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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金慕叶和萧忴在偏厅等候多时,一见到沈寒枝便立刻迎了上去。
“沈姐姐!”萧忴抱住沈寒枝不撒手,泣诉道,“我好想你啊!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边关不宁,脱不开身。”沈寒枝抚摸着萧忴的头,满眼欣慰,“似乎长高了不少……”后又看向金慕叶,“多谢金大人照顾他。”
“分内之事,沈姑娘无需言谢。”金慕叶拿出一本账册,双手递到沈寒枝面前说,“沈姑娘,你和四殿下送来的那些银钱,我每一笔都记了账,除去日常的吃喝用度,我还给萧忴请了文武师父,余下的都在这上面。”
“金大人何须见外,我们自是信得过您,否则当初也不会将萧忴托付于您……”
“姑娘还是看一看吧。”
沈寒枝本无心查账,可见金慕叶非但没收手还打断了自己的话,便猜事有古怪,接过账本翻看起来。果然,她越看越心寒,眉头愈发紧皱:账本所记正是胡阼非贪墨灾款、收受贿赂的种种罪证,仅仅半年,数目之巨大便令人咋舌!
她同金慕叶对视一番,观其摇头微叹、目含哀戚,一时不知作何宽慰,想了想,道:“大人有心了,这本账,我收下了。听说大人与家父是旧交,不知大人可愿带着萧忴与我同赴京中?家父见到故友,必定欣喜。”
“姑娘好意,下官心领。但下官乃百姓之父母官,不可久离骨阆郡,恐怕无法随姑娘一同入京。”
是了,地方官不得圣旨擅自入京有违吾朝礼制。沈寒枝想,且待傅声闻谋得大业,再下旨传金慕叶入京作为整顿吏治的证人亦无不可,况且傅声闻也说了,胡阼非背靠纪家,眼下还需要借纪家的势力,暂不能斩其爪牙……
“好,那便麻烦大人继续顾看萧忴了。”
“姑娘放心。”
沈寒枝又与二人寒暄几句,其间始终未见莫策身影,便问道:“莫大夫何在?”
“实在不巧,邻州疫病严重,流民多了不少,莫大夫便带人救死扶伤去了。”
“啊?他、他竟会……救死扶伤?”沈寒枝惊得瞠目,万没想到这四个字会与莫策扯上关系。
金慕叶笑着解释:“其实刚开始莫大夫确是不愿多管闲事。他医术虽高,骨阆郡所有大夫加在一起医术都不及他三分,可那又如何?平日里衙差或奴仆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愿花钱外出诊治想找他瞧瞧,他只遣人去医馆,说什么也不给看,唯有萧忴不舒服了才会亲自诊治。后来我为萧忴请来教书先生,莫大夫有时跟着旁听,不知怎的便慢慢转了性子。有一回我听他嘀咕着说什么多行善事也许能多积善德,有助于他修习……总之,奇怪得很。自那以后,凡有人来找他看病,不论对方付不付得起诊金,他便都会尽心尽力为其诊治了……”
沈寒枝暗叹:莫策此生所求便是能够修炼成大妖,定是听那教书先生说了什么神仙轶事、什么积德行善有益修习,方才如此。她想到以前自己苦口婆心地说过诸多行善之由,他皆充耳不闻,不禁感慨:“还真是歪打正着。”
“什么?”金慕叶不解。
沈寒枝琢磨了一下:既然金慕叶已有察觉,不妨同他讲个明白,免得有朝一日莫策显露了真身吓到他们。于是,她对萧忴说:“我从北地给你带了不少好玩意儿,让霍钺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萧忴知道这是他们大人有话要说,故意支开自己,礼数周全地谢过沈寒枝,随霍钺离开了偏厅。
“你们也都下去吧。”沈寒枝遣了旁人,起身走到金慕叶身边,低声说,“不瞒大人,莫策其实是妖……”
金慕叶神色骤变,难掩讶色,听沈寒枝又说:
“……我也是妖。”
他眉心一紧,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颔首应道:“原来如此。”
“怎么,大人好像并不意外?”
