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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演53
禁庭深处。
冰冷而奢华的珠帘隔断内外,昏黄的烛火映照着那人瘦弱的躯体。
一道扭曲的,漆黑的影子落在了地面上。
影子的尽头,则是一道华丽的衣摆。
“窸窸窣窣。”
苍白的手抚过奢华的烛台,他微微抬起头,如瀑长发垂落在地,压住了那长长的衣摆。
而他昳丽秀美的面容,也隐在了黑暗之中,显得尤为诡谲。
“陛下。”
身着重甲的武士跪在珠帘前,低垂着头颅,“鸦卫……败了。”
“……仙宗的贵人出了手。”
“……”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
“败了,那便败了吧。”宫微淡淡道:“仙宗出手,鸦卫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他仰起头来,殷红的唇角在那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殷红了。
只听他自言自语。
“我要败了。”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若输了,不会有一分生机。”
“可是为什么,你不来见我一面?”
他美丽的面容隐在黑暗里,似乎有些扭曲狰狞,“……你竟然狠心至此,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
“师父啊师父。”他忽而软倒在地,华丽的衣摆层层旋开,像是一枝颓靡的花朵。
“……你好狠的心。”
他乌黑的头发落在地上,散开在衣摆上,丝丝缕缕地,像一根根被墨水染得漆黑的蛛丝。
昏黄的光影晕染在他身上,细碎的光芒落在他发间。
此情此景,既颓靡,又妖冶。
他腕骨微微用力,像一条软骨的蛇一般,趴在了那玉阶上。
“师父……”
“师父……”
他自言自语,神色似悲似喜。
“……”
“陛下。”那重甲武士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后轻声道:“我等会永远追随您的……哪怕是到了黄泉之下。”
“陛下,我等永远听从您的号令。”他的额头死死地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闷闷的。
“……”
“啪嗒。”
“咕噜噜。”
重甲头盔落地,而后滚了很远。
一双苍白而冰冷的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哦,是吗。”这双冷冰冰的手停在了他的眼角,他抬起头,便看见宫微伏在地上,一对美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你便去前线抵挡叛军吧。”忽而,宫微收回了手,冷淡道。
“是,陛下。”
这武士深深叩首,行过礼后,这就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
那重甲武士走出空寂的大殿。
殿外,是一条幽深的长廊。
然而,这道长廊寂静至极,死气沉沉,一分活人的气息也无。
他顺着长廊往前走,看见了远处那乌压压的人群。
烟尘夹杂着沉重的铁蹄声——叛军已然攻入禁庭。
既然叛军已入禁庭,那么便意味着,他的同僚们,皆已战死于叛军之手。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正要殊死一搏,却见来路之处火光冲天。
浓烈的气味冲入鼻腔,漆黑的烟雾直冲天幕。
下一刻,他面色大变。
“……陛下!”
他弃了手中的刀,朝来路之处狂奔而去,然而,已经迟了。
火势阻断了他前进的路。
他怔怔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而后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火中。
“……”
宫微躺在玉阶下,痴痴地笑。
他蜷缩着,眼睛却落在了那玉阶之上。
玉阶上,似乎那人背对着他,却始终不肯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师父……师父……”
“你看看我呀……”他痴痴地笑,笑出泪来,“你再看我一眼……就一眼……”
“你为什么不看我!”他忽然面色狰狞,猛地向前扑过去,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扣在地面上,抓出了一道骇人的痕迹。
然而,他抓了个空。
炽热暴烈的火焰吞噬了他。
而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能再看见那人一眼。
…………
……
…
很快,叛军入主京都,而薛青檀,也成了这凡世中的至尊之人。
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得以平息,在这场大火之中,不知道焚毁了多少精美绝伦的奢华殿堂。
不过对于天下人而言,这些奢华的殿堂并非是什么好东西,毕竟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民间那些悲苦之人的血泪凝铸而成。
毁了,也算是件好事。
更何况颠覆旧朝而另立新朝,这些前朝之物,也没必要存在。
于是薛青檀只吩咐人将这三千奢华宫室重重封锁,并且永不启用。
——他崇尚至简之物,于是在他的心目中,这等奢华的地方,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经过身边能人异士的推算,九日后便是一个大吉之日,而他的登基大典,便也定在了那一日。
看着薛青檀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务,江左故很是欣慰——这意味着他的主线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至于宫微……
他的视线略微偏移,透过了花窗,落在了远处那一片断井颓垣之上。
他没有想到,宫微竟会自焚。
虽然当初这人也曾逼迫他到假死逃生的地步,但他也从未想过要这人死。
宫微虽然作恶多端倒行逆施,但到底也曾是他的学生,若是有机会,他也曾想过要请薛青檀留下这人性命。
只不过若这人活着,恐怕余生都要被禁锢在方寸之地了。
但如今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他收回视线,落下了一声叹息。
……可惜了。
不过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想来这京都之中,也不再需要他费心了。
只等百年之后,薛青檀留下贤君之名,他便可功成身退了。
他相信薛青檀会一直当个好皇帝的。
他略微思索,于是提笔。
心间似有千般万般言语要说,但末了,落在纸上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罢了。
“……”
他戴上斗笠,走出了这禁庭,一路上,他通行无阻,闲庭信步。
很快,他走出了禁庭。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巍峨古朴的宫室,而后转身,飘然而去。
斜阳脉脉,芳草萋萋。
而他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此间世事已了,他得去偿还他那笔曾经阴差阳错欠下的情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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