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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将手上的事物往房间里一放,朱达之将湿透的衣服脱了,抓成一个球状,掷到角落。他自认为适才被暴雨浇了个透,便算是洗过澡了,说什么也不愿再费事去沐浴更衣,只换了条干爽的裤子,就打着赤膊往被窝里钻。
唐翳收拾了衣物,往凝碧池中去。
待得他洗刷完毕,换了衣服归来,朱达之早已在床上睡死过去了。
唐翳自行晾了衣服,又把朱达之扔到角落里的道袍拿去洗了,这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去。
这场试炼,时间虽说只有一天半,对众弟子的体能消耗却是极大的,加之又是高度的精神紧张,唐翳靠坐在床上,拿了本书,本想等头发晾干再去睡,刚翻了两页,却觉眼睛里十分干涩,撑不住也蜷进被窝睡了个昏昏沉沉。
两人不知不觉,睡过了晚膳时间。
到了半夜,朱达之被饿醒了,肚子咕咕响得跟擂鼓似的。他不甘心一个人被饿醒,跳下床去,把唐翳也摇醒过来。
“起来,我饿了!”
唐翳迷迷糊糊的睁眼,骤然被人吵醒,只觉脑袋里跟搅浆糊似的,身上又酸又痛,换了个姿势侧身睡去:“我累得很,今日换下的布包里还有干粮,你自己去拿。”
朱达之坚决要把他弄醒:“不爱吃干粮,我们溜出去找点吃的。”
“不去……”
朱达之站在床头,微眯着双眼盯着床上蜷成一团,睡得跟猫一样的唐翳,正寻思着如何想法子将他拐出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门外有人轻敲几下。
“请问,朱师兄是在这个房间吗?”
朱达之皱眉:“谁?”
门外的人答道:“静渊师伯请师兄到存道阁一趟。”
“这么晚了找我干嘛?”朱达之小声嘀咕了下,“我最近好像没闯什么祸啊……”提高声量对外面道,“知道了,等会我穿了衣服就去。”
“好的。”门外弟子应声,却不走开,只站到一旁等候。
唐翳听到声音,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这么晚了,师伯找你干嘛?”
“我哪知道。”朱达之去自己的柜子里翻找出一件道袍,“唐翳,你别睡了,等我回来一起去弄点吃的。”
唐翳“哦”了声,身子缩回被窝里,将被子拉上来盖过头,闷声道:“你出门时候轻点,记得把门带上……”
“知道了。”朱达之随口应着,跟着门外的弟子出了门。因见得门外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朝前引路,另一人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不觉奇怪,回头道,“你怎么不走?”
那名弟子道:“师兄且去,师伯吩咐我不必跟去了。”
朱达之“嗯”了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问前头引路的弟子:“师伯叫我什么事。”
那弟子回道:“师兄去了便知,师伯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唐翳这一夜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清早才醒过来。
醒来时发现朱达之床上的被子仍是保持着他走的时候的形状,不禁诧异,伸手过去探了探,被窝里是冷的。
看来,他是一夜没回来过?
唐翳坐在床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自行换了衣服,准备去食堂用早膳,出门时候才发现门口站了名穿着浅蓝色绣白边道袍的小弟子。
看到唐翳,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唐翳师兄。”
唐翳怔了怔,随即点头:“你是?”
小弟子回道:“两位师兄昨日试炼归来,师伯担心大家身体会出什么状况,特来命我守在这里。”
“啊……这样……”唐翳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朱师兄去哪里了,为何一夜未归?”
那名小弟子摇头道:“弟子只负责守夜,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哦,好。”唐翳不再问了。眼前那名小弟子回话时候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自行去膳堂里用了早膳。按照规定,今日是停课的。唐翳在膳堂里坐了会,总觉得有些东西十分反常。
然后,他又想起朱达之彻夜未归的事情。
他依稀记得,他昨晚是让他等他回来的。
朱师兄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不知道静渊师伯叫了他去,有什么事?
