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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瀑
李律师的消息来得很快,送过来的联络通讯录里,南洋子公司的联络人是梁丽英。
盛和集团在泰缅的子公司基本脱胎于当年梁宝妮的梁家,如今的负责人是叶鸣远与三姨梁宝珊,梁丽英则是她的女儿。
所以论辈分,林沉璧应当称呼她为梁姨。
在林沉璧和她联系之后,下午就收到了梁丽英的电话。
“存心啊,我让人去问了,那边人我们找到了,但是他一听就跑掉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必要的话,你来泰缅玩一玩吧,说起来梁姨和梁婆婆也很久没见你了。”
林沉璧笑了笑,“是啊,我确实很久没来了,不过最近应该是有机会来一趟。”
“那好啊,等你来了记得给梁姨打电话。”
和梁丽英挂了电话,林沉璧立刻给徐清雅发消息,然后给叶宅去了电话。
在叶宅休憩的叶启东接到了电话,“心心呐,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阿爷,我过几天想去南洋那边看看,培雅在吗?我想带她去。”
“心心主要打算去那边看什么?”
“……您应该知道了吧,除此之外,您还想让我去干什么呢?”
“心心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你梁姨和大舅舅都在那边,去之前给她们打个招呼,嗯?”
“我知道了,但我想问您,您知道关于十三姨的事可以都告诉我吗?”
电话那端的叶启东沉默了一下,说:“鸣凤和世文的骨灰就先供奉在那边吧,以后再说。”
“阿爷!”
“你已经知道了,我并不拦着你再查下去,鸣凤的死没什么别的缘故,但她做的事情——
心心,就像现在一样,阿爷不会过问你们做的事情,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阿爷。”
一扇银杏叶悠悠荡荡落在了林沉璧手心。
培雅也见到了叶启东。
“九丫头说要带你去泰缅,你去吗?”
叶启东没说让她坐,她也不敢坐,不安地站在一旁,一听这话喜出望外,“真的吗?”
叶启东抬头看她一眼,培雅立刻收敛神情,“九小姐有事,我当然义不容辞。”又瞟了眼叶启东,“您的吩咐也是当然的。”
叶启东起身看着她,“那你听好了,这次去泰缅,不能让九丫头冒任何险,要确保她毫发无伤。”
“九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呀?您这话说得……”培雅心惊胆战。
叶启东手一挥,“你也别多问,你是在那里长大的,你最清楚那个地方是怎么样的。”
“九小姐哪里用得上去我们这样的地方——”
“不管她去哪里,都跟着她,顾好她。”
叶启东的表情让培雅心头一紧,“是,您放心,九小姐救过我,我一定会顾好她的。”
“那你去收拾收拾吧。”叶启东让她走了。
窗外的雨浇泼而下,在玻璃窗上流下一道道利箭样的水痕,远及不上此刻余宅正厅里的剑拔弩张。
啪!
余佑华将手里的茶杯拍在桌上,冷笑道:“我听明白了,泽岚的意思是,家里不清净让你心烦了。”
又抬头望天拍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转而一副悲痛的模样,“哎呀,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老家伙连个老宅子管不好。”
说着说着,居然直接跪在余达民的面前痛哭流涕,“父亲!是佑华无能!父亲,泽岚忙碌在外,这家里就该交给大哥家的,可怜哥哥嫂嫂走得早啊!伯安——”
身旁的人手忙脚乱地去扶,余泽岚慢慢品着茶,对一旁的苏钦说:“看来今年的龙井也不怎么样。”
“够了!”
