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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启国正忙两件大事:皇帝重病,龙子夺嫡。
太医署上下守口如瓶,祎坤帝得的什么病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有两年不见外人了。
这事放在平时本来很正常。
甭管朝野嘴里怎么夸当今皇帝圣明,十人中有十一人心里偷偷骂祎坤帝是个昏君,祎坤帝作为昏君十分称职,不思军政,不上早朝,沉迷酒色,夜夜笙歌。
多少次重臣叩阁,祎坤帝都不肯面见,纵有臣子以死严逼,皇帝至多在偏殿架一扇屏风,臣子在屏风外述事,狗皇帝在屏风另一头抱着美人无所顾忌的欢爱。
如此昏君,别人见不到他太正常了。
世人得知昏君病危,还是因为最近大半个太医署都值守在昏君的寝殿内,以及他这两年都不选秀女,也不宠爱妃嫔了!
这个理由很荒唐,可是很有说服力。
按制,秀女三年小选,五年大选。
祎坤帝说不,朕要每年最新鲜水灵的美人儿。于是秀女年年选,一选就是一大批,多到百姓都担忧皇宫能不能放得下那么多人。
皇宫那地方对百姓来说像天宫似的,大得无法想象,这么大的地方都令百姓好奇够不够放女人,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残酷的选秀制度铸就了多少女儿悲歌。
但皇宫仿佛无底洞,只有填不满,没有放不下,因为后宫有进有出,前脚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刚进去,后脚一批过气的妃嫔裹着破烂席子从冷宫抬到乱葬岗。
现在后宫没有新人进,旧人又四处托关系给家人传话要补贴——这也不是怪事。
宫里女人不计其数,皇帝喜新厌旧,真正受宠的其实没几个,负责发放份例的内官监看人下菜碟,不受宠的妃嫔虽不至于饿死,但冬不暖、夏不凉、衣不新、食不细,娘娘们熬不下去就只能托家人补贴了。
家世好的宫妃频繁跟外界通信,皇宫便四周漏风了,祎坤帝重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整合信息来回琢磨,想不信都难。
百姓表面痛惜,私下欢呼:太好啦,狗皇帝快噶了,苦日子终于快结束了!
皇子们作哀思状,内心窃喜:老登终于要挂了,不枉爷天天下毒/扎小人/搞暗杀。
百官分两派,权臣派悲鸣:不好,新君继位我们还怎么揽权,死昏君你使劲挺住,吊着一口气再活一百年啊!
余下官员狂喜:好好好,挣从龙之功的机会来了,让我瞅瞅哪个龙子凤孙最有潜力。
祎坤帝爱宠无数,子女缘却很浅薄,养成的就更少了,至今公主二位,皇子六人。
公主均已成年出嫁,驸马一家小官小职,没什么份量,跟个吉祥物差不多。
皇子中,剔除两位嗷嗷待哺的四五岁孩童,一位天阉无嗣,就剩中宫一位不受宠的嫡子,两位受宠的贵妃之子。
嫡子的情况颇为复杂,大皇子荣王的生母是个已逝的宫女,彼时皇后膝下无子,把大皇子抱养到膝下视如己出,然而皇后没多久撒手人寰了,母子缘分堪堪维持半年。
没了皇后给他贴金,荣王这个“嫡长子”的头衔就尴尬起来,兄弟们都不认,且皇后去时他年纪还小,没能在皇后的帮助下跟皇后的母族结下深厚情谊,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唯一的优势,只有挂名的嫡出的身份。
至于乐贵妃的二子,那是货真价实的子凭母贵。
乐贵妃能在三千佳丽中厮杀出来,二十年圣眷不减,那可是独一份,即使她这几年年老色衰,皇帝不再召她侍寝,一个月里也会跟她见两三面,喝喝茶聊聊天。
爱屋及乌,狗皇帝就多爱重她膝下的二皇子彰王、四皇子璃王几分。
本来嘛,畜牲接触多了都会产生感情,何况是人呢?贵妃荣宠不断,皇帝时常到贵妃宫里去坐坐,几个皇子中,皇帝见到最多的就是彰王和璃王,比见其他几个儿子的次数要多得多,自然就偏爱上了。
现在灶烧得最热的,便是挂名中宫的荣王,贵妃党的彰王和璃王三位。
贵妃党又分两派,细究起来也是一桩捋不清的账,只因彰王不是乐贵妃亲生的。
当年贵妃侍奉皇帝多年无子,又逢皇后抱养大皇子,贵妃受了刺激便也收养了二皇子,几年后,贵妃老蚌怀珠,生下并成功养大了四皇子。
外人都道彰王与璃王亲密无间,不是同胞胜似同胞,但真实情况谁人又说得清。
祎坤帝迟迟没立储君,看似皇后党和贵妃党在打擂争夺太子之位,实则是三个灶台烧得火热。
这些事在启朝已经家喻户晓,只不过交通不便利,这么久才传到观淇。
不管谁输谁赢,不是观淇能左右得了的,他们只能作壁上观。
刘宁放下简报,让爱妻先发表看法:“想到什么了?”
