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病

　　“我有话想跟你说。”章宵的声音也响起。

　　陆庭颂辨认出来，看到了模糊树影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说什么？快点讲，我吃完饭要先回去了，明天要交作文了，我还没写完。”少年对章宵说。

　　两人语气熟稔，还提及了作业，看来应当是同学朋友之类的关系。陆庭颂回想起章宵提及的那位‘天仙’，章宵把人带到花园里鬼鬼祟祟的，那这位少年显然就是他口中的天仙无疑了，陆庭颂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章宵这样的不良少年暗恋，甚至想要结婚。

　　“你现在打电话让宋初衡帮你写一份不就行了，”章宵说，“嘉言，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今晚你给我一点时间行不。”

　　“你好奇怪，”宋嘉言说，“有事就快说吧，做什么犹犹豫豫的。”

　　章宵似乎深深叹了口气，有一点紧张的开口：“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嘉言？”

　　“什么？你……你喜欢我？”宋嘉言吃了一惊，险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大脑停机几秒后重新转动，十分理智地拒绝了章宵，“还是不要了吧，你喜欢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你，况且你到处拈花惹草，不是跟这个谈恋爱就是跟这个谈恋爱，我记得初中三年里，你总共谈了十五个男女朋友，我不要你喜欢我。”

　　陆庭颂听得此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来章宵不仅是不良少年，还是个浪子，情史这么丰富。转眼看看自己，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竟是有些不如这些高中生们了，陆庭颂这样想着，无奈摇了摇头，算了，他志不在此，还是不要跟章宵比比较好，显得他很幼稚似的。

　　章宵似乎噎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说：“我跟他们，只是逢场作戏，我内心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嘉言，我已经跟爸妈说了，我喜欢你，喜欢了三年，我要跟你联姻，待会我爸爸就会和你爸爸提这件事，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我们十八岁，我们就可以订婚了。”

　　陆庭颂又摇了摇头，叹道年轻真好，果断率真，勇敢求爱，就是不知道那位宋家小少爷是个什么反应，他望着那两道人影，影影绰绰间，依稀只能看到那位小少爷的侧脸，在月色与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跟玉一样的白，其他的看不大真切，刚抽完一口烟，陆庭颂就听到那声音软软的少年拔高了音量，骂了一句章宵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同意跟你订婚了吗？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厌恶。

　　陆庭颂挑起了眉，觉得章宵被骂得不冤，把人拉到后花园里搞点小浪漫，表点小白就算了，强迫别人跟自己联姻订婚，确实过于草率和疯癫。

　　“我没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我要跟你过一辈子。”章宵激动地说着，变得不理智起来，紧接着两人就发生了争执，并伴随着肢体冲突。

　　“神经病，你小心我叫宋初衡揍你。”少年白了章宵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嘉言！你不能走，你又要去找宋初衡是不是，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会对你好的。”

　　陆庭颂看见，章宵拉住了那白衣少年的手臂，将他抱在了怀里，并带到了远处更阴暗的墙角，少年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立刻就挣扎了起来，推搡着惊恐道：“你放开我！啊！章宵！你想干什么？你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章宵！”

　　章宵不听，被爱情迷昏了头脑，神经病一般轻薄着少年，将脸埋进了少年的脖颈，亲上了少年的omega腺体：“嘉言，你的味道好好闻......我喜欢这种味道......”

　　“神经病，你给我滚开！”少年显然没遭受过这种事情，声音带上了哭腔，里边藏着害怕与愤怒，使劲推打着章宵，“章宵！你敢这样对我，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我标记你呢？你爸爸是会责备我，还是会让我们联姻？”

　　随着章宵疯癫的话语落下，陆庭颂终究是皱起了眉，将烟丢在地上用皮鞋碾灭。

　　他走下阶梯，穿过花园，面无表情地朝两人走近，来到欲行不轨的章宵身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

　　章宵一顿，从宋嘉言脖颈间抬起头往回看，看到阴沉月色下，陆庭颂露出英俊笑容，对他说：“小宵，在这做什么呢？章老师在找你。”

　　少年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因陆庭颂的出现而睁开，愣怔一会儿后当即用力把章宵推开了，他双拳紧握，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地看着章宵，漂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通红无比，氤氲着泪光，也藏了愤恨，一张小脸白里涨红，两秒后不由分说抬手扇了章宵一巴掌，又往他下三路踹了一脚，气恨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死变态，你给我等着被退学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少年捂着脖颈瞪了捂挡惨叫的章宵一眼，越过章宵快步离开。

　　就在这短短的间隙里，少年不小心撞到了陆庭颂的手臂，少年微皱着眉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径自离去了，朦胧月光下，陆庭颂回想着少年负气的眉眼，当真是双眸含雾，惹人生怜，带着与生俱来的骄气，想来是被宠着长大的，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珠白玉润，冷俏生俊，确实像天上谪仙，又烈得生香。