金慕叶同沈寒枝相对而立,从袖中小心拿出那幅画有琉鲂的画卷,捧着它道:“这是令堂的画像。我知道,她有妖心……”
沈寒枝怔了住,垂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摩挲衣角,眼神直直落在画卷上,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你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吗?”金慕叶试探地递了递手。
“我……”
沈寒枝踌躇不决。
金慕叶叹息:“这本来便是姑娘之物,下官有幸保存多年,如今理当物归原主。”
沈寒枝喉咙哽咽发不出声,手脚更是不听使唤,十分僵硬地接过画卷。说来也怪,她本是力能扛鼎的怪物,区区画卷捧在手中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此刻,她恍若被万钧重物所压,使不出劲也喘不来气,内心沉重得紧,连耳边传来的说话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当年先帝下旨缉妖,整个侯府无人敢私存你母亲的东西,而我当时恰巧在府上做客,便从你父亲的书房里窃走了这幅画像。”金慕叶面露惭愧,低了低头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只是想着万一哪天你父亲思念你母亲了,还可以在我这里睹物思人,聊以慰藉。后来得知你确为琉鲂的女儿,我便更加庆幸自己当初偷了这画卷,好让你还能亲眼见到她的相貌。”
话虽如此,沈寒枝却迟迟没有打开画卷,垂眸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冷淡道:“东西我收下了。我还有事,金大人先带萧忴回去吧。事成之前,我会派人留在骨阆郡保护你们的。”说完转身便走。
回去路上再遇胡阼非。沈寒枝透过帷帽薄绢打量过去,见其额头已敷了药,药汁顺着脸上堆起的横肉缓缓流下,两坨肉随着那谄笑嘴脸一颤一颤的……她顿觉喉咙似被浓浓猪油糊了住,黏腻恶心之感瞬息翻涌,视线一低又瞧见那件快要被肚皮撑破的官服,便更觉嫌恶。
“沈小姐这是要回房去了?也好也好,舟车劳顿,沈小姐自是该好生歇息。下官已在醉春华备下接风宴,还望沈小姐今晚能赏脸……”
正说着,一块湿泥突然飞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沈寒枝的衣裙上。
实则她完全可以躲开,但碍于要扮好侯府遗珠的文弱样子掩人耳目,只能任由泥巴弄脏了衣裙。
胡阼非霎时吓出冷汗,瞪圆了眼珠左顾右盼怒寻始作俑者,当他发现躲在庭院矮丛后边的人时,立刻破口大骂:“胡小窦!你找死啊!”
那是谁?沈寒枝好奇侧目,见一幼童从矮丛后叉腰走出,肥头圆耳、气势汹汹,活脱脱一个小霸王,辨其眉眼不难看出其父何人。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沈寒枝腹诽,瞟一眼脏污的衣裙,心思一转,闹了起来:“哎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裙子啊!”
如此嗲气的话语刚巧落在送客回来的霍钺耳中。他步子一滞,呆愣在原地,忍不住再次怀疑:沈姑娘当真没有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吗?
胡阼非连连道歉,沈寒枝概不买账,确乎像是骄纵任性的高门女子,不依不饶道:“对不起有何用!我漂泊在外多年孤苦,如今好容易寻到亲人,本想穿最漂亮的一身衣裳回家,竟还被……被你家这个不懂事的给弄脏了!”她越说越委屈巴巴,还摆出泫然欲泣的姿态抬手拭泪。
霍钺简直要惊掉下巴,连忙缓了缓神儿,拔步赶到沈寒枝身边低声劝道:“沈姑娘,不如这样,我帮你把衣裙洗……”
“你?”沈寒枝一改态度,寒声打断霍钺的话,诘问道,“你这般好心,难不成是你叫那小孩弄脏我衣裳的?!”
