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秦婉回家见到冬禧时，她母亲的灵位还在他怀里包着。

　　打开包裹灵位的白布，秦婉一动不动地盯着灵位上扎眼的“秦李氏”三字。半晌，她对冬禧道：“端个火盆去外面。”

　　“火盆？”冬禧不解地看向她。

　　“对。”

　　她的母亲并不叫什么“秦李氏”，母亲又不是没有名字，她叫李姝，这种摆放在秦家祠堂的灵位、这种冠在她姓前面的夫姓，更像一种可恶的枷锁。

　　她用白布重新将灵位包好，从梳妆台上拿过一瓶茉莉花油，悉数倒在上面。最后，走到院中的火盆边，俯身将灵位放进了火中。

　　看着那块木牌在火中燃烧，秦婉心里默念：娘亲，您就这样去吧，化成吹过山间的风、落在竹叶上的雨、飘在蓝天边的云，就是不要再成为苦命的女人了。

　　她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气，有一种自己也得到解脱和自由的轻松。

　　拿走灵位这件事，秦婉确实是临时起意，忘记要多带一件趁手的短刀或者匕首，回想到秦廷茂要用那托盘砸她就来气，她最多只能接受她和秦廷茂同归于尽，怎么能有让他白白打死的道理？

　　芸妈妈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念叨多亏有姑爷在，秦婉也想着给蔺珩道谢。

　　但蔺珩回家以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来看她，只是径直回到了他的房间，也没派人给她传什么话。

　　秦婉在浴桶里洗澡，心里却想着蔺珩的反常。也对，他本来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前程娶她，今日她和秦廷茂大打出手，打到他身上不说，为了展现他的担当，他还不得已和秦廷茂对着干。得罪秦廷茂，就是得罪他的前程。

　　不管怎么说，蔺珩无辜被自己卷进来，他心里怨自己也无可厚非。

　　秦婉再次呼出一口气，却并未觉得心里好受些。

　　她木然地将头发撩到一侧，让芸妈妈给她后背抹山茶花油，然后才穿好衣服，推开浴阁的屏风出去。

　　然后便见到了蔺珩。

　　他已经换了衣服，站在房内安静地等她，同芸妈妈颔首行礼。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芸妈妈笑着，出门后还关紧了门。

　　秦婉略低着眼睛，避开和他对视，“今天连累到你了，对不起。”

　　她诚心诚意的道歉并没有得到回应，房内一片静默无声，仅余暖炉中炭火燃烧时不时发出细微响动。

　　他走近了些，看着她道：“那下次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吗？”

　　秦婉不说话，只是呼吸着他周身的清爽净澈气息。

　　适才到家后，蔺珩觉得自己身上酒味太重，便决定先洗了澡换了衣服再看她。

　　他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嫣红的唇上，无声地咽了咽喉咙。可她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蔺珩只好强行移开目光。

　　“早点休息。”他说着，手拍了拍她的肩。

　　“好。”

　　他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依然抚在她肩头。

　　房内还算暖和，秦婉刚洗完澡穿得很薄，蔺珩手心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到肌肤上。

　　秦婉抬头看他，他看她的眼眸中是难以言说的温柔，耳根泛红。

　　二人略有些急促的呼吸中隐含着暧昧与犹疑的旋律。蔺珩缓慢地，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秦婉眼睫微颤，却没有反抗。

　　蔺珩伸手揽着她的腰，或者说只是将手不紧不松地搭在她的腰上。他的手心很烫，隔着薄薄的衣服开始散发温度，像一汩暖流注入她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地逼退她的理智。

　　第二次的吻比第一次的绵长许多，他依旧动作温柔，轻挑开她的牙关，他的舌尖便探入她口中。

　　这种情欲的吻她并不讨厌，甚至称得上喜欢，他的唇是软软的，吻是甜甜的，带有淡淡的酒味。

　　两人贴得越来越近，她开始站不稳，任由他把自己抱得更紧，感受他的手在她后背和腰间的游移、抚摸。

　　“抱着我。”他在二人唇舌缠绵的间隙，以极低的语调贴着她说。

　　他的话没有进她的耳朵，似乎直达她的心脏，让她没有任何思考就乖乖伸出双臂勾着他脖颈。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亲密与欢愉让她身体微微颤栗，也让她神智渐渐不清明，只知道眼前是他，心里也只有他。