唐翳心里不踏实起来,他站起身,往弟子房的方向走。
他希望一回去,就能看到朱达之已经回来了。
一路疾走,快门口之时,远远瞧去,适才那名守门的小弟子已经不在了。
唐翳眉宇间的郁结松了几分,暗想:莫非朱师兄已经回来了?
加紧步伐走过去,却见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未关紧。
唐翳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有把门闩带上的。
“师兄?”他伸手推了门,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声。唐翳跨步走进去,顿时愣住了。
房间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衣服鞋袜都被扔了出来,两个柜子也都打开了。
天若宫宫规甚严,决不允许有偷盗等行为出现,故而众弟子的房间均不上锁。
唐翳怔了半晌,暗想:师兄回来过?他在找东西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朱达之虽随性,但绝不会背着唐翳连他的行李也一并翻得乱七八糟的。
他想到今早站在门口的那名神情闪烁的小弟子,又想起早上经过其他弟子房时,均不见有人守着的,总觉得事情不对。
将满地的衣服重新收拾起来,折叠好放回柜中,唐翳思前想后,将云英剑带在身上。他决定出去找紫渊师叔问个清楚。
紫渊师叔此时并不在房内。
唐翳查了课表,发现他今日未曾安排有课,却仍是一个课室一个课室的去找了遍,均不见有人。
漫无目的的走在天枢峰附近。
这地方地势极高,只有一小块平台可以立足,平时鲜有人至,却是个俯瞰昆仑山风景的好去处。
唐翳怀着心事,不知不觉走错了路,待得惊觉,才发现人已快到天枢峰顶了。
抬眼过去,顶峰上衣袂飘飘,站着一人。
四周都是白雾缭绕,辨不清那人身形面目。
唐翳心想:也不知是谁这么有闲情雅致,这会子到顶峰上来赏景。
他此时满腹的疑虑,又不愿多作打扰,便抽身往回走去。
只听顶峰上的人长叹一声:“既然来了,何必又走?”那声音听着有说不出的耳熟。
唐翳仔细去看,才发现顶峰上站着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紫渊师叔,心中一喜,忙快步奔上去:“师叔,原来你在这里。”
紫渊并未回头,他眉眼拢在白雾当中,也藏住了所有的颜色:“我知道你会找我,只是没想到比我预想的还要早些。”
唐翳小心翼翼的攀爬上去,也无心去留意脚下的风景:“师叔,我来是想问……”
紫渊不等他说完话,就淡淡的打断:“你来是想问,达之去哪里了,可是?”
唐翳连连点头:“他昨晚好像是被静渊师伯叫去了,然后……”
“然后一直未归。”紫渊缓缓接话,回头,眉眼间落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颜色,“他不会回去了,你不必再等。”
唐翳心中一惊,忙问:“为何?”
紫渊避开他的目光:“试炼之时,你与他是同组,是不是?”
唐翳点头:“当然。”
紫渊略略低眉,望着底下烟雾缭绕的一片白:“那么……试炼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离组么?”
唐翳摇头:“中途遇袭,我们曾经有失散过。”
紫渊长叹口气:“那就是了。”
唐翳听得云里雾里:“师叔的话,弟子听不明白……”
紫渊转头,凝目望着他:“这次试炼天若宫在试炼场所放置的宝物,一共是十三件,最终却只收回了一十二件。其中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宝物叫做天罡宝印,目前却不见了。”
唐翳怔住:“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丢了。”
唐翳摇了摇头:“可这和朱师兄有何联系?”
紫渊将手伸进那一团看不见的白雾里:“安放天罡宝印的地点,只有他去了。而那里布下的五行之火,是他打破的,装着宝物的箱子也是他拿了。这些都是他昨天夜里亲口承认的。然而箱子里的宝印却没有了。”
唐翳惊道:“你们怀疑是他拿走了那方宝印?”上前揪住紫渊的袖袍,急切的摇头道,“不可能的!朱师兄绝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相信!”
