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李一每天都会在车里备多上份吃食，就是为了等那个小小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刻意等着那个孩子，或许是那天摊主的话刺痛了他，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不明白李一也就不想了，反正多想也没用。

　　时间差不多了，李一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在路过街角的时候，听见街里的垃圾桶传来了一阵响动。他打着手电往过照了一下，猛地对上了张熟悉的小脸：“站住！”

　　他顾不上餐车，三步并作两步朝那边冲，小孩到底是跑不过大人，被他抓住了。小孩扭脸又要咬他，李一躲开了，拎着领子把人拉回了车上，塞了保温盒给了他。

　　对方没有接，用脚踢他。李一躲开了些，抓住机会往他嘴里塞了块土豆。小孩的动作停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一。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去吃垃圾桶里的东西了。”李一把东西放到车边：“我把东西放这了，吃不吃随你。”

　　说完李一就进了稍远一点的商店，隔着窗户偷偷看那个孩子。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了饭盒里的东西，然后跑走，李一才从商店里出来。

　　饭盒里的东西被吃得干干净净，李一把它收了起来，想着明天是不是应该再多做一点带过来。

　　李一第二天做了些甜点放在车上，可是那个孩子没有来。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那个小孩又消失了。李一有些担心了，他故意晚些收摊，磨磨蹭蹭地等着那个孩子出现。时间一长他几乎快要放弃了，那个孩子终于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他狼狈了不少。

　　天气已经凉了，李一脱下身上的外套把他裹在了里边，伸手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他早早地收了摊，把孩子送去医院，等着他打完了点滴，把人带回了家。他今天回来的晚了一些，家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看着他手上的孩子一窝蜂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给他帮忙。到底是没照顾过孩子，几个男人忙活了半天给自己累得满头汗。

　　李一让孩子在屋里睡着，出去给他们做好了夜宵。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醒了，李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再休息一会吧，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用了。”

　　李一靠着门看着他：“你有地方去吗？”

　　小孩不说话了。

　　“想走也行，我不拦你，但是你得把你的药费结一下。”

　　“我没钱。”

　　“那不好意思了，我不能让你走。”李一进了厨房，拿着剩下的材料包了几个馄饨，怕对方觉得油腻，又淘好了小米用火煮上才出了厨房。

　　一阵冷风朝他吹来，李一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了大敞着的大门。走近几步，看见了被踹坏的门锁。

　　他有些哭笑不得，估摸了下时间还是追了出去。苦寻一夜无果，李一只好暂时放弃，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他跑了。

　　李一想过千百种再次相遇的方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孩子会主动过来找他。看着孩子攥着钱伸过来的手，李一愣住了，没有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我是来给钱的。”小孩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我知道这些不够，后面的我会在想办法还你。”

　　李一抑制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开口问他：“你的钱是哪来的？”

　　原本举着的手稍微往回缩了缩，眼眶微红，把钱放进了钱盒：“不是偷的。”

　　李一知道他误会了，拽着手把人扯了回来，摸到那只手，他才发现孩子手上长了不少冻疮。

　　那孩子挣扎起来，在他怀里扑腾着，李一死死地抱着他，不准备放手，放缓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叔叔不是怀疑你偷钱，叔叔相信你，叔叔相信你。”

　　怀里的孩子渐渐不再挣扎了，李一继续往下说：“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打算。我这里刚好少一个帮忙打包的小助手，你愿不愿意来帮帮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抵你的药费。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哦，我这里生意很好，有你忙活的。但你放心我不压榨劳动力，我可以给你提供吃住，你觉得怎么样？”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孩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一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他，把他的身子扭了过来：“拉勾。”

　　离收摊还有一段时间，李一把身上的外套给了他，小孩拒绝了，说他不冷，还起身要给李一帮忙。

　　他把人摁回椅子上，蹲下身子平视他：“听叔叔话，就算要帮忙也不急这一晚上。”

　　“谢谢叔叔。”

　　李一摸摸他的头：“叔叔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好吗？”

　　“林耀。”

