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标记ABO

　　季容与看着突然闯进来、反手关门、还带着一身低气压质问他的顾昭衍，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用指尖随意地将额前滴水的发丝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的眼。

　　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下，划过锁骨的凹陷，最终隐没在浴巾边缘。

　　“我的换洗衣物在这边。”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目光扫过顾昭衍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眸子，“而且，我以为顾总会更习惯一个人睡。”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为他考虑的意味。可听在此刻神经敏感的顾昭衍耳中，却像是在划清界限。

　　习惯一个人睡？

　　那昨晚算什么？意外吗？

　　顾昭衍胸口堵得厉害，那股不安和躁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不想听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季容与还带着湿气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将人往前带了一步，两人几乎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交织在带着水汽的空气里。

　　“我不习惯。”顾昭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几乎是咬着牙说，“我要习惯你睡在我旁边。”

　　这句话近乎蛮横，带着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和不容拒绝。他受够了猜测，受够了不安。他需要最直接的确认。

　　季容与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微微发烫的力度，看着顾昭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那里面的恐慌和渴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沉默着，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

　　顾昭衍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抓住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自嘲。果然……还是他太心急了吗？

　　就在他准备松开手，为自己这失控的行为找补点什么的时候，季容与却忽然动了。

　　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就着顾昭衍抓住他手腕的姿势，向前倾身，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轻轻按在了顾昭衍的后颈上——正是昨天被他标记的地方。

　　指尖带着沐浴后的微凉，触碰在敏感的腺体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顾昭衍身体一僵。

　　季容与的拇指，极轻地摩挲了一下那个已经淡去、但仔细抚摸依旧能感受到痕迹的齿印，然后，他抬起眼，迎上顾昭衍有些错愕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

　　“顾昭衍，标记不是儿戏。”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着那处皮肤，眼神锐利，仿佛要看进顾昭衍的灵魂深处。

　　“你确定，你真的‘习惯’了吗？”
　　“还是只是因为两次误打误撞的临时标记？”

　　季容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顾昭衍那层焦躁不安的外壳，直抵内核。

　　顾昭衍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彻底松开了，他像是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瞳孔微缩，看着季容与近在咫尺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

　　误打误撞……临时标记……

　　原来在季容与看来，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这两个轻飘飘的词语概括吗？

　　所以，他此刻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想要确认，在对方眼里，都只是被临时标记影响下的、不理智的冲动？

　　一股混杂着难堪、愤怒和巨大失落感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顾昭衍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在这里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对方不在自己房间而恐慌失措，结果对方却冷静地提醒他，这只是“误打误撞”的后遗症。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难道这一切，在季容与眼里，都是他习惯了季容与的气息在身边，习惯了标记后那种奇异的平静和归属感而已吗。

　　可如果剥离这些呢？如果季容与个普通的、没有经历二次分化、无法标记他的Beta或者维持不变，不具有压制Alpha的普通的信息素紊乱的Omega呢？他还会如此执着，如此失态吗？

　　“你说得对。”顾昭衍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受伤后的尖锐反击，“是我失态了。临时标记而已，确实不该影响判断。”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拉客房的门把手，想要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无比难堪的地方。

　　“砰！”

　　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按在了门上，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顾昭衍动作一顿，霍然回头，对上季容与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话还没说完。”季容与看着他，按在门上的手没有收回，另一只手却依旧停留在顾昭衍的后颈，指尖甚至更用力地按压了一下那个齿痕，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

　　“临时标记的影响，会随着时间消退。”季容与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顾昭衍紧绷的神经上，“但如果你‘习惯’的，是标记本身带来的联结感，是这种……”

　　他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顾昭衍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如同蛊惑：

　　“……被我占有，也能要占有我的感觉。”

　　他的指尖在那齿痕上划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

　　“那么，顾昭衍，你最好早点确定。”季容与的目光锁住他，不容他闪躲，“因为我要的，从来不是误打误撞，也不是随时可以‘扯平’的临时标记。”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Enigma独有的、强势的宣告：

　　“我要的是彻底、永久的绑定。你，给得起吗？”

　　季容与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顾昭衍耳边。

　　不是误打误撞，不是临时标Omega记，而是彻底、永久的绑定。

　　顾昭衍错愕地看着季容与，在那双一向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被压抑的、汹涌的欲望和渴求，那是一种不逊于他、甚至更为偏执的占有欲……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占有欲，如同暗夜中锁定猎物的猛兽。

　　这才是真正的季容与。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沉默寡言的Omega学弟，也不是那个看似清冷疏离的研究院首席。他是一个Enigma，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和不输于他的掌控欲的存在。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清醒地沉溺。季容与同样被这种联结所吸引，甚至……想要更多。

　　这个认知让顾昭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麻。

　　但是，“彻底永久的绑定”……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的命运将紧密相连，再无退路。不仅仅是信息素的交融，更是人生的彻底重叠，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这几个字带来的重量，瞬间压过了那片刻的心动。顾昭衍在知道季容与是极其特殊的Enigma之后，就去了解过Enigma的完全标记，那不仅仅是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那么简单，那是更深层次的、涉及身体本能的精神与生理双重烙印，尤其是对Alpha而言，过程绝不可能轻松，甚至会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压迫感和痛楚。

　　成结，标记，被彻底掌控……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一股源于Alpha本能的抗拒和生理性的畏惧就悄然升起。

　　更何况……

　　顾昭衍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在那分开的四年里，支撑着他、让他午夜梦回时感到一丝慰藉和苦涩的，是记忆中那个安静、偶尔会对他露出依赖神情的、信息素带着甜糯气息的Omega少年。是那个他可以轻易拥入怀中、给予保护和标记的季容与。

　　而不是眼前这个……强大、冷静、甚至能反过来将他压制、在他腺体上留下印记的Enigma。

　　身份的颠倒，力量的逆转，以及那未知的、充满痛楚的“完全绑定”，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方才因确认对方心意而升起的灼热。

　　他……还没有准备好。

　　至少，现在还没有。

　　何况……他现在是季容与的监护人，季容与不可能再次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他有时间思考，有时间逃避。

　　顾昭衍眼底的挣扎和退缩如此明显，季容与看得一清二楚。

　　他按在门上的手，缓缓垂落。停留在顾昭衍后颈的指尖，也最终移开。

　　空气中那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张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片无声的冷寂。

　　季容与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番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宣告从未发生过。

　　“看来，顾总还没想好。”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声音平淡无波，“不早了，休息吧。”

　　他转身，走向客房的床，背对着顾昭衍，不再看他。

　　顾昭衍站在原地，看着季容与冷漠疏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道歉？还是承诺？他似乎什么都给不了。

　　他给不了的东西不多，但是季容与每次要的东西他都给不出来。

　　季容与要爱，要标记，要永远。

　　顾昭衍给不了彻头彻尾的爱，给不了标记，给不了一颗坚定不移的心。

　　他几乎有些怨怼了，为何季容与不能要一些更简单的东西，比如房子车子岛屿，甚至是航线游轮，乃至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他弄来命名权，但是季容与不要。

　　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门外，两个空间，两种心境。

　　一个在无声地退缩，一个在压抑着更深的渴望。

　　那所谓的“扯平”，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他们之间横亘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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