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夜雪

　　教室里来了差不多有十几个人，有的人在小声说话，有的人则是趴在桌子上浅眠。有冷风吹拂着窗帘，吹起来漂亮的弧度。

　　程皙抱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站得笔直的松树，“雯雯，又是一年冬天要来了。”

　　刘雯雯开了瓶酸奶喝得津津有味儿，“嗯，今年寒假可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

　　“雯雯，我好喜欢冬天，好喜欢雪呀。”程皙起来重新绑了绑马尾辫儿，“雯雯，不知道今年冬天什么时候下第一场雪呀。”

　　刘雯雯拧严了酸奶瓶盖儿，“十二月初吧，我也挺期待今年下雪的，哈哈。”

　　“那也快了，现在都十一月三号了。”程皙的马尾辫松散，她使劲儿拽了下皮筋，“雯雯，一月初我们就要期末考试了。”

　　“啊！那我可得赶紧学习了！看着前面写的距离高考还有197天，我就心慌呀。”刘雯雯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皙皙，等咱们寒假再回来，可就剩120多天高考了！我一想我的这个心脏真的是要跳出来了。”

　　程皙拍了拍刘雯雯的背，“别慌，认真听课吧！”

　　——
　　十二月初，程皙踩点在清晨六点二十走出家门，她走在通往学校后门儿的小道上。路边有几棵人中杨的树枝上蒙了层霜，程皙仰头呼出来一团白汽。

　　“喂！程皙！”

　　程皙把半张脸藏进围巾里，转身看喊她的人，“刘思浩？”

　　刘思浩还是留着美式前刺，此刻身上穿着件米色的夹克，里边儿是深灰色的卫衣，下身是校服裤子。他咧嘴笑着说：“程皙，你最近两天有联系过陈弈吗？”

　　“没有，他怎么了？”程皙上次给陈弈发微信，是在一个星期之前，她问他物理题，他隔了两个小时才给她回消息。

　　“陈弈好像和他爸吵架了，这两天我没联系上他。”刘思浩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来手机，滑到和陈弈的聊天对话框，叹了口气，“诶。”

　　程皙冷得跺了跺脚，风一吹，校服裤子里裹着的两条细腿便显露出来。程皙的脸上流露出来一点焦急，“咳！刘思浩，今天我值日，先走了。”

　　刘思浩：“诶，程皙！你要不要也联系下陈弈？”

　　程皙转头看身后的刘思浩，她的马尾辫被风吹得飘在空中，她轻轻点头说：“嗯。”

　　当天夜里十点多，姜萍兰洗了盒草莓送到程皙房间。姜萍兰：“皙皙呀，还要写多久作业呀？”

　　“妈，我今天还有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就写完了。”程皙捡了个偏大的草莓，塞进嘴里，“我今天在学校把物理作业先写完了。”

　　姜萍兰抬手摸了摸程皙的脑袋，说话的语气里满是疼惜，“写完作业早点儿休息。”

　　“好。妈，我今天会早点儿睡的。”程皙给写完一面的数学卷子翻了个面儿，“我要加油了！”

　　程皙写完最后一科作业，抱住双膝坐在椅子上，给陈弈发了条消息。
　　Xixi：【陈弈，你在嘛？】程皙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浅眠，等待着陈弈给她回复。

　　有夜风吹到窗户上，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这声音让程皙恢复了几分清醒。她躺到床上，按亮了手机看，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只有几条新闻。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程皙揉了揉眼睛，点开和陈弈的对话框看得入神。她又给陈弈发了个表情包，是一个摇头晃脑的小猫。
　　Xixi：【陈弈，刘思浩跟我说他联系不上你了，他还挺担心你的。】

　　——
　　陈弈和陈梓强吵完架，就不怎么爱看手机。他跑到他爷爷家，睡了一天觉，醒了就到附近的罗森便利店里吃泡面。

　　凌晨一点多，便利店里除了陈弈，还有几个附近上学的大学生。有一对是情侣，在喂对方吃冰激凌。

　　陈弈端着泡面坐到用餐区，安静的望着玻璃外面通亮的街道，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8号线地铁的出口。

　　地铁已经停了，所以行人都在马路对面。陈弈吃了半碗泡面，才想起来看手机。他划开手机，瞬间弹出来了十几条消息，有陈梓强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他住的地方，还有刘思浩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在这些消息的最上面的，是程皙发的消息，陈弈放下泡面碗。
　　not bad.：【在，刚看到消息。】
　　程皙朦朦胧胧间，听到手机响了，摸起来手机看到弹出来的消息是not bad.发过来的。她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Xixi：【陈弈，你还好吗？】
　　not bad.：【还行，我待会儿给刘思浩打电话。】
　　Xixi：【可是现在是凌晨一点多。】
　　not bad.：【他应该还没睡。】

