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三章驾崩
罗景觉得这事既是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殿下,那现下,津州那边要动吗?”
“不必,”夏霁将批完的折子放在身侧空着的桌上,头也没抬,“先看着上都那边怎么个手段,估计会将上都的血案栽到津州头上,所以先不可轻举妄动。明朔留在宫中的暗桩还没将话递出来,所以不用担心。”
罗景点头,接着又将北边的动静汇报给夏霁,“顾将军和钱将军已经到了驻地,但好像还没开始行动,不过狄族那边却突然开始后撤收缩兵力,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戛霁没有回答,他一向坚持顾寒在军事上的行动,对于前线的事他从来不插嘴,夏霁相信顾寒会解决好这一切。墨书在外面候着,罗景在里间的伺候,太阳虽大,但清晨的空气还是很凉爽的,眯着眼打哈欠的墨书站在门口无所事事,突然间墨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太监,那太临身上的服饰墨书认得,是别宫照顾永宜帝的太监。
“不好,不好了,”小太监惊恐万分,“大后娘娘驾临别宫,陛下,陛下吐血了。”
墨书听完睁大双眼飞身就进去通报,不多时,小太监就看见罗景先从里面出来,往别院的方向去了,然后就是夏霁,温雅端庄,但通身有着贵人的气质。
小太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王爷,背后有着祁靖所有军权的亲王,准皇帝。
别宫,窗外的新叶绿意盎然,大后今日穿着一身的新绿,裙摆上头绣着的是竹子和兰花,雍荣华贵地坐在床边,手中端的是一碗药,轻声告诉自己的儿子,她今天穿的是当年刚入宫的那一套。
床上的永宜帝张嘴喘气,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从袖中摸出一包药,将那白色的粉末尽数倒进了墨色的药中,戴着金护甲的手捏着勺,搅了两下,太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母子对视,都不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亲情。
那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来,我这个做母亲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关心过你,”云太后打了一勺子的药,自己先尝了下温度,然后喂到永宜帝嘴边,“你现在病了,母后也该亲手喂你喝一次药。”
永宜帝挣扎了起来,但太后的勺子已经捅进了永宜帝的口中,药汁顺着喉管,有部分流进了永宜帝的气管,呛得床上的人连连咳嗽起来,咳得永宜帝面红耳赤,外头隔着好远的夏霁也听见了。
沈鹤冲在最前面,他用力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但为时已晚,因为太后已经将半碗的药灌进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口中,溢出的药汁将枕巾和被褥染黑。
没人上去阻拦,因为夏霁伸手按住沈鹤。
那个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云太后脸上狰狞又疯癫的笑容。几十年的仇恨,将曾经纵马挂刀的女将军,逼成了一个杀夫杀子的疯子,一个可怜的疯子。
“殿下,陛下没了,太后也会没了,宫中动荡,顾将军那边怎么办?”沈鹤急道,夏霁没让他上前,“有本王在……太后也是可怜人,所以,让她动手吧。”
沈鹤一开始还是不可理喻的看着夏霁,突然间,他就明白了什么。裕王要登基,可永宜帝还没驾崩,李知淮的肚子又快到月份了,可永宜帝不能活到储君的降生。
太后今日杀永宜帝,可能也是夏霁在从中推波助澜。
“差不多了,”夏霁拽住沈鹤的手松开,示意他上前去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二人,回过头去吩咐罗景,“去安排吧,就说永宜帝驾崩,太后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至于那些大臣们,信不信,接不接受,就由不得他们了。”
“是。”罗景和墨书转身去办了。
入夜,永宜帝和云太后的尸身停在了奉先殿,殿内设灵堂,夏霁披麻戴孝,在前头跪着,身后跟着哭丧的大臣们涕泗横流。一些老臣们在哭声中环顾四周,见同自己一起入朝的同僚们所剩无几,这后知后觉地明白夏霁一力推进查旧案,原来,是为了清除他们。
户部尚书的王纲和礼部尚书的于春年跪在一旁不出声,除了嚎啕大哭的无知臣子,蠢蠢欲动的老臣们又将自己按压下去,这时,墨书捧着一份黄澄澄的圣旨进来,在夏霁身边站定后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就开始念了起来。
大臣们一听是圣旨连礼也不顾了,前倾起身子努力倾听,“奉天承运,皇帝赦曰,胜践祚已来,夙兴夜寐,日夜忧劳为百姓殚兴竭力,乃至病重,药石无解。今,朕听其弟裕王颇有贤名,且储君未定,国家不安,故,朕这佑大国祚先交由裕王,乃至储君年至十八时,裕王让位,赐一字并肩亲王,储君继位,尊其为太上皇,钦此。”
墨书读完,按规矩将圣旨反过来展示给众臣,这上面是御笔亲题,二十四宝,甚至是永宜帝私章皆有,再次堵上了众臣的嘴巴同时,又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自己袖中摸另一份圣旨,亲自交到了贵妃李知淮的手中,那是一份留给李知淮和她腹中的储君的保命符。
今日的李知淮没有上妆,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绞着,用一根素白的珠钗固定,苍白的脸上都是泪痕,双眼通红,哭得快要气竭而倒,全靠银珠在一旁扶着。
大臣们里也不乏认为裕王和贵妃狼狈为奸,谋权篡位。但现在贵妃又是伤心欲绝,又是保命的遗旨,就好像贵妃只是个与这件事无关的,失去了丈夫的可怜女人。
只有哭声的灵堂寂静的可怕,但王纲不说话,于春年不说话,也就没人敢说话。帝王死得莫名,在位不过短短几年,功绩抵不了登基时的疑云,推翻先帝时的旧案,可如今查清真相的却是裕王,这不仅是中道崩殂,还为人家做了嫁衣。
按照礼制规矩,皇帝死时亲王要为其守灵七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单只是上京城的事务就可以在一天内在桌案上堆成小山,所以裕王只是象征性的守了三天,就带着其余大臣开始祁靖中枢开始运作。
半月后,驻扎营,顾寒顶着一身的血污带着一队人马回到营地,王祥从帐子里出来,接过顾寒下马后递过来的缰绳的同时,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封从上京来的书信,交给顾寒。
“什么事?”
