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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
与田青青等人的告别又是另一番光景。年轻人聚会要随意得多,童舒岚选了一家地道的鱼庄,约上几个相熟的同事。
江城人嗜辣如命。满桌红油翻滚,辣香四溢,原本备好的白酒不解渴,又叫店家上了几件冰啤酒。
田青青酒量比在场所有人都好,啤的白的来者不拒,酒过三巡,她虚张声势地抓着童舒岚的手,高喊:“你可不厚道,我们都喝了多少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养鱼呢。”
即将分别的惆怅在田青青的主动下化成必然的狂欢。
童舒岚还保有节制,按住田青青,想拿张纸封住田青青的嘴:“你像路边发酒疯的人,清醒一点啊。”田青青动作不小,童舒岚用了力,才将她按在凳子上。
一边的李佳晨嘻嘻笑笑,又把酒给童舒岚倒满:“你要是走了青青就看不到你的猫了,你家洋芋从此就和干妈天各一方,想想连我都难过。”
田青青听这话似乎清醒了不少,眼神明亮:“李佳晨,我现在可有猫了。”
“初恋是不一样的嘛。是谁疫情的时候天天发洋芋的私密照啊?”
李佳晨是个一米八五的壮汉,这话他也是说得出口…
童舒岚回忆起那段不远的疫情生活,好像一切都还在昨天。
田青青推了李佳晨一把,对方纹丝不动,她不知怎的兀自伤感起来,沉默了几瞬,忽然转头回来看着童舒岚:“小童,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听他们念经了!你说,王镇长那张嘴,怎么那么爱催婚?”
田青青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子震在桌上,撒出杯底的余液,她心有不忿:“小老头,自己二婚这碗稀饭都没吹冷,一天念念念,念鬼哦他!”
她不是江城本地人,讲江城话还带着家乡的口音,洒脱又轻软,逗得一桌人都笑了。
这次调整,王镇不再分管文化站。田青青逃离魔爪,加上这桌子人都相熟,她吐槽起来无所顾忌。
童舒岚摆摆手,主动喝了一口酒,示意自己的退缩,也笑着安慰她:“我现在欠他的人情,不敢骂领导了…”
她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支持,旁人的置喙于她而言,不过是这桌上的一排鱼骨头,后日就搅成肥料。
“还会来新人的,王镇长要人也太厉害了,新选调生都没过会就留在我们办公室了…听说今年还要招三个事业编。”
比起领导随口一提的催促,童舒岚最在意的就是快来些新人,好缓解大家的压力。
眼前这几个人——王海累得有了白发,田青青神神叨叨的,李佳晨嘛…
大概和她一样,弯了吧?
李佳晨冷悄悄接住她的眼神,却帮着田青青翻白眼:“对牛谈琴!小童你这个没良心的,新欢不如旧爱懂不懂。”
童舒岚听了一身鸡皮疙瘩:“首富,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啊。”因为和富豪的名字谐音,李佳晨被笑称一声“首富”。
入夜未深,众人笑的笑,祝福的祝福,不舍的不舍。
童舒岚结账回到包间里,一群人又恢复了些许清醒,她看了看借酒消愁醉醺醺的王海,提醒李佳晨:“首富,你送王海回去,我带田青青。”
十一点了,夜深人静,餐饮店周遭一片橘色的光。
代驾已经到位,童舒岚把田青青架上车,她安静了很多,也不胡言乱语了,只是话里又是遗憾:“舒岚,你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最好把我小洋芋带上。”
“会来的,我答应要再带我的家人来看一看。”
“呜,我都想考回家了。”
童舒岚看了看手机,陈瑜发消息来:“我到了。”
已经到她宿舍了,她偷偷笑,叫她先洗澡。隔了一周多没见,心里有蚂蚁在爬似的。
一抬头,看了眼田青青,回过神来,疑惑道:“你不是挺喜欢江城吗?”
前段时间还在讲这里如何如何好,人情丰饶,饮食对味,现在就想回家啦?
