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限

　　段择走在前面，将一片挡路的叶片掀起，李星驰趁此迅速通过。

　　在松开叶片的时候，段择却感到了一丝阻碍，他站在原地，摩挲着指尖，在李星驰好奇的眼神下，他将双指缓慢分开。

　　只见，两指间拉起数条微不可见的透明细丝，带着黏性。

　　段择看着黏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硬化，轻触硬化后的产物，猜测道：“这应该是某种带有消化酶的分泌液，用来捕捉猎物。”

　　“猎物？”李星驰观察着四周，“这里连一只动物都没有，那么……它想要捕捉的是什么呢？”

　　他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恐怖的话：“总不可能……是意外进入这里的生物吧？”

　　段择顿时不知怎么接话，李星驰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严肃嘛。”

　　“……”

　　不知是身处的环境特殊还是这里的异质异常，意外触发了李星驰的恶趣味和骨子里自带的冷漠。

　　段择的应对方法便是拉起李星驰的手，继续开路。

　　李星驰一脸好笑地看着前面的段择，他一直深知自己的本性，在面对外人时一直伪装得很好，就连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在这个世上，唯有段择了解他，也只有段择可以触碰到他不为人知的内心。

　　他曾经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段择无法接受最为真实的自己该怎么办，他设想过无数个结果，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段择竟然会这样毫不犹豫就接受了。

　　所以啊，他永远不会对这个人放手，无论发生什么，段择都别想离开他。

　　就像掉落在蛛网上的猎物，唯一的结局只有被层层包裹进茧里，慢慢溶解消化。

　　段择后脑勺没有长眼睛，却轻易地就能猜出此时李星驰的想法，他无奈地笑了。

　　不止李星驰有私欲，作为一个人，他也有。

　　曾经失去的东西，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再次重现，如果说当年的自己弱小无能，那么现在，他已经拥有了独占的资格，他不会让任何事物将他再次剥夺。

　　“你在想什么？”李星驰好奇地问道。

　　段择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李星驰的眼神瞬间阴郁起来，他无法接受段择有着连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段择手动转晴：“你。”

　　对上李星驰疑惑的眼神，他详细说明：“在想你。”

　　李星驰张了张嘴，防护服下的脸快速变红，他没想到段择竟然会变得如此直球，这真是……令人不好意思。

　　说话间，一片巨大的树林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些树木呈现血红色，枝条交错生长，枝条上却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像一颗生长在陆地上的珊瑚。

　　李星驰走上前，发现树干上的树皮异常单薄，一条条血色管道内流动着如血液般的物质。

　　树木间皆有一条树枝相连，这一片树林就像由一颗树木繁衍所形成的。

　　他拿出段择送他的匕首，在树皮上轻轻划过，下一秒，黏腻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

　　液体滴落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轻烟，将周围的碎石腐蚀殆尽。

　　段择注意到，原本被划开的伤口慢慢溃烂，感染到了周围。

　　眨眼间，薄透的外皮瞬间爆开，如一颗被挤压的水球，向外喷溅液体……

　　段择眼疾手快，抓住李星驰的手臂，迅速后退。

　　就在两人以为这场意外结束之时，还幸存的树木产生连锁反应，一棵棵接踵而至地爆裂，飞溅的汁液在空中肆起，就像上演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短短数秒，这片原本美丽的如同海底世界的树林被腐蚀，只留下狼藉一片。

　　李星驰还沉迷在刚才那一幕，“真美……”

　　“……”

　　段择重新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谁都没有发现，那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冒出了一棵颗红色的树苗。

　　越往前，迷雾越浓重……

　　段择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阻力，似乎是在阻止他前进。

　　“你有感觉到吗？”

　　“什么？”李星驰疑惑地看着段择，他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一股阻力，越来越强，就像在阻止我们。”段择的声音依旧平稳。

　　李星驰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反手拉起段择的手，快走几步走到段择身前：“这样呢，还有阻力吗？”

　　原本覆盖在身上的沉重瞬间消失，他震惊地看着李星驰。

　　李星驰笑了笑，转身时表情却变得格外凝重。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虚界的确和他存在某种联系，他的思想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这片世界。

　　难道，真的如薛秩所说的那样，他们就像一个傀儡，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不！他不是！如果他身上有操纵的丝线，他也会将它一一拔除！

　　接下来的时间里，段择却发现李星驰变得异常安静，和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正当他打算询问的时候，李星驰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听见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楚地在耳畔响起：“到了。”

　　还没等他细想，李星驰举起手指向前方：“就在前面。”

