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夏天

　　沈欣在浴室里，水花不停打在身体上，一遍又一遍搓着每寸皮肤。
　　她总得身上太脏太脏，一直洗不干净。
　　那是在初中，她和妈妈去看望远方某一亲戚。

　　就在那，她遭遇了侵犯。
　　她没有告诉妈妈，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把秘密埋在心里，当做一个梦，一个醒来就就不存在的梦。
　　自打那时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欣畏惧讨厌所有的男性，包括自己的父亲。

　　高中时，少昀告白，她的第一感觉是恐惧和逃避。
　　后来，少昀的一言一行让她慢慢放下防备。
　　她答应少昀不只是为了回应他的感情，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去遗忘脏污的过往。

　　直到那晚，王元良把她扑倒在床。
　　她保全了自己。
　　不轨的意图，相似的回忆让她怀疑，过去的可能永远也不会过去。
　　它会留在心里，变成一颗地雷，重重地坠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一旦爆炸，便要花费好些时日打扫狼藉的一片。

　　王元良因持刀故意伤人罪被判一年有期徒刑。

　　生活恢复往常，工作、复习，平静度过了两个月，又一年春节在即。
　　沈妈下了命令，必须回家相亲。
　　沈欣觉得是时候带少昀回去见见父母。

　　到家后，沈耀向父母坦白了被开除一事。
　　这正中沈爸沈妈下怀，好让沈耀继续去念书。
　　沈耀没法子，只能乖乖等着开学。

　　家具厂倒闭，沈爸失业，已经在家休息了好一阵。
　　家里的经济支柱只剩下沈妈和沈欣在支撑。

　　除夕当天一早，沈欣和沈妈一起去菜场买菜。
　　“这一年一年的，过得真快。”沈妈拖着一歪歪扭扭的小拉车。

　　沈欣也不禁感叹：“对啊，真快！”

　　“你现在年纪正好，该考虑结婚了。”

　　沈欣试探道：“妈。我在手机上说的那个事……”
　　她在回家前和沈妈提过少昀。

　　“这个事呢，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你先别让你姑姑婶婶知道。那个男生，等过两天带回来，我们看看。”

　　沈欣眼神一亮：“好，谢谢妈。”
　　看来她之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个事。”

　　“什么事？”

　　“你二姨这次介绍了一个男孩子，你得见一见。”

　　沈欣笑容僵在嘴角。“妈，我都有喜欢的人了，干嘛还要相亲？”

　　“我知道，但是这个事一早就说好了，你二姨也是好心。”

　　“我不想见。”沈欣声音脆弱。

　　见自己的好言相劝无用，沈妈脸色一改。“可以啊，你不见也没关系，那我们也就不见那个叫少什么的。”

　　沈欣终于还是妥协，叹气道：“行，我见。”

　　“这就对了，你就当认识个朋友。听你姨说，他家条件很不错，你要是嫁过去，那不是享福了！”
　　沈妈越说越激动，似乎这门婚事早已成了。

　　沈欣撅着嘴，微微蹙眉。

　　除夕夜里，一年的热闹在这一夜迸发。
　　烟花盛放，垂落的星点散落千家万户，点亮盏盏灯火；
　　落在饭桌上，成了一众人口中喷溅的唾沫星子。

　　大年初二早，二姨领着小伙子来家里。
　　一番基本介绍，气氛只剩下两位家长在撮合。

　　闵杰先提议：“要不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这样可以多了解了解。”
　　他对眼前女孩的感觉还不错。

　　“不用……”沈欣话还没说完，沈妈推了一下她手肘。

　　沈妈瞪了一眼沈欣，对闵杰笑道：“不用说，那当然可以。”
　　来客之前，沈妈再三交代沈欣，要表现好点。
　　沈欣不甘不愿拿出手机，交换联系方式。

　　“我自己是初中辍学，后面就留在家里帮忙照看生意。”闵杰伸出两个指头。“每年呢，估计能挣个二十万。”