田青青是她在这里阴差阳错交到的高于同事关系以上的朋友,虽然有些情况无法全盘托出,但童舒岚对她前进道路上的期待和祝福依旧诚意十足。
田青青晕了过去,没有答话。
下车,她将晕眩的田青青拉上楼,送到门口,帮她开门。沉重的田青青被安置在沙发上,童舒岚转身要关门之际,田青青忽然掉头转来,一把拉住她……
门晃了几下,滋啦的响动后,颤颤巍巍地大敞着,
童舒岚吓了一跳,惊恐得瞪大眼睛,一时失语,直到田青青开口,那酒气熏得她鼻头一皱。
田青青晕头转向,力气却大得惊人,童舒岚被拉出一个趔趄,随即栽倒在沙发上。
耳边,黑暗打开灯:“我给你交待件事。”
这样情况下的秘辛必定有鬼,童舒岚急于从这种诡异的局势里解脱,赶紧拒绝:“等下,你喝醉了!”
她接着挣扎起来,道:“我先走了。”
时间太晚,陈瑜也等了她很久。
拔腿就欲起身,田青青红着脸看她,中气十足:“妈的,出个柜还这么难。”
童舒岚回头,动作停住,神色难辨,一言不发。
田青青像个泄气的皮球,好像有诸多不满:“你怎么不震惊一下?哦我知道的,你也是。”
这下,童舒岚瞳孔彻底地震。
“你那姐姐…陈瑜吧。”田青青打了个酒嗝:“还有,磁场啊。”田青青说着说着,像睡着了,忽然,冷不丁喊了一声:“装的我要累死了,你也认识马思思吧…”
童舒岚一下子接收到的要素过多,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田青青,我有点懵逼。”
“你和马思思在一起了吗?”
“马老板,简直是一个坏得不得了的臭女人。”
田青青仰头长叹,掩面而泣。
童舒岚大脑快要宕机,要素过于齐全,接二连三的把她撞飞,她平常的冷静此刻全然没有,竟然有些八卦上头,爆了句粗口:“什么鬼啊!什么情况啊!”
“好了说完了,你可别和马思思对线,她把我甩了,好丢脸啊。”
田青青这状态,倒让童舒岚想起醉酒告白的自己…
唉,她在震惊中泛滥起十二分的同情心。
田青青瘫坐在沙发上,心态反而平静下来,道:“去吧,小童,后会有期。”
两人诡异地对视。
田青青在沙发上笑得四仰八叉,笑过了,又继续似哭非哭:“马思思是我初恋啊…初恋你懂不懂,呜…”
童舒岚边听,边倒了杯水来。
田青青咕嘟一饮而尽,像是终于卸下了包袱,流泪低声控诉:“马思思玩弄我感情,童舒岚,你倒是争点气玩弄陈瑜的…给我报仇血恨!”
她把“血恨”两个字拉得长,童舒岚心有戚戚,太多信息在她脑子里回荡。
“童舒岚…”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楼道的灯。
童舒岚转头,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在干嘛?”
陈瑜穿着睡衣不请自来,走进了田青青的宿舍。
她的脸越来越近,田青青眯着眼把她看清,喊了一声:“非洲老汉跳高啊?黑老子一跳!”
田青青莫名其妙来一句江城的歇后语,童舒岚先破功笑出来,没等她讲话,田青青缺氧似的,血气上涌。
“要吐了!”陈瑜大叫一声,奔进厕所。所幸这栋楼每一户的格局都一样。
“田青青!别!”童舒岚着急大喊:“快,我这接不住了!”
盆是抛来的,来不及落地,童舒岚接过,把七荤八素的杯子往里一扔,又赶紧拍起了田青青翻转的背。
“我再和田青青喝酒我是狗。”童舒岚喃喃自语。
“这话…我好像也说过?”
“什么?”
“再让童舒岚喝酒我是狗,你喝醉的时侯,我也对自己这样说。”
陈瑜笑着走过来:“早知道带上马思思来。”
两人齐齐看向田青青…
“你听见啦?”童舒岚问。
“喝醉的人不由自主,喝醉的人情不自禁,外面的灯都亮了,我想听不见都难…”陈瑜帮着扭干了一块湿毛巾,以德报怨地坐在田青青身侧。
她可比童舒岚会照顾醉酒的人,一边把湿漉漉的毛巾按在田青青汗湿的脖颈,轻轻擦拭。
“我来…”
童舒岚接棒而上,单腿跪在沙发下,仰头,借着田青青的背,仰视着神明。
“宝宝…”陈瑜这样叫她,声音里有几分笑:“怎么连这个都吃醋?”
