去。”
“太累!”
能单手抱起别人轻松得连大气都不会喘的人,说她太累。
周楚寻看着她书架上的画本子,随手抽出一本才子佳人,“太子已经困禁在东宫,只差一道圣旨。”
“五皇子虽然表面风花雪月,但是贤妃的娘家,暗地里活交流没有停止过。”
“六皇子更不必多说,永安候府是他天然的支持者!”
她转过脸,看着那个担心的小黑妞,“四殿下,一无所有。”
“因为他办事能力出众,已经惹了他们的眼。”
“这次的秋猎,肯定会有人对他动手。”
叶望舒突然眼圈发红,“楚楚,你帮帮他。”
“他以后会娶你的。”
突然她说不下去了,“不行,我不能这样自私,景年他变了,,,他有了别人,他怎么可以有了别人,,,”
“对不起,是因为我改变了,,,楚楚,我不该这样。”
小一说得对,她干预得太多,剧情已经变了。
再这样下去,景年,,,永远都只能是个光杆皇子。
甚至命都难保。
不行,不行。
景年一定要完成他的心愿。
这是任务。
对不起,这次我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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