　　惦着林耀手上的伤，李一收了摊就带着他去了医院。林耀似乎很抵触他的决定，站在医院门口死活不准备进去。李一没有在门口挡路，把人带到了一边的石阶上：“为什么不愿意进去？”

　　李一看着面前沉默的孩子，牵起他的手，捂在手里：“如果想要好好工作，生活，身体是第一位的知道吗？而且叔叔这里的工作和食物相关，做一□□检是必须的。”怕他不信，李一还给他指了指餐车上的健康证。

　　林耀被说服了，低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可我没有钱。”

　　李一抱住了面前的孩子：“不用你花钱，你现在是我的员工，这个钱我来给你付。”

　　两人过了几天才拿到体检报告，万幸的是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外他的身体并无大碍。李一长舒了一口气，正式宣布林耀成为了他的小助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耀渐渐对他敞开了心扉。

　　李一知道他的名字叫林耀，今年十岁了，是个Alpha，但有关他家庭的一切，林耀没提，李一也没问过。

　　考虑到他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李一提早了收摊时间，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收入减少了不少。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以他现在的经济情况，勉强养活自己还可以，可要是再加上林耀就有些困难了。

　　李一是有心让林耀上学的，如果想要让这个想法成真，他就必须要多赚点钱才行。他买了几本书和一本字典，让林耀打发时间，他则在吃完早饭后出去找活干。

　　手里的存款越来越少，他的工作却迟迟没有着落，李一有些着急了，他尽力装作无事的样子，但还是被林耀发现了。

　　李一照常回家，在门口扬了扬嘴角才进屋，可当他看到饭桌上剩下的饭菜时，李一觉出不对劲了，把林耀叫来，他问：“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吃饭？”

　　林耀摇头。

　　“那为什么不吃饭？”

　　“叔叔，我其实一天吃一顿就行了。”

　　李一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可他现在居然还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担心。

　　“是在担心叔叔吗？”

　　林耀点头：“我觉得叔叔好像每天都很累。”

　　“叔叔虽然累，但是每天都很开心，想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这个家里叔叔不再是一个人了，每天回家家里的灯都是亮着的，单这一点我就很开心了。”

　　林耀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抱住李一：“我会开着灯等你回来的。”

　　李一终于找到工作了，在商场里搬货，虽然累了点，但他很满意这份工作。他干得卖力，手头上的钱也渐渐宽裕起来了。

　　眼看快要放寒假了，李一问了村民联系好了附近的一所小学，等过完年林耀就可以入学了。

　　李一把校服和课本当做礼物送给了林耀。

　　林耀的眼睛亮了，李一等着他接，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

　　李一把东西塞到他手里：“那就收下吧，但这份礼物能不能真的到你手里，叔叔说的可不算哦。”

　　林耀有些紧张了，校服袋子被挤压，发出了些声响。

　　“因为你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班级的，班里的小朋友对你可能会比较陌生，你会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上个学期的课程你没有学过，所以这些知识对你来说可能并不容易哦。林耀同学你有信心面对这些挑战吗？”

　　“有！”

　　“那么从今天开始，林耀同学不用跟着叔叔出去摆摊了，你有更加艰巨的任务需要面对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快到年根底下了，李一看着窗外高高悬起的红色灯笼，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这里一年了，李一回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孩子，他笑了。

　　李一一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恋爱，结婚，然后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命运总是会出乎他的意料，先是楚潭，再是这个孩子。

　　林耀写完了一课生字，放下书朝他跑了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擦着他的脸：“叔叔，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叔叔太开心了。”

　　“可开心不应该笑吗？叔叔为什么会哭呢？”

　　“耀耀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

　　林耀明白了，用手勾住了李一的脖子：“我知道了，叔叔是因为太激动才哭的对吧。”

　　“是啊，今年过年有耀耀陪着叔叔，所以叔叔才会这么开心的。”

　　“我以后也会一直陪着叔叔的！咱们拉勾！”

　　李一擦干眼泪，勾住了他肉乎乎的小手：“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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