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季以后

　　餐桌上玻璃杯抵在一处，远方隐约有烟花的声音。少年的吵闹盖住一切，可谢如许好像还是听见了雪落下的声音。
　　“除夕快乐！”
　　木繁和夏盛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挽着程凤芝的胳膊坐在沙发上，聊起来直接跨越代沟。
　　孟十里和叶云树在小院里放炮。纪书宇站在门前点了个擦炮扔叶云树脚下。扔完就钻回屋里蹲在程凤芝腿边强硬的加入话题。乖的跟亲孙似的。
　　叶云树被吓得不轻，回头还没骂出口看见站在门口一脸懵逼的蒋乔。叶云树：“啊？乔儿你炸我？” 蒋乔想逃。这时候一头扎雪里都说不清了。
　　厨房，水池边江知灼正拿着毛巾洗盘子。谢如许就在他身侧负责接洗干净的碗盘再放进碗柜中。
　　炮声笑声流水声。
　　以及江知灼轻声那句，“除夕快乐。我爱你。”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这三个字。”谢如许甩甩手上的水发现甩不干，偷偷摸摸往江知灼裤子上擦。“你怕我不知道吗？”
　　江知灼把纸巾递给谢如许，“不怕你不知道。怕你忘记。”
　　“我怎么会忘记？” 碗筷盘子已经全部到位了。谢如许很快的抱了一下江知灼然后松开手，做贼似的往厨房外看一眼才回过头， “我会一直记得你爱我的。”
　　客厅里似乎只剩下程凤芝乐呵呵的看春晚。还朝院里喊几个小朋友慢点。没有人注意到厨房里还有两个人。
　　江知灼把手扣在谢如许后脑勺，微微低头靠了过去。很轻，很软。谢如许半眯着眼看江知灼近在咫尺的脸。
　　等对方离开，他开口，“那你也不能忘记我会一直喜欢…” 话没说完。江知灼被一团雪球砸中。
　　谢如许歪头去看，厨房的窗户没关。叶云树还保持着扔雪球的动作，“干嘛呢？一院子人呢。”
　　谢如许怒了，岂有此理！冲出门团了个雪球就加入混战。期间觉得吃力就呼叫江知灼帮他。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雪仗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程凤芝的小屋只有客厅留了一盏小灯，老人家已经回房睡了。
　　叶云树被谢如许和孟十里按在雪地里，纪书宇正往他衣服里塞雪团。不到两米的地方木繁、余心乐、夏盛的超大雪人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正招呼江知灼找个树枝来给它作手臂。
　　黑夜不再黯淡，光经过雪的反射整个院子亮堂堂。忽然，空中亮起几朵烟花。所有人惊奇的抬头去看。然后听见有人喊“新年快乐。” 于是对着身边人笑，
　　“新年快乐，高考大捷！”
　　在院子里的少年们每个人似乎承担的生活带来的困苦。有人为爱所困久久放不下，有人走不出阴霾日夜凌迟自己。可是人生在世，谁不遇苦难？
　　就像森林里的小动物抱团取火。
　　此刻我们在一起，以爱为火，在孤寂的痛苦之夜点燃一把火，把那些琐事暂时燃烧。
　　从此，天光大亮。
　　偏头去看，身边是朋友。再也没有哪些人能比得上今天的我们。
　　你我都不再孤寂，因为身边有你们。
　　黑夜黯淡无边，索幸爱是救赎。
　　烟火炸开，爆竹声四起。好像还隐隐约约伴随着警笛声。榆中的小孩相视一笑，祈祷那位半夜放炮的好心人跑快一点。
　　北边几个小孩抗冷，余心乐更直接一屁股坐雪堆里不知道看到什么了指着夏盛笑。夏盛不明所以扭头看看很无辜的问余心乐怎么了。然后他就不笑了。他看到自己的裤子上沾了一裤腿的羽毛。
　　哪来的？哦，羽绒服破了。
　　不清楚是刚刚混战中哪个二愣子干的坏事。地上的雪本来就白花花一片，一时间根本发现不了。
　　大概到凌晨两点左右，蒋乔和纪书宇拖着意犹未尽的孟十里和叶云树回家。木繁扫视一圈提上余心乐就占领了谢如许的房间。
　　客房没整理，夏盛哭丧着脸把程凤芝准备好的被子铺在沙发上。谢如许安慰他说没事的，暖气很足不会冷的。然后高高兴兴牵着江知灼走进另一个小院。
　　四下无声，谢如许像变戏法似的捧出一个小雪人。那雪人稳稳的坐在谢如许手心里，“可不可爱？”
　　江知灼看着谢如许说特别可爱。雪人可爱，人更可爱。
　　“江知灼春天来啦。”
　　“嗯。”
　　“再过两个月就是四月，去年那会我刚来榆城你记得吗？”
　　“记得。”
　　当时程凤芝拜托江知灼帮忙去高铁站接她自远方而来的外孙。程凤芝说那小孩惯着长大可能有点“金贵”。
　　程凤芝对江知灼很照顾，所以江知灼想也没想就请了假去高铁站。
　　后来的几个星期一直都在后悔。这个小孩真的很能闹人，一直跟着自己还叽叽喳喳的。有点吵，比自己矮半个头，所以在自己眼里总是蹦蹦跳跳。
　　于是就想，要是那天没去接他就好了。
　　第一次想到这的时候好像在上曾礼的课，那是曾礼第一次在江知灼的脸上看到微愣的表情，当时就斗志昂扬满身干劲的讲题。谁知道人家江知灼根本没在听。
　　江知灼在想，那天没去接谢如许真的就好了吗？自己真的有后悔吗？
　　就像在一起那天谢如许说的，其实高铁站初遇那天，一见钟情的从来都不止是谢如许自己。
　　两个人在匆匆忙忙中对上的第一眼，就爱而不自知了。
　　谢如许不知道的是，江知灼其实很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意。甚至比谢如许要早很多。但他总在顾虑。迟疑着不敢上前，哪怕谢如许说喜欢他。
　　还好，谢如许没有退后。
　　退后也没关系，江知灼总要想清楚的。那时候就由我来走向你。
　　短短不到一年，回忆起来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时间真的很奇妙，明明日子不算长，已经无法割舍的下。谢如许把雪人摆在院里。
　　“你的病痛、伤疤、过去我都已经知晓。江知灼，你还在害怕我会介意吗？”
　　突然提起的话题让江知灼顿了一下，谢如许急得上手摇他，“你不能再往后退了！”
　　“我知道，”江知灼被摇的晕，于是伸手按住谢如许， “你都看到了。我的一切。”
　　谢如许按下灯的开关，卧室陷入黑暗。窸窸窣窣是两人脱外套的声音。直到他俩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江知灼听见谢如许趴在自己心口说， “所以没有什么能让你离开我了。”
　　江知灼习惯性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谢如许摇头，发丝蹭的江知灼觉得痒，却没有伸手去按住，这样像刺猬，特别可爱。
　　患得患失从不是谢如许的风格。所以江知灼并没有过多在意。
　　感受到江知灼的呼吸渐渐平稳，谢如许睁开眼睛，手机里某串信息使他惴惴不安，潜意识觉得害怕。
　　于是无意识的收紧揽着江知灼的手。然后被江知灼在睡梦中察觉到，把谢如许往怀里摁了摁。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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