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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心
原野，水泽，星月流转，天高地阔。
史青成了小小一个点，骑在马儿上，边走边留心四处风光。
这样的景致，她来时看过一次，那时尚是白雪皑皑。如今芳草萋萋，野花零星，水泽如镜，也不知往后是否还能再看到。
长风贯彻，寂静如许，史青的心一片空白，想不起在做什么，也想不出目的地在哪儿，只知要早些离开。
身后却有骏马的嘶鸣，一声又一声，带着焦灼渴切。
史青回眸看了一眼，愣过一瞬，便夹紧马腹，拼命往前赶。
秦渊却比史青还快，横到史青马前，迫史青停下。
他翻身下马，一手抓住史青马缰绳，如漆墨眸点缀在冷峻面庞上，令声道：“下来。”
史青岂会乐意，抬眸见秦渊的马嘶嘶地喘着大气，马腿打颤，又见他制着自个的马，断没有再让她逃脱的道理，便沉默着踩蹬落地，低首一言不发。
秦渊紧紧抱住史青，仿佛要将她融在怀里，“为何要走？”
史青闷声道：“我不能连累你。”
点点热息喷洒在秦渊颈间，史青额头抵在秦渊下颌。看不见史青，秦渊却莫名想起史青的唇瓣，不知是否如他所想一般柔软润泽。
“别走，”秦渊嗓音嘶哑，紧紧扣着史青脑袋，两额相贴，双目明亮如星子，深邃眼眸倒映着史青的脸庞，“留下来，和寡人一起。”
史青再忍不住，呜咽着落下泪来，断断续续道：“可我会连累你……我不想。”
秦渊心一抽一抽的疼，“我们不分开。若你离寡人而去，对寡人而言，才是真的拖累。”
史青肚子叫了一声，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秦渊拥紧史青，朗声笑道：“回去。”
将他那匹跑伤了的马儿拴在树旁，秦渊催着史青上马，他紧随其后，圈史青在身前，驭马不快不慢地往回走。
微风送来浅淡莲香，秦渊禁不住垂眸看史青，只看到蓬蓬墨发和茭白侧脸，犹自带着润泽泪意。
他想，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确离不开史青。
思及此，秦渊腾出一手搂着史青腰，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似乎并未察觉史青微微僵硬的身躯，“胡言乱语之人，寡人已经惩处。还回咸阳宫，好么？”
他嗓音低缓，因轻慢带出些许柔意。史青垂下头：“不。”
秦渊眸子半阖，“为何？”
史青道：“人言可畏，虽是虚构，但不得不避嫌。无论断袖还是龙阳之好，都不是你我所愿，何苦要……呃。”
腰间手臂收紧，史青禁不住轻呼一声。
“寡人不察，弄疼你了，”秦渊神色寒厉，薄唇紧绷，出口的话却一如方才柔缓，与脸上冷寒格格不入，“流言止于智者，大大方方，何所惧也？”
史青紧张咬唇，白净小脸现出迟疑，似有难言之隐。
秦渊体贴道：“你莫非还有顾虑？”
史青犹豫许久，吞吞吐吐道：“我……我、不喜龙阳，亦不愿为龙阳所喜。”
少时读诗，史青也曾憧憬过懵懂的爱恋。但史青很快发现，她和那些少女们终究是不同的。少男少女自然而然的爱恋，于她而言几乎不可能发生。
老守藏令史在时，史青出不了家门，每日在屋顶上，所望也不过是牛羊童仆。到了临淄，除了白石，也无人当她是个女孩儿。
在稷下学宫，察觉有男人爱慕她时，史青一刹那涌上的也不是悸动，而是几欲作呕的欲望。
既想有人爱她，又不想那人因她身着男装爱她，更不能抛却这身男装。
沉浸在哀愁中，史青并未察觉，身后的秦渊已经许久未曾言语。
月辉澄澈，秦渊却冰寒彻骨。
太后怨毒畅快的嗓音犹在耳边回荡：“本后听说，你那个小男宠最是厌恶断袖，被断袖碰一下都要呕上半日……”
他攥着缰绳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殷殷血迹打深了缰绳。
高耸的咸阳城楼近在眼前，秦渊强忍万千心绪，问：“你当真不爱男人？也不愿为男人所爱慕？”
不爱男人，和不爱断袖，还是有区别的。
史青想纠正，转眸瞧到她身上这身男装，只怕解释了也越描越黑，反遭暴露，便点点头。
秦渊额汗直流，从牙关里挤出字来：“好。你不爱男人，寡人自当依你。”
只要史青一个男人都不爱，哪怕要秦渊藏一辈子，秦渊也认。
只要史青谁都不爱……
若史青爱了，却爱的不是他。
秦渊闭眸，心跳一滞。
绝无可能。
要真这样，那也怪不得他。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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