旁人闻言皆是一颤,霍钺却安心了:这语气才正常嘛!还好还好。
胡阼非好一番察言观色,二话不说跑过去揪住胡小窦的后领边打边骂,随后同沈寒枝卖笑道:“犬子弄脏了沈小姐的衣裳,自当犬子洗净!”
胡小窦挣扎着大喊:“我才不要!谁要给她洗衣裳!天下的女人都是蛇蝎!坏心肠!她便和那个鹭娘一样……爹!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鹭娘?是当初谭德伍身边的那个佐理吗?这小小孩童怎的也认识……莫非,鹭娘原本便是州牧的人?沈寒枝忽有些混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住嘴!”
胡阼非一巴掌呼在儿子脸上,巨大的声响唤回了沈寒枝的思绪。她敛目看去,只见胡小窦那张胖脸没一点事,反倒是胡阼非的手疼得厉害,竟还有些红肿了。
幸有薄绢作挡,嗤笑之色未被察觉。沈寒枝定定神,抑住上扬的嘴角回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我先回去稍事休憩,晚些时候再随大人去那什么醉,醉……”
“醉春华!”胡阼非乐得合不拢嘴,忙使唤下人将胡小窦带去后院浣衣,还特意拔高了声调让沈寒枝听见,“胡小窦!老子告诉你!你必须把沈小姐的衣裙洗干净!否则,老子定会打得你屁股开花!”
沈寒枝充耳不闻,疾步来到厢房门口,遣了领路小厮,同霍钺说:“安排一百名镇关军去骨阆郡保护金慕叶和萧忴,另外……”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明言,只让霍钺把兆烈找来。
待换完衣裳,沈寒枝便单独会见了兆烈,道:“烦请兆将军派镇关兄弟们打听一下,看看樾州是否有一个叫鹭娘的女子。若有此人,将她带来见我。务必隐秘行事,莫叫旁人知晓,尤其是傅声闻。”
“明白。只是,姑娘找她所为何事?”
听到兆烈这样问,沈寒枝故意蹙起眉头,一边揪扯着帕子,一边撇嘴糊弄道:“嗯,左不过是女子间的琐事……那个鹭娘,好像曾与傅声闻有过……罢了。总之,麻烦兆将军了。”
兆烈顿悟,未再多言,应声退下。
沈寒枝当即换了面孔,眉间覆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霜色。不知怎的,她一想到胡小窦的话,耳边便莫名响起寻找髯公那天晚上,山谷里传出的尖锐响声……
但愿事情与自己猜的不同吧。沈寒枝无声嗟叹,憩至天黑便叫上霍钺一起出了门,与胡阼非同乘一车前往醉春华。
酒楼今晚不接外客,云窗月户,幽静雅致,乃最佳谈话之地。胡阼非遣了小厮,亲自作陪,一落座便为着那不懂事的儿子举杯自罚,三杯清酒下肚正要开口,忽听沈寒枝先发话了:
“州牧大人,我还是不明白,令郎小小年纪,何以说出天下女子都是蛇蝎这样的话?”
胡阼非哑然,暗道刚才那三杯酒算是白喝了,这小女子怎么还揪住此事不放呢!他露出一脸愁色,怅然若失道:“实不相瞒,两年前吾妻病故,吾儿小窦因此记恨于我,怪我没有照顾好他娘。可彼时我忙于政事,实在无暇顾及她们母子,连丧事都是托给家中管事料理的。后来终于得闲,每每念及亡妻,我心中都深怀愧疚,想着定要照顾好我们唯一的孩子,便费心费力地寻来一保母负责照看小窦的起居,那人便是鹭娘,再后来么……”他顿了顿,借着倒酒掩饰心虚,假笑搪塞,“我发现鹭娘识得几个字,想她留在家中当保母委实屈才,便打发她去别处做工了。许是小窦与她相处不愉快,心里生了偏见罢。”
沈寒枝审观其貌大抵猜出内情,左不过是男女那档子事,没必要戳破,遂更为敷衍地问道:“那鹭娘后来怎么样了?”