　　鼻尖闻到若有似无的香味，陆庭颂回过神，意识到那是从少年指缝间溜出来的，omega独有的信息素，确实如章宵所说，很好闻，就连同刚才那扇在章宵脸上的一巴掌，陆庭颂也忍不住想尝一尝滋味。

　　望着少年生气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的，陆庭颂心脏悸动了两下，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宋嘉言实在是太小了。

　　才十五岁。

　　陆庭颂每次看着宋嘉言的照片，有穿校服的，穿衬衣的，穿t恤的，特别是那双总爱穿短裤的白皙修长的腿，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不能明着面追，只能在私底下暗自亵渎，三个月里，他雇人偷拍了宋嘉言上百张照片，每一张都精心存放进相框，秘密安置在一间展览房里，偶尔，他会抽空去江昙看小孩一眼，躲在暗处，看见宋嘉言笑着从校门口走出来，就怀着肮脏的心思离开。

　　三年不长，他可以等，但等待的间隙确实煎熬，也显得他万分龌龊，有一回碰着了雨夜，恰逢易感期，他得知宋嘉言在酒吧跟人鬼混，心头当即涌起一股滔天怒火，不由分说打飞的前去，捂了人的嘴将人塞进了车里。

　　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出来消遣玩乐再正常不过，可宋嘉言一个未成年的omega，看着乖乖巧巧的，被流氓欺负只会搬出父母来反抗的，毫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小少爷，竟也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跑到这种不正经的酒吧街里来看一群肌肉美男乱舞。

　　竟敢在他眼皮子低下学坏。

　　当真需要教训。

　　车厢内昏暗无比，少年还未看清他的面容就被蒙住了眼睛，嘴巴也被布条绑住。

　　成年男性从背后将他拥入怀中，什么话也不说，像饿狠了一般咬他的脖子，呼吸急促而滚烫，如同在惩罚他一般用力，带着一种骇人的气息，宋嘉言怕得要死，直接吓哭了，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被变态给盯上了，他呼救不能，只能拼命用双手双腿踢打挣扎，发出害怕的唔唔声。

　　男人咬够了，转过他的身体，扣住他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把他压在车上吻他被黑布蒙着的眼睛，那黑布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两圈，看着当真可怜，处在易感期的alpha不敢来真的，只是吻他的眼睛，脸颊，咬他的耳朵，喘息沉闷，没有说话，只沉默的按着他解决生理欲望。

　　柔软瘦小的身躯吸引着他，却不能完全进入，他怜爱少年，不舍得真正碰他，可又忍耐许久，于是动作有些粗鲁，嘴上也不闲着，隔着衣服咬住了少年单薄的胸口，糟蹋完之后又顺势而上舔咬少年颤抖的喉结。

　　宋嘉言眼识被剥夺，疼得发颤，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了哪门子的霉，竟被人这样抱着亵渎，他万般恐惧，心惊肉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男人炙热的体温像蛇信子一样侵占着他的触觉神经，宋嘉言前不久才刚被章宵骚扰过，对陌生男人的靠近十分敏感，更何况是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被按着做这种下流的事，他哭叫着挣扎，却不敢有太大动作，害怕变态将他的脖子咬了个对穿，喉咙里的声音也全都被闷在了嘴巴上的那条濡湿的黑布当中，一时抖得厉害。

　　没有人来救他，车子的隔音太好了，酒吧街昏暗，完全没有人看见他被捉进了这黑匣子般的牢笼里，他那群不靠谱的朋友们也不知去了哪里，总之宋嘉言高贵纯洁的身躯和灵魂被持续侵_犯了许久，久到他手和脚都软了，再没有力气挣扎，只屈辱的流着眼泪。

　　车厢恢复平静，男人结束之后，抽了纸巾擦拭，并慢条斯理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摸到他眼睛上的黑布，发现全都被哭湿之后笑了一声，旋即又立刻收声，再次变得沉默，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顺着他发抖的后背，揉他被抓疼的手腕，像是很疼惜他一般轻柔，做完这些后，男人用拇指摩挲他微红的脸颊，盯着他看了几秒，很沉的叹了口气。

　　紧接着，宋嘉言的耳朵被塞了一只耳机，被男人抱下车，放到了另一辆车上，车门反锁，司机按照命令启动车子，将宋嘉言载离了酒吧街。宋嘉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发觉身侧没人了，才敢抖着手解开眼睛上的黑布条，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他一把扯开嘴上的布条就冲过去揪住司机的头发，红着眼眶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大爷的死变态，你敢猥亵本少爷，我要杀了你！”

