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痴

　　花令德一回宗门，就告诉自己的师叔，她路上噶了一个人。

　　师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花令德：“我杀了一个仙门子弟。”

　　师叔：“！仙门相残！罪不容诛！你在说什么？”

　　花令德：“我知道罪不容诛，所以我来领罚了。”

　　师叔：“削去一身修为，你受得了？”

　　花令德：“实不相瞒，我已经没有修为了。”

　　所以她现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

　　师叔：“！”

　　我说你怎么这么坦然！原来来时已经做好准备了？

　　“怎么没的？花令德！我问你怎么没的！堂堂仙门圣女！你在外怎么可能没了修为！”

　　探查到花令德真的没有修为，师叔气得一蹦三尺高。

　　花令德嘴里当然问不出什么实话来，任由师叔气得跳脚又拿她无可奈何。

　　良久过后，他歇了气，道：“详细经过和我说一声，我想想怎么保你。”

　　他知道花令德是个有分寸的，万万不会随意杀人，除非那个人真的惹到她了。

　　花令德：“他调戏我。”

　　这话确实没错，那个人抓到她和司徒显时，还言语侮辱，粗俗不堪，让他的手下在外守着。

　　但是真实情况和她说的有一点出入。

　　花令德见他言辞不干不净的，以为他是看上她了，没想到是看上她身后的司徒显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就拔了司徒显的刀，在那个人靠近时，趁其不备杀了他。

　　他太过轻敌，以为花令德没了法术自己就可以胡作非为，殊不知轻敌让他就此天人永别，再也没了气。

　　至于他身边的手下，在自己的主人死了后，乱窜一团，分了十几个方向跑路，花令德没追上，没成功灭口封锁消息。

　　师叔：“他调戏你？王八羔子！他妈的我非要给讨个说法！”

　　这时执法堂的人来，说是要带花令德走。

　　师叔：“不行！她师父还云游在外，你们怎么能随意审她！”

　　执法堂的人奉了掌门的命令，是一定要审的。

　　掌门，就是师云衣的师尊。

　　仙门里最强大的人，和寻常的仙门掌门不一样，他没有仙风道骨，也不济世救人，他的人物特点是：阴沉暴躁，待人严苛。

　　仙门不得相残的规矩，就是他定下来的。

　　要是落在掌门手里，花令德不死也得脱层皮。

　　花令德连忙抱住师叔大腿：“师叔救我！”

　　师叔护着花令德，遮住四周的执法人员：“你们不能带她走！要带她走就从我老头的身上跨过去！”

　　“是吗？”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的嗓音，凉薄带着狠戾。

　　花令德：“……”

　　郁晚看到人的时候惊呆了。

　　师尊的角色一直没怎么和她正式见面，因为这是一部大女主剧，师尊这个角色一直在女主印象里，基本没怎么出来过。

　　导演组也没告诉她，师尊到底是谁主演。

　　就是剧本围读会那天，她都没见到传闻中的师尊！

　　问导演，导演也只是说，这个角色演员时间排不开，到时候自然会空降过来。

　　郁晚：“！”

　　看到闻人礼的脸的那一刹那，原本假装害怕演技不怎么入流的花令德一下子趴在地上，脸上充满了害怕和不知所措。

　　真得不能再真了。

　　天知道闻人礼的表情有多么想她小时候犯错后他想揍她这个小趴菜的眼神。

　　饶是知道自己没犯错，郁晚还是忍不住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事了，让这尊大佬对她脸色如此难看。

　　闻人礼饰演的掌门眼神对她无比陌生，透着剧本里源自师尊上位者的威严。他挥挥手，四周的人顿时将花令德带走。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宗门执法堂要审的人，还轮不到海长老说不答应。”

　　就这翻脸无情的模样，在女主眼里，叫淡泊名利，遵纪守法。

　　郁晚感觉，如果闻人礼不是真情实感而是真的在演戏的话，这演技她得给个赞。

　　哥，你牛啊。

　　……

　　花令德在执法堂罚跪了三天三夜，剧组给的特效日夜轮转，第三天的时候，司徒显站在她身后。

　　他抱着刀，问：“值得吗？”

