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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川 & 知凛
镜头里的人，比较容易被爱。
这是知凛从小就知道的事。
因为看到他照片的人都说，这孩子太可爱了，像天使一样。
但见到他的人又说，这孩子有点太阴沉了。
“阿深，看镜头啊——”
知凛下意识就笑起来，眼睛一瞬间亮得像火苗。
于是，在相片上，他又成为天使一样的孩子了。
所以……把不那么可爱的人摄入镜头，也会把那个人变得更可爱吧？
“咔嚓——”
是因为很想爱别人，才会拿起相机的——这应该算是正当的理由吧？
但是没想到会不小心踩到树枝，没想到会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谁？！”
尖利而惊恐的声音。
镜头里正在接吻的两人瞬间分开，女人瞬间转过身去，要藏起自己的脸。
穿校服的男生却不以为意，伸手把女人搂了回来：“流浪猫而已吧？”
“不对，等等……鹿川……”
鹿川——学生会会长，学校的风云人物。相机里有不少他的照片。
“学生会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享受高中生活。”
——像是个乐于奉献的高尚之人。
“文艺部疏散拉拉队，保证通道畅通，纪检部跟我来，封锁高三看台，排查危险源……”
——能在危急之时主持局面。
“我也很想和薰去同个大学啊。”
——和校花的爱情被传为佳话。
知凛慢慢后退，走进树影之中，脚步轻得宛如不存在。
算是……拉开安全距离了吧……
他轻轻回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撞上了什么。
“哎？”
那一瞬间已经觉得不妙。缓缓抬头看去，就望见鹿川阴沉的脸。
罕见的神情呢，只是现在不是按快门的好时机了……
“呃……那个……我只是……喂，这里有监控哎！抢相机就算了，打人会被老师抓住的啊！啊……很痛哎！”
“……”
“没必要这么暴力吧……我不会告诉校花姐姐的……”
相机早就落到一边，脸上被打了好几拳，颧骨疼得发麻，脑袋嗡嗡作响，眉骨好像划伤了……
紧接着，衣领又被抓了起来。
“等等！刚刚那个，是外校的女孩子吗？”知凛问。
“嘭——”
又被打了。
知凛被拽起来又被摔在地上，脸上却仍是不在意的神情。
“她不穿校服，是因为学校在举办校园祭了吗？还是仅仅是比较嚣张？”
“你不认识她？”鹿川抬脚踩在了他肩头。
知凛嘴角渗着血，无所谓地一笑：“认识的话，会杀我灭口吗？啊……痛痛痛……”
鹿川就这么踩在他身上，拿起他的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知凛一点反抗的意志都没有，就那么躺在地上，等了一会儿，问：“这是见义勇为吗？”
“哈？”
“一般人不是删掉自己的照片就够了吗？需要删这么久？”
“其他的也是偷拍？？其他人的照片，都是？？”
“呃……好像不该承认的对吧？”
鹿川一步跨在他身上，抓起他已经凌乱的衣领，猛地向上提了几寸，再次举起了拳头。
知凛闭上了眼。
这时，就听见不远处一个脆嫩的声音。
“哥哥！”
知凛脸色一变，猛地抓住鹿川的手腕：“放开我！”
“哦？垃圾也有在意的人？”鹿川的手纹丝不动，“这种情况，好像更适合叫人屈服了。”
知凛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身体中好像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下一秒，他一下子把鹿川掀翻在地。
“晴里！我在这儿！”知凛跳起来，脸上蓦然带了笑容。黄昏中，那带着伤的笑容忽然叫鹿川一怔。
这里是树丛和学校围墙的夹缝。因为在角落里，杂草修剪得并不及时，已经长得老高。女孩子个子小，穿着小学的制服，越过草叶看去，她好像是穿过田野跑来似的。
“不是说晴里放学不用等我，先回去就好了吗？”知凛迎上去，声音温柔异常。
“因为今天买到了很好喝的汽水！”小女孩把一瓶橘子味汽水塞给知凛，“哎？哥哥怎么受伤了？”
“都怪那个家伙！”知凛伸手一指，“说好了我爬到树上去，他在下面接住我，结果我要跳下来的时候就闪到一边去了！不负责任的混蛋！”
某不负责任的混蛋：“……”