　　段择看着李星驰的身影隐没在雾中，他走上前看去。

　　眼前的一切却超出想象——一个巨大的台风眼将所有的雾气隔绝开来，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一个巨形的陨石坑出现在眼前！

　　坑底的数条地脉如树根般蔓延，伸向远处……

　　李星驰指着一处说道：“那里……像不像某种建筑物。”

　　段择顺着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一片荒芜的山脉：“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星驰愣住，他转头看向段择，思绪快速运转。

　　在他眼中如此清晰的画面，却无法被另一个人看到。

　　李星驰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瞬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手脚麻利地将防护服上的密封条一一解开，段择看到这一幕，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立刻抓住李星驰的手试图阻止他。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边的空气是否含有氧气，是否可以供给人类生存的条件。

　　但当他看到李星驰的眼神后，慢慢松开了手。随后，速度极快地脱下防护服，他尝试着深吸一口气，肺部舒张着，空气中无色无味。

　　他朝李星驰点了点头。

　　李星驰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此大胆的行为，微皱眉头。但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当最后一条密封条脱离搭扣，一瞬间，一股清新无比的气体顷刻间充满了整个防护服内部。

　　两人的防护服被整齐叠好放在一旁，李星驰伸出手感受着温度，发尾的水汽在数秒内蒸发。

　　“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吗？”在收到段择肯定的回答后，他将手指点在段择眉间，释放出微量精神力：“那……这样呢……”

　　段择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一丝丝金色丝线在眼中闪现……

　　每一次眨眼，眼前的景色便增添一分。当看清的那刻，他睁大了双眼，嘴唇轻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奇迹！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存在！

　　李星驰勾唇看着段择，他无比期待段择的反应。

　　段择无措地朝前走了一步，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意识到，这片世界终于在他眼前显露出真实的一面。

　　原本寡白的视界一瞬间绚烂无比，各异星云连成一片，占据了整片天空，无数种色彩互相交融再缓慢分离，与天色交相辉映。

　　数条银河平行流淌，朝远处逐渐汇聚，万千星辰点缀在这条硕大的银河之中，忽明忽暗的闪着星光。金银双色的光河如毛细血管密布缠绕其上，似有生命在呼吸。

　　就像最虚幻的梦境，亦如最真实的宇宙。

　　目光随之往下，段择终于看到了李星驰所说的建筑物，平地拔起无数高低不一，大小不一的建筑群体。

　　看上去，就像是被意外摧毁的废墟，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当段择看清其中的一栋建筑物时，像是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冷水，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现实世界中荣市的地貌，而那栋鹤立鸡群般显眼的建筑，正是华诺。

　　显然，李星驰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眼前展现的……是他们的未来吗？

　　李星驰走到陨石坑边缘，朝下看去……

　　从进入这片区域后，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失灵了，他只能目测，距离坑底大约五六百米。

　　巨坑边缘呈现弯曲向内的弧度，也许可以尝试着下去。

　　段择早已有了准备，从随身携带的装备里拿出绳索，将岩钉打入地面，在检查过牢固程度后，将环扣嵌入，随后将其中一根绳索递给了李星驰。

　　他背对坑，手抓住绳索，一跃，在下落过程中，双脚有力支撑在岩壁上，绳索瞬间绷紧。

　　李星驰轻笑着抓着绳索缓慢向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迷雾，毫不犹豫地松开手。

　　不知过了多久，李星驰无意间看向后方，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随着缓慢下落，原本高耸入云的建筑却在等比例缩小。

　　而身旁的段择却好像没有发现这一奇怪现象，依旧有条不絮地重复着下降动作。

　　就在他疑惑之时，身边突然响起段择的惊呼声：“这是什么情况？！”

　　恰在这时，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实体，他朝下看去，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坑底。

　　李星驰皱起眉头，一股不安的情绪突然浮现，原本预计的时间被大大缩短，这并不符合常理。

　　既来之则安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正当他疑惑段择怎么没有动静时，段择突然朝他走了过来：“我在想你是不是在等我，等我主动牵起你的手。”

　　李星驰看着一脸笑得温柔的人，却无端后退了一步，躲避触碰。

　　李星驰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却感到异常陌生。

　　他皮笑肉不笑：“那如果我走不动了呢？”

　　段择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用意，脸上露出一贯严肃的表情，语气却带着笑意：“那我背你好不好？”

　　李星驰嘴角慢慢拉平，眼中带着无尽的冷漠：“离我远点。”

　　段择却反常地应和着，就像被人夺了舍：“好的。”

　　李星驰转身朝着巨坑中央走去，段择远远地坠在他身后五米左右，像一个士兵严格执行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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