此事不宜多言,说多了便会牵扯出骨阆郡前任太守的事……胡阼非打哈哈道:“那下官便不晓得了。一介女流,想来翻不起多大的浪,应是嫁作人妇了吧?呵呵。”
沈寒枝不动声色地轻瞥布菜之人,愈发觉得倒胃口,眼神扫过满桌珍馐,不禁哀叹可惜。
见她迟不动筷,胡阼非屏住了一口气,小心地问:“是不是这些菜不合沈小姐的口味?无妨,我这便叫人撤了换一桌新的来……”
沈寒枝急忙拦下,故意表现出惆然之色,摇头答道:“这些都是州牧大人精心准备的菜肴,撤了属实可惜。况且,不是菜不合我的口味,而是我一路颠簸,身子本就不适,方才又听大人倾诉与亡妻情深意切却天人永隔,这心里便更难受了……”
胡阼非附和地叹一口气,然而望向沈寒枝的目光里却浮出两分藐视,心道:小女子便是小女子,只懂情情爱爱的,呵!我随便寻个借口便能将她诓骗住了,看来圣旨上写的什么通孙吴之术、湛骑射之艺,也不过是为了哄骗沈侯的好听话嘛!
沈寒枝忍泪般轻轻抽噎两下,强颜欢笑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踏足如此豪华的酒楼,也不知这里有没有甜甜的糕点?”
“有!当然有!怎么,沈小姐喜吃甜食?”
“倒也谈不上喜欢……”沈寒枝故作羞赧,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不怕大人笑话,先前我颠沛流离,内心苦楚无可疏解,只能……只能捡人家吃剩的糖果子。这嘴里甜了,心里的苦也能少一点。”
胡阼非颇为识趣地喊:“来人!把所有甜食通通端上来……”
“岂敢害大人破费!”不及对方说完,沈寒枝便先一步起身冲屋外唤道,“霍钺!”
守在外边的霍钺立马进来,按照先前与沈寒枝商量好的说辞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问问老板有没有甜果子,有的话买一两样即可。记得报我的账,切莫再让州牧大人破费了。”
诚如所料,胡阼非一听这话瞬间从座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把霍钺拦了下来:“不可不可!下官岂敢劳沈小姐破费啊!侯爷要是知道了,定会责怪下官怠慢了他的掌珠!这位小兄弟,请你务必同老板讲,一切开销记在我胡某账上便可!”
霍钺看一眼沈寒枝,称是离开。
胡阼非长舒一口气,转身一瞧沈寒枝正执樽作敬酒之姿,又忙不迭跑回桌边抓过酒杯与其对饮。
沈寒枝将酒杯置于唇边,却并不饮下,幽深的眸光始终紧盯对方手里的酒杯。
一声“咣啷”轻响后,胡阼非变得摇头晃脑、哼哼哧哧的,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胡乱挥了几下手便倒在了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沈寒枝挑眉一笑,等到敲门声复而响起,便道:“进来吧。”
霍钺飞快进入屋内并且动作利落地反锁了门。尽管早知道沈寒枝自有办法对付胡阼非,可亲眼看见躺在地的人时,他仍觉惊讶:“这是……死了?”
沈寒枝冷笑:“他倒是想,哪儿能这么便宜他。我是在他的酒里下了酒魔,一种使人闻酒便醉的青色妖虫,寄于人体内十二时辰后消散。咱们离开樾州前,他是醒不过来了。”她压低声音问霍钺,“看见东西放哪儿了吗?”