“哥哥为什么要爬树？”
“为了看看晴里在做什么呀。”
“就算爬上去也看不见吧？”
“确实看不见呢。”知凛蹲在小女孩身前，哭丧起脸：“怎么办……哥哥是笨蛋呢……”
女孩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知凛的脑袋：“但是哥哥交到了朋友呢！”
“我一直有朋友的好吧……”
“但是没有能一起爬树的朋友，也没有可以抱怨的朋友！”
知凛抱了抱小女孩：“是呢是呢，让晴里担心了。”
说完，他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转身把手里的汽水递给了鹿川。
“你……”
“是好喝的汽水啊，朋友。”
知凛微垂着眼，带着一脸的伤，手微微颤了下，倒真像屈服。
小女孩望过来，目光稚嫩而快乐。鹿川不得已，伸手接下了汽水。
指尖猝然相碰，鹿川忽然站直了。
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晴里！你找到你哥哥了吗？”
“找到了！谢谢你陪我！”
“那么，明天见！”
“等等我！还有贴纸没有给你！”晴里一下子跳起来，去追她的朋友了，“哥哥，我们到学校门口见吧！要快点来哦！”
“知道啦！”
暮色降临，知凛脸上的笑意也淡去了。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汽水被丢在他面前的草地上。玻璃瓶里漂亮橘红色的液体，好像流淌的一小块夕阳。
“看在小孩子的份上我放你一马，但是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当色/情偷拍狂，你就别在学校里待了。”
鹿川朝前走去。
一个有变态嗜好的家伙而已。他想，而且还有这样明显的软肋，不愁他不老实，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色/情？”知凛好像听到笑话，“我有把鹿川学长拍得很色/情吗？”
“你找死吗？”鹿川停下脚步，“我不介意让那个小女孩看看，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知凛把地上的汽水捡起来，打开瓶盖，泡沫一下子涌出来，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声音。
他忽然想，如果从遥远的地方看去，茂盛树影下的他和鹿川，也许真像是朋友，像是无拘无束地享受青春之人，像这泡沫一样透明而畅快。
“我们现在是互有把柄吧？对我客气点啊，学长。”
鹿川冷笑：“把柄？没有照片，你以为别人会相信你这种阿猫阿狗说的话？”
知凛也笑了：“别人不会，但我想我再去上音乐课的时候，侑里老师会对我很好吧？”
那照片的女主角，是高二的音乐老师。
“你可以试试看。”鹿川轻蔑地留下一句话，直接走开去。
“喂，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知凛叫住他，笑道，“这种时候不该给我买杯热咖啡，再问问我原生家庭的创伤吗？”
“你还想挨揍吗？”
知凛灌了口汽水，走上前，问：“鹿川学长不想讨好我吗？是我表现得不够愚蠢，所以不值得你来讨好吗？”
“已经蠢到没必要了解的程度了。不如我教教你，没有实力又伶牙俐齿，是会吃亏的？”鹿川威胁道。
两人距离很近，是一拳就能挥过去的距离。知凛忽然抓住他的手臂，鹿川手臂肌肉一紧，但那只手顺着手肘一直滑到手腕……并不是打架的力道。
知凛几乎是紧挨着他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相机。
“明明轻视他人，却又怕别人看出那种轻视，为了掩饰轻视，有时甚至显得讨好。这就是我的镜头看见的鹿川学长。”知凛半蹲在地上，拿袖子擦了下镜头，仰起脸来，“所以现在，不打算讨好我吗？”
鹿川的手臂猛然发紧，他要一把拎起知凛，知凛却闪身一躲，走了过去。
暮色中，那个挑衅的笑容明亮非常。
“抱歉，自以为了解你，说了很自大的话。下次再见到学长，我会记得穿防弹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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