　　她本能地试探着回应他。

　　他却停了下来，仍是抱着她，身子却稍稍后撤，用那双柔情缱绻的眼睛看她，微微含笑。

　　她睁眼与他对视，不知道他为何停下，在触及到他温柔眼波后，旋即又低首，十分羞怯的模样，“干什么……”她声音轻轻地问他，却不好意思再对上他的双眸。

　　此时的灯花袅袅摇曳，浮动的光影映过她娇美的眼角眉梢，蔺珩心中原本可控的□□瞬间化作燎原之势，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压倒在床上，轻轻咬她的耳垂，咬她被他亲得殷红欲滴的唇瓣，吻她的锁骨，将自己灼热的喘息落在她颈上，他伸手从她衣襟下探入，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那些碍事的衣物，想要和她彻底地亲密无间。

　　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秦婉脑子里多了几分清醒，她捧起他的脸，“你是想要我给你生孩子吗？”

　　蔺珩呼吸有些重，看着她一笑：“我当然想，如果我和栀栀有孩子了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我做梦都想和栀栀有孩子。”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秦婉一把推开他。

　　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让蔺珩的眼神瞬间慌乱无措，他甚至开始结巴，“为……为什么？栀栀是觉得我不能照顾好你和孩子？”

　　“你找别人吧！”秦婉拢好自己的衣服，更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这句话把蔺珩气得不轻，他哪里不好他可以改，什么叫找别人？“我只想要你和我的孩子！”

　　“滚出去！”秦婉没再给他多说什么的机会，目光决绝地要他离开。

　　他站在原地，垂目调整自己的呼吸，整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只能平静地点点头，向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

　　随着房门再次关紧的声音消失，房间里再次陷入宁静，远远传来街巷中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秦婉躺在床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愿意和他亲密，但是不能接受他们的亲密是为了生孩子，她才不是谁延绵子嗣的工具。

　　蔺珩当晚就去问了芸妈妈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芸妈妈有些犹豫，但想到就算自己不说，蔺珩也能从其他人口中了解，遂将昔日秦家的事和盘托出。

　　第二日秦婉一醒，他便过来解释：“栀栀，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一样喜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逼你生男孩！”

　　可秦婉的反应却非常冷淡，“男孩女孩我都不想要。”

　　蔺珩默然，秦婉的话像扎进他心中的刺。他仅仅是想象一下能和她有一个孩子就满心欢喜，因为那是他们创造的孩子。

　　她到底是不想要他，还是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二人的谈话到此为止，蔺珩再也没提起孩子的事。

　　大年初二，梁羡来到内院，呈给秦婉肃亲王府郡主送来的礼物。秦婉立刻在自己嫁妆里选了几样合适的，等着过两天回礼。又想到盛惠去年还请她去了马球会，虽然不愉快，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她应当回请才是。

　　于是又写下一封信，命人送到肃亲王府，她打算请盛惠在外面喝茶。她已经成婚了，盛惠还是未婚女子，只能去外面。

　　下午，蔺珩照例过来看她，他装作不知道秦婉明日有安排，以一种闲谈的语气说道：“明日我们去郊外转转可好？”

　　“我明日打算请盛惠郡主喝茶。”

　　他看向秦婉，作出些许惊讶状，“哦，也好。那栀栀想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秦婉道。

　　蔺珩面露微笑，仍是不动声色地套她话：“既是他们兄妹二人，不可怠慢了才是。”

　　见他提到“兄妹”二字，秦婉道：“盛栩吗？他怎么会去？”

　　听闻盛栩不去，蔺珩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与盛栩接触虽然不多，但很明确，盛栩对秦婉是有好感的。

　　他并非是想要把她身边每一个对她有好感的男性都铲除，他完全可以允许这种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存在，譬如梁羡。只是盛栩让他有一点危机感，因为盛栩和秦婉性格太像了，率直、冲动、反叛。

　　恶犬护食那样的感情蔺珩看不上，他不是狗，秦婉也不是没有生命的一块肉。能让两个人要长久在一起的不是蛮横霸道，是两情相悦，是爱和吸引。

　　他不想让秦婉觉得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疑神疑鬼的人。

　　因此，盛栩不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盛栩后来还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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