毛巾不懂人的情绪,田青青懂。她吐了个干净,被童舒岚并不温柔的手法弄得皮肤疼,半醉又醒,开始赶人:“好疼!你们快走吧,呃!”
又一个酒嗝,童舒岚退后一步,红着的脸又翻成铁青。
“你…”
“我自己等下收拾…陈瑜!”田青青反身握住陈瑜的手,在这一瞬间倒戈,表露心肠:“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适合玩弄小童的…”
她话没说清楚,迷迷瞪瞪笑着,又像忘了自己的愁怨。
盆里一塌糊涂。
童舒岚皱了皱眉,叹口气,咬着牙劝慰自己:“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她端着盆走进厕所,三两下冲刷干净,又走出来,把干净的盆放在田青青身侧的地面。
“我,我都快吐了。”童舒岚语气委屈,好在田青青神智不清,她也就在陈瑜面前才这样。
陈瑜把田青青收拾好,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拿来床上的被子,盖在田青青肚皮上。
中国人古老的祖训,天王老子睡觉也得盖着肚皮。
“她幸好是吐了,吐了就好睡着了。”
陈瑜起身,带着童舒岚,将门轻轻关上,两人推开一墙之隔的另一扇门。
“马思思真会瞒…”陈瑜换上拖鞋,靠在童舒岚身上,声音胆怯又温柔,像在怀念:“我好想你。”
前言不搭后语…而童舒岚一身风尘,风尘不管不顾地扑上陈瑜,陈瑜出来关了灯,现在她也没有开灯,只静静地拥抱陈瑜。
两人稍稍晃动,童舒岚脚下踩上一个圆滑的硬质物体,地面发出她自己录制的长机械声——
“爱你。”
前段时间,她学起宠物博主教猫咪对话,抓着洋芋按一次按钮,就发一个冻干,这是洋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会的按钮。
“刚刚我自己也按了一下,以后在家里也可以放。”陈瑜在她耳边轻轻笑,任由童舒岚卷翘的头发扫在自己深陷的酒窝里:“那我们家洋芋学会了吗?”
陈瑜抱着童舒岚不撒手:“爱你、抱抱、开心?”
“洋芋和我一样笨,现在只会爱你、爱你…”
“宝宝。”陈瑜打开灯。她从哈尔滨回来,这座定情之城和江城南辕北辙,待她再落地回来,满心满意想要诉说的是同一场激动:“我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改口…”
“你飞了两个三天十二段,你说,每一段都是满客,容错率很低,有几十个小孩哥和小孩姐去夏令营…”
童舒岚把她的眼睛看得透彻,里面疲惫的倦意包裹着紧绷的神经。
父母的认同是一针强心剂,但也没必要硬撑出陈瑜六天的纠结。
她把陈瑜环抱,抬身一迎,双臂把陈瑜抱起来:“我爸妈容错率很高的,他们不会介意。”
陈瑜被安置在小床上,喝了酒的人气喘吁吁,却神志清醒地命令道:“而且,你太累了,先好好睡一觉。”
“今天有个白金卡好弯酸,我们差点被投诉了…”陈瑜正要吐槽。
“那你更要好好睡觉,我去你的梦里,把他嘴巴用502封起来。”童舒岚把陈瑜的被角压好,顺手关闭了她手机里的闹钟。
陈瑜想起来在哈尔滨的时候,她也照顾过醉酒的童舒岚,时光流转,也轮到童舒岚来照顾她了,她心下软而甜,轻声反抗: “哄我哦?我又不是小孩…”
甜蜜穿越炎夏,正好在这里化开,童舒岚捧住陈瑜的脸,有些醉意涌上来:“小孩才最厉害,哭一场,世界就变得和平,睡一觉,太阳又重新升起。”
窗外月光流淌,将相近的身影融成一片温柔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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