顾寒接过信,又从行止的手中拿过毛巾将脸擦净,血污不再遮挡顾寒的好颜色,但军营中无人敢开口调侃,大咎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将军,在战场是个收割人命的阎王。
“皇上死了。”
王祥压低声,眼睛环顾身边的人,“裕王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陛下,而且,太后也跟着去了,看来还是打断骨头走着筋。”
顾寒没说话,两三下将信封拆开,入眼的就是夏霁的字迹,这是封家书。一个字认真看过去,信上写道,太后毒杀永宜帝,同归于尽,夏霁现在还没有称帝,因为有官员质疑裕王连杀永宜帝和太后,要求刑部彻查,被夏霁翻出老底直接一撸到底。
上京一片混乱,顾寒这里的捷报还压在手上没有放出去,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不说这个,钱四那边怎么样了?”顾寒将信纸翻过一页,就看见满纸的相思情,不由得放软了语气,“上京那边不用我们糙心,我这里将狄族的军队压到乌落山下,钱四那里也该有动静了,崔关一带地势平坦,草原遍布,就是边堡有些难抢。”
王祥就笑了,“将军估计的不错,钱将军的信报到了,原本被狄族抢去的令、临郡已经收回,钱将军在信上说胡吉儿不足为惧,倒是那个叫元风的有些棘手,问什么时候调换主将。”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对策,用来对付巴彦淖尔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既然巴彦淖尔没有亲自和顾寒交过手,那些人也没有,这是优势,就要利用好。
不熟悉,就不要熟悉了。
顾寒将钱回的来信看了,萧郡境内的二十三处边堡全部收回,但也将狄族的军队分成了两部分,令郡和临郡内部的犹族要是有意反攻,就容易形成夹攻之势,萧郡易攻难守。
临郡侧旁的叶郡又在永顺帝时期被北狐部拿了大半,现在也只是在名义上属于祁靖,不好打。
“你去写信回给钱四,让他接手崔关时直接去拿下漠郡,给巴彦淖尔足够的压力,”顾寒吩咐南柯,“就算一时半会儿成功不了,也要拖住那边的狄族,再书呈白巫,让他们做好准备,能否统一巫族,在此一举。行了,现在先进帐子里休息。”
顾寒掀帘进帐,梅玉和梅厉就候在帐内,身边还站着一个梅清,金云轩不安地窝在椅上喝茶。四人听见动静一齐转头,金云轩一开口就嚎了起来:“顾将军,你要是想要粮,同我说一声就成,我定会安排妥当,再说了,我身侧还跟着你的暗卫,将军本该放一百个心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将我提到这天寒地冻的地界呢。”
金云轩哭天喊地,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真不知道?”顾寒听得有些烦。“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将手伸到我的燕州,云郡不够你玩吗?”