端坐在上闭目养神的余老太爷呵斥出声。
余佑华方才被扶上了座位,还在抹着眼泪。
余达民看向余泽岚,“都是家里人,你好不容易返来一趟,大家也都赶着来见你。
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事,都是留在老宅的人辛辛苦苦地照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算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你也不应搞得家里人都惶惶恐恐。”
余佑华的笑还没到嘴边。
“何况你都当家做主那么多年了,样样都理得清,今天你有任何想法,有任何安排,既然召集家里人在这里,件件讲清就是了。
虽然大家都少跟住你在外奔波,总不至于你说了都做不好。”
“是啊,是啊。”
众多余家人纷纷附和。
还有年轻辈分激动,“是啊,叔叔在外面辛苦大家都好心疼,能为叔叔尽点绵薄之力,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努力啦。”
余泽岚这才放下茶杯,笑了笑,“太爷教训得是,不过泽岚这次返家,也不是突发奇想。
之前没来得及讲,今日正好也讲一讲,我已经准备同盛和叶家的小姐订婚,至于是先订婚还是直接办婚宴还在商量。
我在外忙碌,家里人辛劳我也体谅,但是我实在好奇,怎会有些家中的风言风语甚至传到我未婚妻耳中,我都还不得而知。
没进门就让人家看了笑话,我再不回来听一听,日后恐怕我同我未婚妻都未必能进得家门?”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水瀑不断从天井倾泻而下。
上玄来明月谷的时候总是僻静时候,她平日里忙于观中事务,更喜欢去山顶的九清台或者别的静室。
如今站在飞瀑前,镇灵也笼罩在水雾里,浑身都湿漉漉的,林沉璧想让它走远些,它趴着不肯动,也拿它没办法。
其实是逍遥子找上玄师太,林沉璧下明月谷时正好遇上了,逍遥子还没醒,上玄就在谷里走一走。
“我可能过几天就要走,十三姨和世文叔的骨灰就先供奉在观里吧。”林沉璧说。
上玄师太点点头,难得多问了一句:“你之后回家还是去哪?”
“我想去一趟泰缅。”林沉璧回答。
上玄师太微微眯起眼睛,“你还要往下查吗?”
“当然要,当年十三姨早就远离了香江,是谁还想要她的命呢?”
“小九。”上玄师太甩一甩衣袖,“我们这样的人,敌人和仇家多到数都数不清。”
“难道因为多就不查了吗?叶家难道是对所有的威胁都熟视无睹才走到今天的吗?”林沉璧反问道。
“当然不是,但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不能永远陷在这种追索里,尤其是一直对过去的追索。”
“您放下了对过去全部的追索了吗?”林沉璧问。
“对过去的追索,是为了防备当下和今后潜在的敌人,但是你要把握好度,更不要被人迷惑了,‘敌虽众,可使无斗’,何况——”
上玄师太话锋一转,“是敌是友总是世殊时异,今日的敌人可能是明日的朋友,今日的朋友也可能是明日的敌人。”
“那还何谓‘朋友’,何谓‘敌人’?无非是兕虎相争,与虎谋皮。”
“商场如战场,你要踏进来,就注定这一关。小九,前路漫漫。你就是太心软——”
“我不是心软,我是不确定。姑婆,或许我总想着,将来有一天尘埃落定……”
上玄忍不住笑,“我也是到这里才知道,败退有败退的福气啊,只是在任何时候,功名利禄都叫人忘不了啊。”
林沉璧颓然地坐在石块上,“其实我也怕我忘不了。”
“日子还长,忘不了就忘不了吧,我到今日也不见得就忘了。鸣凤留给你的东西里面是不是还有集团在泰缅子公司的股份?”
“是,现在大舅舅……”
“泰缅是梁家人的地盘,大嫂也算能耐人,就是走得早了点,她妹妹梁宝珊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只是她如今已经渐老。
鸣远和她相互依仗这么些年,如今你去,梁家的态度还不一定。
无论如何,梁丽英肯定会热情待你,你至今未返香江,他肯定不会先正式宣告,可是是否已经开始透露,又透露了多少——”
“姑婆,这些都是后话了,阿爷肯定是以十三姨遗嘱和余泽岚未婚妻这个两个理由来平息不满,但是……”
“那就去泰缅试试吧,看一看,你能不能放下犹豫。
现在上上下下都在看着你入局,水深水浅,总要自己去试一试,其实跟着余泽岚做助理开始是最好的,不过你也可以先去找一找你想看的东西。”
上玄侧身看她,“其实想一想,鸣凤反而是整个叶家,做得最好的家长,她为你搭好了够高的台子,也为你留足了退路。”
林沉璧仰起头闭上眼睛,任由水雾扑面而来,凝结在发丝。
一滴一滴,从脸庞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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