　　司机头发都要给他扯掉，赶紧踩下刹车，冤枉道：“我靠，我什么时候猥亵你了，我就只是个代驾啊！”

　　同时，宋嘉言耳朵里的对讲耳机响起一道经过声音处理的低沉男声：“嘉言，不要谋杀代驾。”

　　宋嘉言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按住耳机嘴唇颤抖道：“死变态，你认识我？”

　　那头沉默两秒，居然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宋嘉言当即想起某个人，不可置信道：“章宵？是不是你！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敢这样对我！”

　　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温柔道：“回家吧，嘉言，以后别去酒吧玩，那里很危险。”

　　“危险的是你才对！”宋嘉言怒不可遏，气得又要哭，“你给我等着，我要报警抓你，让你在江昙混不下去。”

　　对讲耳机陷入寂静，就在宋嘉言就要摔耳机的时候，男人又出声说：“我不是章宵。”
　　“对不起，”男人说，“我今天冲动了，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不要害怕。”

　　宋嘉言怎么可能信他的话，认定他就是章宵，气得浑身发抖，完全不敢回想刚才在车里那段极为恐怖的记忆，直接将耳机扔出窗外，回到家朝母亲哭诉：“妈妈，有人欺负我。”

　　成蕴涵吓一跳，看到他脖颈上的咬痕，当即询问是哪个混账东西干的。

　　宋嘉言哭得直抽抽，用力搓着自己被咬出齿痕的脖子，崩溃道：“是章宵，他对我耍流氓，我快吓死了，妈妈，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他好可怕，好恶心，好恶心！”

　　成蕴涵连忙安慰宝贝儿子，承诺宋嘉言马上去料理了那个章宵，让他滚出江昙。但宋嘉言还是吓得够呛，产生了巨大的心里阴影，冲进浴室洗澡足足洗了三个小时，晚上还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第二天发起了高烧，直接引发了肺炎。

　　宋嘉言在医院浑浑噩噩躺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做噩梦，醒来后抗拒男alpha医生的靠近，早中晚要清洁三次身体，喷消毒水，出院后去看了一个月的心理医生，才逐渐不做噩梦了，重新回学校上课。

　　宋嘉言生病，陆庭颂不可能不知道，雇佣的私家侦探将宋嘉言病恹恹的照片交给他时，他的一颗心被劈成了两半。

　　罪恶。

　　太过罪恶。

　　陆庭颂产生了浓烈的愧疚，自知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做出更糟糕的事情，那股罪恶感牵扯着他的道德标准，批判他恶心可怕，像偷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他做着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敢出现在宋嘉言面前，因为他也知道宋嘉言还小，两人的年龄差了这么多，宋嘉言都可以叫他叔叔了。

　　他不该控制不住自己，引得宋嘉言生病受折磨。

　　陆庭颂自责羞愧，人还年轻，也没谈过恋爱，脸皮到底没有炼得那么厚，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回了云城。

　　他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从相框里拿出来，收进保险箱里，想让自己收收心，至少不要像个变态一样。

　　宋嘉言正是读书的年纪，不可能一下子长大跟他谈恋爱，三年，或者七年，他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不能再贸然出现在宋嘉言面前，做出一些令宋嘉言害怕的事。如果宋嘉言知道有一个成年alpha在暗地里偷拍他，觊觎他，想对他做下流的事，每每都对着他的照片流鼻血，一定会吓破胆，然后避如蛇蝎的。

　　他这样，也真的很不尊重宋嘉言。

　　那之后，陆庭颂把心中那点不可见人的心思藏了起来，自请去了山区支教，洗涤自己脏污不堪的心灵，三个月后，一场泥石流将他砸破了脑袋，他彻底把十五岁的宋嘉言从记忆力抹去。至于原因，自然是他也恐惧，恐惧自己这样不堪，他这样追求完美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恋童。

　　可到底还是影响深刻，导致他多年后遇到向与期时，一眼就看中了他那与宋嘉言十分相似的脸，实在是情有独钟，难以抵抗午夜梦回中那少年人模糊俊秀的脸庞。

　　保险箱被藏在了地下室，十四年来未曾有人打开，陆庭颂拂去灰尘，打开密码锁，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陆庭颂几乎是泪流满面，他嘴唇颤抖，拿起一张宋嘉言穿着校服的青葱照片，照片上带着灿烂笑容，露出小虎牙的漂亮脸庞，确实是记忆中，他梦寐以求，却思而不得娇贵人儿。

　　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陆庭颂发出痛苦的哽咽，抱着那些照片痛哭流涕。

　　他没想到，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曾暗恋过宋嘉言，还存了把人成年后就娶回家的心思，若他知道，他怎么可能还会欺骗宋嘉言，伤害宋嘉言，宋嘉言，明明只该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

　　是他铸成了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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