　　Xixi：【现在该休息了。】陈弈举着手机，对准泡面碗拍了张照。
　　not bad.：【我还在吃饭呢。】
　　Xixi：【哦，陈弈，你在北京哪里呀？】
　　not bad.：【我呀，在海淀这边儿。】
　　Xixi：【陈弈，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你什么时候回北程呀？】
　　陈弈单手插兜儿走出便利店，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愣住了，过了几分钟他才滑开手机。
　　not bad.：【月末回去。】
　　Xixi：【陈弈，我太困了，先睡了。】

　　陈弈没给程皙回这条消息，他一个人站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上，反复点开和徐雨琴的聊天对话框看，快一个月了，徐雨琴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
　　陈弈第二天上完英语课，在他爷爷家小区楼下，被陈梓强堵在了单元楼门口。

　　陈梓强：“这几天都在你爷爷这儿，什么时候回我那儿？”
　　“不想回，我爷爷这儿挺好的，安静。”陈弈单肩背着书包，两个手插兜儿，斜睨着陈梓强。

　　陈梓强：“陈弈，跟我回去，你霞琦阿姨还说要见见你呢。”

　　陈弈轻轻的勾了下嘴角，眼神里满是不屑，抬手轻拍了下陈梓强的肩膀，“不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陈梓强：“陈弈！这周三你必须去！”
　　陈弈给自己扣上卫衣的帽子，转身留给了陈梓强一个背影。陈弈的个子儿高，在北京又瘦了一圈儿，晚间的风吹到他身上，他的肩胛骨便凸起来。
　　陈梓强盯着陈弈的背影，心中各种感慨交织在一起。

　　周三这天，北京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蔚蓝的天空上，有几朵连绵起伏的云。

　　陈弈照常上完英语课，回到爷爷家开了电脑玩游戏。

　　陈赫威：“小弈呀，你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去找他呢。”他边说话，边戴上了金丝边儿的眼镜。

　　“哦，我不想去。”陈弈懒洋洋的瘫在他新买的电竞椅上，“爷，我去干嘛？去见那个女人吗？”

　　陈赫威坐在沙发边上，离阳光较近的位置，长叹了口气，“小弈，你看外面的树枝儿上都上霜了。”

　　“砰砰砰！”

　　一阵平缓的敲门声，打破了陈赫威和陈弈的对话。

　　“谁呀？”陈弈喊了声，门外面的陈梓强应道：“是我！”
　　陈弈摘了脖子上挂着的耳机，起身过去开门。

　　他动作极快，唰的一下拉开门。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两个人，黄霞琦挽着陈梓强的胳膊，模样没有半分拘谨。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涂着艳红的口红。

　　陈弈扫了眼他们俩，火速又挪开眼神，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来股拒人于千里的冷。

　　陈梓强把带过来的补品搁在玄关处，高声喊，“爸，我带霞琦过来看看你和小弈。”

　　“梓强来了，来，过来跟爸喝杯茶。”陈赫威俯身摆弄了几下他手边的茶具。

　　陈弈双手插兜儿坐回电竞椅上，重新戴好耳机，屏蔽掉了身后的一切。

　　陈赫威摆弄小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陈梓强和黄霞琦，“梓强呀，效弈在我这儿还挺好的。”

　　陈梓强：“嗯，主要是想让这小子和霞琦见一面儿。”
　　本来安静坐在一边儿的黄霞琦，抿了口茶说：“嗯，小弈长得真高呀。”在她和陈梓强刚认识的那几年，陈梓强给她看过陈弈的照片，照片里的陈弈是个小学生的模样，留着一个小锅盖头，背着蓝色的大书包，呲牙笑着伸手比耶。

　　陈梓强扭头看了两眼在打游戏的陈弈，“爸，您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坐坐？”

　　“人老了，不愿意走动了。”陈赫威望着窗外秃灵灵的树枝，“你最近公司生意怎么样？”

　　陈梓强：“挺好的，爸，您就别跟着我操心了。”

　　“快快快，到草丛这儿。”陈弈忽然出声喊游戏里的人，“对，就是左边儿的草丛！”

　　陈梓强：“爸，陈弈这么玩游戏会不会打扰您休息？”

　　陈赫威：“不打扰，小弈到晚上七点之后就不玩游戏了。”

　　陈弈摘了一半儿的耳机，露出来一个耳朵，对着游戏里的人喊，“这把先结束，我去喝口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