　　为了他，跪在这里。

　　他不会给她任何回应的。

　　花令德只是说：“最起码现在你在我身后。”

　　司徒显：“……”

　　他握紧怀里的糕点，想了想，还是没送出去。

　　他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人，若是再和人家姑娘有了牵扯，只会害了她。

　　花令德：“我闻到你怀里茯苓糕的香气了。”

　　司徒显：“刚刚下山买的，不是给你的。”

　　花令德：“我又没问你这个。”

　　司徒显：“……”

　　花令德跪了一会儿：“你也不用担心，我辟谷了，不怕饿，我修为高，师父教了我一身炼体之术，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怕晒，也不怕冷。”

　　司徒显：“……”

　　不委屈吗？

　　在铁打的规矩面前，哪怕那个人是流氓地痞，她也得承受丧失修为的惩戒。

　　这几天，司徒显知道，花令德已经不是仙门圣女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具体情况，还要等掌门和诸位长老商议。

　　花令德：“你怀里的茯苓糕，再捂就没味道了。”

　　司徒显：“不是给你的。”

　　花令德：“那偷偷给我一块好不好？”

　　司徒显：“……”

　　他原本想走，还是站在原地，掏出怀里的糕点递给她。

　　花令德接过糕点就开始狼吞虎咽，仿佛刚刚说不饿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咬了一大块茯苓糕，刚入口有点噎住了，连忙咳嗽起来。

　　司徒显抬手，举止生涩拍了拍她的背。

　　他拍着拍着，怀里的人突然哭起来。

　　司徒显：“……”

　　花令德似乎也就哭那么一阵子，几滴眼泪后倔强擦了擦脸，然后眼眶红红的，再也没掉下来一滴泪。

　　司徒显此前觉得花令德是爱里长大的孩子。

　　有师伯师叔，有师兄师姐。

　　可她行为举止，却又不像。

　　她会做饭，会洗衣，会砍柴烧火，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圣女。

　　她一口一口小口吃着糕点，这次倒也没噎着，也不怎么说话了。

　　可司徒显分明感觉到，她在伤心。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不要再插手她的事情了。

　　可他又觉得她实在是脆弱，仿佛风一惊就能摧毁她。

　　司徒显最终还是走了。

　　在花令德看不到的地方，他默默驻足良久。

　　直到海长老出现，司徒显才离开。

　　事后司徒显以为花令德应该不会再受到什么委屈了，她安心做她的仙门弟子，他和她最好不要有牵扯。

　　然而有群人进他的房间，以他是鬼门弟子的身份，要将他抓起来。

　　他和花令德一起跪在了执法堂门外。

　　区别是花令德没被束缚手脚，司徒显却是被法力压迫束缚了绳子跪在石板上。

　　执法堂长老在正中的大堂里，光线找不到他身上，花令德和司徒显在暴晒的阳光下，活脱脱两个被审的罪犯。

　　“根据执法堂最近的查证，花令德身为仙门圣女，为护鬼门亲传，不惜伤害同族子弟，此事证据确凿，花令德，你可知罪？”

　　花令德心里对掌门狂扎小人，面上一副认罪的乖巧模样：“我知道错了。”

　　执法堂长老见她承认全部罪行，却是道：“虽然你修为尽去，罪行可免去部分，但是身边的祸水源头，必须杀。”

　　此事一出，四周的长老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

　　没错，仙门内的事情，仙门可以自己处理，凡是涉及到外界，必须一致对外，斩断这丝联系。

　　司徒显：“……”

　　他就知道。

　　这件事情，仙门的人处理的最后结果就是牺牲他。

　　他一个鬼门弟子，身份上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

　　只要是鬼门的人，来了仙门，没帽子也会想办法给你扣帽子。

　　仿佛你天生恶劣，就应该伏诛。

　　司徒显没什么反应，花令德却是不干了：“凭什么？人是我杀的！又不关他的事情！”

　　执法长老：“因为他教唆你。”

　　花令德：“你在现场？你听到了？”