夏知霜看向厅里的第三人,鲁元捋着胡须作倾听状,她便托大,率先发言。
“皇帝应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来日新君上位,朝臣必将大洗牌。若新君跟当今一个模样,到南边来宣的圣旨不会少,他们可能会逼着我们跟邻国拼个鱼死网破。”
皇帝无能,权臣把持朝政,这种背景下,利益划分不均是常态,文武两派或是军队内部必有分歧。既有分歧,劲使不到一处去,有点头脑的大将都不想做个在前线出大力收复失地,被人跟在后头摘桃子的大冤种。
那就只有让南边的小国自己拼杀最省事了。
就像祎坤帝连下两道旨到观淇,命令观淇代替朝廷去攻打其他小国一样。
她甚至怀疑,那两道圣旨不是祎坤帝的主意,更可能是内阁拟定的方案……那耽于享乐的昏君看起来没有这个头脑,就是有这个头脑,病重下也没有那个精力。
这就解释了启朝为何突然要管一管被放置几十年的南边,因为皇帝病危,储君未立,朝廷担心南边分裂出去的小国会趁此机会联合搞事,遂,找点事情让南边自己闹着玩去。
夏知霜如此这般分析下来,刘宁和鲁元都没有打断,见她看过去,他们一齐回以鼓励的眼神。
她信心大涨,继续分析:“倘若新君雄才大略,观淇面临两个局面,其一,启军南下,逐个收复裂土,最南边的观淇是启军的最后一站。其二,也是启朝最精明的办法,让我观淇与之两面夹击,一同复原大启的万里疆土。”
不管是什么情况,从启朝下旨到观淇的那刻起,南边注定不能置身事外。
世道要更乱了。
议事堂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叹息。
鲁元说:“我这就拟信到各地,探探动向。”
南边的其他地方肯定也收到启朝消息了,诸国这时安静不了,定会互相来回试探。
刘宁道:“有劳军师了。”
夏知霜也对鲁元颔首。
鲁元朝二人行礼退下,领着守门的傅杭一道离开,去写送往各地的公函。
夏知霜心里沉着一块石头,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天杀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那么快就不得安生了。
在陈府的时候,她以为坐上当家之位就万事不愁,谁知差点守不住万贯家财。和刘宁两情相悦,嫁到刘宅来做总督夫人,还接过了总督印,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安然而卧,孰料破事一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浮藻。
可能只有成为最大的那条“鱼”,登上食物链的顶点,才真正算得上随心所欲。
直到用完晚膳,躺到拔步床上,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宁握上她的手,大热的天,她的手略显冰凉,他心疼的捂了捂。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不要怕,观东后路那么多,不会有事的,就算真有事,我也想好了怎么保你富贵下半生。”
夏知霜倒是没真怕,只是感慨万千,还有一点难以言说的兴奋?她也不会知道为何会兴奋,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不过她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怎么听着单保我一个?陵里留了咱们两个的位置,你要和我一起才行。”
刘宁难得愣住,他移开目光,看着夜色里朦胧的帐顶,淡淡笑着:“嗯,无论在何地,咱们都在一块。”
夏知霜偎进他怀抱的最深处,两个人紧紧相拥,好似要揉进彼此的骨血之中。
翌日,品尝过美味佳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整个人就光棍了,放松得不得了。
刘宁说得对,启朝的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说是大势所趋,迟早会有那一天,而且狗皇帝能活多久、新君又花多少时间站住脚还不好说,南边真要乱起来,少说还有一两年功夫。
观东可以是自治的观东,也可以是启朝管辖的观东。
山到跟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庸人自扰。
夏知霜非常淡定。
她在月荷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在月樱想劝又不敢劝的情况下,吃完两碗酸奶,一碗酸梅汤,两碗冰渣豆花,一大碟瓜果,一瓶红彤彤的石榴汁后,找刘宁消食去了。
消食过后,小夫妻没叫人进屋伺候,换过衣服靠在一起边阅公文边闲聊。
夏知霜仍记挂招揽人才之事,提出斟酌很久的建议:“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朝廷没办法派官员来,观东学子又很难远赴千里去科考,那我们就自己办个考场。正规科举分为三试,其中乡试是在任官员主持考试本地考生,我们就办这个乡试好了。”
乡试考出来的人集中到一起,再以“切磋”的名义试他们一试。学子私下里盛行文斗,想必他们不会对“切磋”反感,斗出来的佼佼者就可以作为新鲜血液注入到官场中去了。
这样比张贴招贤榜省事,她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刘宁耐心听完,先给予肯定:“你总有奇思妙想,没有比这个办法更方便、更快捷了。”
话到这里就要加个“但是”了。
启朝的乡试考题是地方出几份,送到中央审核,由中央选定其中一份,再打回地方封存至开考。
观东真要办正经乡试的话,考题是个大麻烦,他们自选考题就逾矩了。
用本地旧考题,或是别地旧考题也不行,这些都被学子研究过了,形同开卷考试,个个是状元预备役。
若不用乡试的名头,难免缺失公信力。
夏知霜左思右想,找不出更好的办法,脑子差点宕机。
刘宁出声解救她:“这事不急,我们先办正事。”
然后,他带着爱妻,走进了练武台。
练武台空荡荡,提前清场过了。
夏知霜看他在琳琅满目的架子前挑选兵器,间歇取几样在她身前比划,她难掩震惊。
这位大兄弟,你确定没搞错吗?让你家娇滴滴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柔弱妩媚的大美人老婆,开始走十八般武艺精通的铁娘子路线?!
大兄弟对她温柔微笑,表示他的确没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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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