　　一听到“十万”，沈妈抬了一下眉头，冲闵杰点点头。

　　闵杰继续说：“我家有两家奶茶店，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以后这些肯定都是我的。”

　　沈欣端起桌上的水杯，用喝水来避免回应。

　　“学历这东西不重要，主要是小杰人好又懂事。”二姨忍不住又多夸两句。

　　“你二姨说的对。你看沈欣读了高中，现在不照样是个助理，挣得也就那点。”

　　“没事，挣多挣少无所谓。”闵杰全程直勾勾看着沈欣。

　　沈欣眼神飘忽，言行拘谨，反而像个登门的客人。

　　“要不你俩单独聊会儿天，我和你二姨说会儿话。”

　　闵杰点头。

　　“诶，不用……”沈欣有些紧张。
　　然而无人在意她的感受。
　　她朝沈耀投去求救信号，可惜被沈妈中途拦截。“沈耀，回屋去玩。”
　　沈欣眼睁睁看着沈耀回了屋，客厅里只剩下沈欣和闵杰二人。

　　沈欣又喝了一口水，缓解尴尬气氛。
　　闵杰倒是毫无拘束。“你现在在边海城？”

　　“嗯。”

　　“打算回来工作吗？”

　　“不打算。”
　　话题在此终结，沈欣并无感觉不妥，她只有在拒绝少昀时，才会内疚。
　　大概喜欢或不喜欢，在意或不在意，就在一颦一笑之间足以明见。

　　闵杰试图挑起话题。“你现在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

　　“你是不是……很排斥这次相亲啊？”

　　“嗯。”妈妈不在身旁，沈欣如实回答。

　　闵杰顺着沈欣的话：“说实话，我也挺不喜欢相亲的。”

　　因为闵杰家境不错，之前相亲，大多女生主动。
　　他倒是第一次见沈欣这样的女孩子——对他爱搭不理。
　　“我们可以先当朋友，不一定冲着结婚去。”

　　沈欣直接拒绝，话题再次终结。

　　闵杰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听到闵杰要回去，沈欣顿时神情舒展，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女孩的情绪变化，闵杰看在眼里，没有说破，嘴边是玩味的笑容。

　　“阿姨，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沈妈和二姨从卧室里出来。
　　“这就走了？多聊聊吧。”沈妈挽留。

　　客套话你来我往，终于把闵杰送到门口。
　　“有空来玩啊！”二姨说。

　　沈妈接过话：“路你可能不太熟，我让沈欣送送你。”
　　不由分说，沈妈已经一把沈欣推到门外，把门关上。

　　“妈。”沈欣敲门，无人理会。

　　“那麻烦你带一下路吧。”闵杰说。

　　沈欣一口气闷在心里，走在前面领路。

　　“你走得好快。”闵杰大步跟上。“其实，相亲这种东西，也就是配合长辈做做样子，没什么好怕的。”

　　沈欣与闵杰保持一臂距离。

　　“你不想了解我什么吗？”

　　沈欣直说：“对不起，我有男友了。这一次相亲是不得已，祝你早日找到适合的她。”

　　“哦？”闵杰并不惊讶，似乎早已预料到。

　　“好了，就送你到这。”说完，沈欣便转身离去。

　　家里，沈妈和二姨在聊天。
　　“你今天这介绍的这个真不错！”沈妈说。

　　“对啊，人家那家里条件好着呢，就是年纪稍长。我之前听说，人家要给一百万作为彩礼。”

　　“一百万？”沈妈愣住了。

　　“对啊，可厉害了！”二姨树起大拇指。“小欣要是有福气嫁过去，那不得了了。”

　　沈妈连连点头。

　　“有了这一百万，到时候连沈耀讨媳妇的钱都有了。”

　　二姨这番话简直说出了沈妈的心里话。
　　“是啊，孩他爸现在也没工作，凭我一个人能挣什么钱，还不指望嫁个闺女……”

　　“但是这事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俩。”

　　“我那傻闺女，这个不好那个不满意，气死人！”

　　“反正，我劝你一句，这次抓住机会，难得碰上家境这么好的。”

　　“行，你也帮我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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