　　海长老连忙道：“令德，不可无礼！”

　　花令德连跪都不跪了：“我就是要一个公道！没凭没据的，你们凭什么杀他？”

　　执法长老：“就凭他作恶多端，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哪怕这桩事他没有罪，其他的事情，他手上沾染的仙门血液还少吗！”

　　“身为圣女，与此人为伍，你如何做仙门表率？如何服众？更担不起圣女之名！反而沦为恶鬼之流，不干不净！”

　　说着，执法堂长老的威压出现，将花令德又压了回去。

　　眼看着四周人就要把司徒显带走，花令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法门，身上突然释放出绚烂的蝴蝶花火，燃烧在附近，挡住了所有人的攻击。

　　在此间隙，她挣脱威压，跑到司徒显旁边，把司徒显护在身后：“你们都不许动他！”

　　海长老看到后，差点气晕过去。

　　“花令德！你TM给我把法术收回去！”

　　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那法术是花令德师父教给她的独门秘技，关键时刻生死之际用来耗费底蕴自保的玩意儿。

　　平日里轻易不能动用，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熟悉的法术。

　　还没来得及怀念自己已逝的师姐，场内威压愈重，几乎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执法长老：“让开！”

　　花令德死倔着不让。

　　她嘚嘚嗦嗦掏出怀里的万人书，开始念起来。

　　“江东南潞城，三年前被仙门王家欺压，南潞城首富刘氏一家，被王家夺女杀子，此事上报仙门，仙门不应，然而两年半前，眼见刘氏夫妇要被王家侵夺田产，鬼门十三宗嫡传司徒显，将罪人绳之以法，此事一出，得罪仙门，于民来说，却是大幸。”

　　“江北宁安城，此城有灵矿数座，素来有仙门崔家把控，采集灵石之人却是普通百姓，在灵阵中十死无生，此事被崔家封锁，仙门不知情，直到鬼门弟子司徒显偶然路过，破开灵阵，崔氏大怒，经此一役，崔氏衰落，宁安城由洛氏接管，百姓可享真正宁安。”

　　威压甚重，她咬着牙，接着往下念下去。

　　“白旗凉山，素来魔兽猖獗，原是仙门齐家培育仙兽的失败品，魔兽伤人，仙门齐家设狩猎场，人与兽竞技，魔兽噬人，后来尤好孩童。司徒显杀魔兽，上报仙门，处置齐家，此事，司徒显从未提及，然而凉山之内，却有百姓所刻司徒显雕像，为他开庙设坛，为生人祈福。”

　　“北蒙云氏纵火案……”

　　“河西高氏欺压……”

　　她说着说着，身上的威压不知何时轻了下来。

　　司徒显在她身后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等花令德念完后，太阳斜过天际，已然过去正午时分。

　　花令德嗓子念得发颤，她周身的灵火却未曾湮灭过。

　　她抬头，看向执法长老：“如此鬼门中人，是否罄竹难书？仙门中人对比己身，有几个活得不人不鬼，连鬼门中人都不如！”

　　“您说他作恶多端，我倒是想问您，您执法一生，手下有没有错杀过什么人？”

　　眼见着执法长老眼神犀利起来，海长老连忙呵斥：“令德！休要胡言！”

　　执法长老：“无论如何，仙门不能相残，是铁律。”

　　花令德冷嘲一声：“老不死的东西。”

　　执法长老接下来想说的话顿住。

　　他怒气翻腾，想教训这个不尊老的弟子，却见花令德背后突然展出翅膀，翅膀晶莹剔透，如梦似幻，裹挟着身后的男人。

　　众弟子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蝴蝶连同蝶翼下的人一同飞向天际，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内。

　　海长老：“令德！”

　　他也怒极了，追不上去索性狂拍执法长老的桌子：“那是个不错的后生！你多大年纪了！这么迂腐把人放走！我仙门万万没有欺善怕恶把好人逼到鬼门的道理！”

　　执法长老：“……”

　　他刚刚想说别的来着。

　　只是条件反射说了句刑律，没想到一开口被人骂了，还把人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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