“我也相信。”紫渊低头,看着被唐翳抓住的袖子,“可是……尚喜的话对他很不利。”
唐翳皱了皱眉:“尚喜……?他说了什么?”
“他说,达之曾独自先去了宝印的放置地,后来才与他会合,一同前去取宝。而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自然也没有人替他作证……”
唐翳道:“可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朱师兄拿走了宝印。”
紫渊淡道:“天罡宝印的结界是我亲手布下的,它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翼而飞。”
唐翳咬着唇,静了半晌,忽道:“对了!天若宫为防止参加试炼的弟子作弊,不是还放了很多金色的小虫子来监视我们吗?如果真的是朱师兄拿走了那方宝印,你们自然看得到啊?”
紫渊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金翅玉蜂。”他缓缓摇头,“没用。我查过了,负责监视他的那只玉蜂,在进入矿洞时被蛛网粘住了,是以他取宝印的过程,没有人看得到。”他微合上眼,轻叹口气,“何况,尚喜把一切怀疑都指向了他。朱师侄的身份……他本身又是胡人。”
“什么?”唐翳再次受惊,倒退两步,“朱师兄……”他想起朱达之平日的种种举止行为。倘若说他是胡人,那么他这些举动与生活习惯,就都说得通了。
紫渊道:“天若宫虽说每年都会向山下招收弟子到山上来学艺,却不是完全没有经过筛选。对于每个上山学艺的孩子,天若宫或多或少会有调查。只是修道讲究自然顺遂,不会因为种族出身而关上学道之门,故而朱师侄是胡人一事,掌教真人虽心里明白,却从未公开过。不过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加之近来北魏与北齐战时一触即发,天罡宝印除了可以解缚地灵和封印以外,还是一方可以借调十万阴兵的帅印。种种原因细节加在一起,他的身份就免不得加重他身上的怀疑。”
唐翳不说话,他沉默许久:“纵然他是胡人,我也不相信他会去盗天若宫的宝印。”他双手在袖中握了拳,目光投向那片看不透,望不穿的白雾,“一个人出身并不能决定他的秉性,我……我还是信他!”
紫渊望着远处苍茫云海,不言不语。
唐翳咬牙,仰头看着紫渊:“……掌教真人如今在何处?我去和他解释!我相信朱师兄不会是拿走天罡宝印的人!即便他是胡人,他绝不会随意拿走天若宫任何东西!我信他的为人!”
紫渊将目光放远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他不经意的错开了眼,不与唐翳目光相接,“天若宫目前只是怀疑,一切事情都在调查当中,你贸然前去,反而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唐翳长吸口气:“我不怕!”
紫渊摇头:“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天若宫丢了秘宝,必会全力侦查。然而此事不管是何人所为,都只宜暗访,不宜明查,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协助天若宫暗中寻查,而不是去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懂吗?”他五指微微合拢,似想抓住其中一团迷雾,“天若宫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地方,绝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你要相信。”
唐翳不说话了,他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隔了有会才道:“那……朱师兄现在何处?我能否去看看他?”
紫渊不答。
唐翳等了许久,忍不住上前去扯他的袖袍:“师叔……?”他抓住他衣袍的手有些颤抖,“我……不可以去看他吗?既然只是怀疑,为什么不可以?既然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为什么要把人关起来?!”他说到后来,语言已激动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紫渊沉默许久:“昀昔,如果你的朋友遇到危难,你可会抛却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
唐翳毫不犹豫:“我会!”
紫渊侧目凝望着他的双眸:“哪怕这么做会万劫不复?”
唐翳轻轻点头:“是!”他语气虽不重,却很笃定。
紫渊静了静:“你去吧。他暂时被关押在太常阁的铸剑室里。”
唐翳松了手,对着紫渊深深一揖,头也不回,往山下跑去。他跑得太急,脚下踏空了,忙急提一口真气。
云英剑横贯而出,稳稳托在了他的足下。
唐翳催动真气,御剑飞离天枢峰,朝着太常阁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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