“楼下柜台最底层的暗格里。不过今日是酒楼老板亲自看台,恐怕不好取走。”
他们说的是酒楼账册,上面记有胡阼非这些年来在此花费的钱财和交往人士的名录,今后顺藤摸瓜定能查出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好,待会儿你送胡阼非下楼,我去把账册偷来。”
“可咱们同进酒楼,只我和他出去会引人生疑。”
沈寒枝但笑不语,走到户牖旁敲了两下,一个与她容貌相同但身着杂役衣衫的女子从户牖后走出来。
霍钺看傻了眼,本能地握紧刀柄。沈寒枝忙按住他的手,解释道:“她是莥婆,平妖,不伤人,我特意请她来帮忙的。”
霍钺再次打量对方,原本紧绷的神情有所松懈,又慢慢地被好奇取代。
“莥婆,等会儿你换上我的衣裳随霍钺回州府,在我房里躲好,不要随意出门。若有人问起,你便说自己吃了酒,头有点疼,不想被打扰,大约戌时末我便会回去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一个月后你带着自己做的机巧物件去京中寻我,我定助你拜入匠师贺春门下。你路上用的盘缠我也为你准备好了,便放在厢房的床下。”
“好!一言为定!”
沈寒枝踏过户牖来到隔壁屋室,与莥婆互换衣裳,又在其帮助下暂时改变了容貌,扮作杂役匆匆下了楼,粗着嗓音喊道:“客将归矣!”
酒楼老板连忙亲自相送。
霍钺扶着胡阼非下了楼,余光自始至终关注着沈寒枝,见她虽已去到柜台旁边却不得机会出手,赶紧假装没有站稳,手上一松令胡阼非滚下楼梯。
酒楼老板惊慌失措,招呼小厮们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搀州牧大人,幸好对方醉得深沉,不然又是好一顿责骂。
沈寒枝趁机钻进柜台后,据霍钺所说从暗格里翻找出几本账册,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要的那本都一股脑儿地揣在了怀里。正当她准备出来时,酒楼老板突然转了一下身。
霍钺眼疾手快,直将刚刚扶正的胡阼非又丢给酒楼老板,佯装吃力地斜了斜身子,蹙眉咕哝:“这也太重了。”
“真是,睡得跟死猪……呃……”酒楼老板意识到说错了话,讪笑两声,闭口不言,只一味与小厮合力搀着人往外走。
沈寒枝趁乱绕到酒楼后院。霍钺见状,松了一口气,护送莥婆坐进马车并亲自驾车回到州府。他带莥婆来到沈寒枝的住处,一直在门口守着,直到实难忍饥才悄声问屋内之人:“我去拿点吃食,你要不要?”
莥婆摸摸肚子,是有点饿,便轻声应好。待霍钺走后,她心里忽有些忐忑,眼看着快要到戌时末了,她把窗户推开一条细缝,看见院门口闪过一人影,身形高大一看便知不是沈寒枝。
心口怦怦直跳,莥婆没来得及锁门,只好匆匆吹熄了烛火假装就寝,然后抱紧钱匣子躲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盘算着不论来者何人,只要一开门自己便冲出去逃走……
傅声闻停在门前,正要叩门便见灯烛息灭,不由得一顿: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他推了推门,发现并未落锁,迈步走入。
莥婆咬了咬牙,闭着眼睛闷头乱冲,不但直直撞上来者,还被其反手钳制住,吓得惊声尖叫,却也只叫了半声又被人捂住了嘴。
傅声闻本想像往日那般同沈寒枝打情卖笑、撩云拨雨一番,可手掌才一触及那肩骨顿时意识到不对:这骨相……不是沈寒枝!他瞬即收掌变爪,绕至对方身后直掐其喉,厉声低斥:“尔等何人!为何在此!”
莥婆被掐得毫无反击之力,莫说答话,连呼吸都十分费劲,只能虚弱地拍打傅声闻的胳膊表示抗议。
傅声闻察觉对方不谙武功,稍稍松了劲力,又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莥婆!咳咳……”莥婆急喘一口气,慌慌张张地掏出自己的妖簿给傅声闻看,断断续续地强调说,“我、我是平妖,是沈小姐请来的!你要是……要是杀了我,你得偿命啊!咳……”
傅声闻乜斜那张妖簿,神色晦暗不明。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松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异常清冷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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