“那个,顾将军你听我解释嘛。”金云轩眼神乱飘,脸上赔着笑,就像误入狼窝的羊,小心道:“我这不是觉得有钱大家一起赚嘛,燕州和云郡两个地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百姓们现在又因为季节不对种不了地,我就想着让他们做生意,好歹留点小钱过年。”
顾寒讥笑一下,“你是为了两地百姓?金公子,我看你的眼睛是放在十三城的金银铜铁上吧。”
“哎呀,不是只有金铜……”金云轩自觉多言,不敢再说下去,“可朝廷不是允许铜铁贩卖吗?将军你也太小气了。”
金云轩的嘀咕被顾寒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朝廷允许的是皇商,那是身上有凭证,做事受监管才有的资格,金公子,你好像还不够格吧。”
“这,要不将军和王爷说说情,让我也有资格,到时候,我这个做弟弟的逢年过节都会来孝敬孝敬将军。”
顾寒迎着金云轩的笑脸,将一封册子放在金云轩旁边的桌子上,“真是有心了,你先看看这册子里是什么吧。看完了,就收拾好你的小包袱,去上京住吧。”
“什,什么意思?”顾寒的话让金云轩惊恐万分,噌得一下站起身。
顾寒就笑了,“我会派一队精骑护送金小公子去上京城,这册子从中的数目什么时候按两倍价赔给朝延,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回去你的安乐窝待着当然,云彻也很想见你一面。”
“还有,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就亲手宰了你,明白吗?金公子。”
金云轩赶紧点头,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龙潭虎穴,毕竟顾寒说到做到,只要再触碰顾寒的底线,顾寒就会让自己尸首分离。
“我明白,明白,当然明白,顾将军你就放心吧。”金云轩连个笑容都堆不出来,害怕地看着顾寒。
顾寒没再看他,桌上放着的几份军报还没看,手挥了一下,金云轩就被身后的梅清拎着后衣领一把提起,往帐子外走去,留下的几人开始汇报战况和伤亡情况。
“边堡战死的兄弟我们多,”梅厉站得笔直,脸上一片污黑,“我们这边有山,有天然屏阵,边堡一马平州,最高的草丘连腿都遮不住。”
顾寒点头,将桌上的几份军报看完,“这我清楚,让王宏和王齐来见我,还有,让白巫发一份缴文,就说,大元皇帝凶残无耻,杀我部族神女,至于证据,我一早就让人送往白巫了。大元的陈皇后死了,世家就毁了,李立衍只会兵行险招,下一个死的,就是长治帝了。”
“然后你汇总一下,把捷报发往上京,”顾寒从桌边掏了一张信纸,又从笔架上摸下一根笔身开裂的狼毫,“笔又裂了,这也太干了,你们谁还有好的毛笔。”
近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身上都不怎么带笔墨,这会只有从外面进来的梅清听到了,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根保养得当的狼毫放在顾寒的桌上。
“之前在金云轩边做账房,随身带笔就成了习惯,主子见笑了。”
顾寒对梅清态度变得很好,好到似乎忘记了梅请先前在云郡对自己的不满。
“这个习惯很好,这个时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顾寒不再说话,专心写他的家书,又在停笔时问道,“想来,金云于现在翻不起什么花,去了上京,有云彻看着。”
梅清摇头“不了,我不亲自盯着不放心,主子要用的话,笔就留在这里了,属下先走了。”
顾寒点头,梅清就转身掀帘子离开了。
梅玉急忙对顾寒解释道:“梅清的脾气就这样,主子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但顾寒有他自己的考量。
祁靖的裕王监国初年,边境在一个月内拿回了属于祁靖的两个郡,捷报传回上京来时,原本对已经暴露的顾寒还有些意见,警惕的老头们不认为一个和他们打了几年的敌人,一朝投敌是不可能心甘情愿为他们做事,所以一致认为应该派个监军过去。
但短时间内就拿下狄族占领的两个郡,老头们为了自己的颜面,开始夸耀起顾寒,连带着对裕王的态度也从一开始抵触到现在的频频点头。
这也是顾寒和夏霁商量好的对策,一定要在储君降生前登基。
监国初年的第三个月,顾寒与钱四多次交换后打了个狄族的措手不及,由于钱四在第二次交换时在漠郡给巴彦淖尔足够的压力,巴彦淖尔沉得住气,胡吉儿却按捺不住了,北狐部的元风和阿茉儿压不住胡吉儿的脾气,让顾寒耍得团团转,接连又丢掉了令郡。
蛇利和鼠两个部族也在苟且偷生的青东容加的劝说下,心生动摇,这段时间又在边堡的败仗中产生了墙头草的心理,他们不想和巴彦淖尔走上一条未知的路,蛇的哥巴离和鼠的汗牙戈利都是安于现状的家伙。
驼骆部的罗雅巴还是个搅屎棍,顾寒提议青东容加和罗雅巴借兵,罗雅巴同意了,借了两千骑兵,青东容加就用这些兵四处劫掠,还时不时捅了黑巫族一刀。
耳未为此再次踏上了北行之路,打算劝说巴彦淖尔为黑巫出,同时它吩咐了在交界的牙利,准备对白巫下手。
同时,海德拉与牙利在苗江的两岸视一眼,海德拉收起从祁靖寄来的信,对牙利说,“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个境地?我们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也知道,那时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牙利语气很平淡,手也一直搭在刀柄上。
苗江很深,江上风大,将昔日好友的衣摆吹得翻飞起来,两军对垒,气氛肃杀,海德拉和牙利之间的少年情谊就想他们面前的苗江江水,好似一手伸进去就能捞上来一捧,可手中的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
夜晚,上都街道的天空阴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的大雨将街上的人一扫而空,小摊小贩们将东西收了起来,街道惨淡无比,但有一处不一样,那是全上都最有名的柳巷。
有一辆马车停在柳巷的后门,带刀的侍卫从后车上下来敲门,不多时就有几个小哥撑着伞将车上的人接下来,带着兜帽,上了灯火通叫嬉笑娇嗔的花楼。
“爷,人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