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进制

　　有名的连锁快餐店，不用看菜单都知道要吃什么。她对我说，要吃什么就告诉她，她在手机下单。
　　“你还会这个了？”
　　“慢慢学嘛。”她爽朗地笑道。
　　“给我来个鸡肉卷就行——再来杯中可。”
　　“没问题——”
　　等餐的间歇，我问她：“所以你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调频器啊。”
　　“你知道失败率有多高吗？”我看着她的眼睛。
　　“三成嘛。”她漫不经心地盯着手机屏幕。
　　“那你为什么还过来呢？到时回去还得赌一次——条件概率知道吧，零点七的平方就是零点四九，能好来好去的概率不过一半。真有你的，还不能不回去，真有你的……”
　　“我知道只能待一阵子，必须回去，但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博嘛，与其在那边待得烂掉，倒不如来这儿看看。什么叫‘朝闻道’啊？”她伸个懒腰。
　　“你怎么说服你姐的？她可是个硬茬。”
　　“可别告诉她！我瞒着她过来的。”她吐舌。
　　“让她知道了，她不得担心死……你看你又让她——”
　　“点完了！你看，我厉害吧——”她把手机给我看，上面显示“下单成功”。
　　“厉害厉害，”我敷衍道，“你姐也不知道这事，你怎么过来的？”
　　她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说道：“对了，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小铃让我来找你。两件事嘛——第一件，确认你的安全，就是看看你人有没有事——”
　　“怎么确认？”
　　“我准备明天去你家的，没想到今天就碰见你了。”
　　“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她原话是这样的，‘如果人没事，给我看看他是不是有了新欢’……”
　　我啼笑皆非，叹气道：“告诉她我手机坏了——她怎么不过来呢？”
　　“我也是这么问她的，结果她跟我这么说——这也是原话，”晓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向天空，活像那绝望的朱丽叶。她说道：“‘噢，倘若我落入了时空裂缝，又何以再见我最心爱之人呢？’——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还说，以三个月为限的相见是不必要的，要等技术稳定了再过来，真是成熟的话啊，而且，小铃看起来很喜欢你呢，一提到你就会脸红。”
　　“是吗、是吗……”我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内心却松了一口气。不禁望向窗外，宁静的晚空映入眼中。
　　“你还当真了？你觉得她会那样子说话吗？”晓音笑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她也想过来的，当时我们都交了申请，但我的过了，她的没过……”
　　“什么申请？”
　　“就是——”大屏幕上刷新了号码，“等等，看来做好了，我先去拿哈。”
　　她去拿了餐品回来，戴上手套，将鸡块浸到盛酱汁的小盒中，吃了一块，又对我解释道：“实际上呢，这是渚江联合的一个计划：招募志愿者试用调频器。需要有担保人，铃的父亲就说由他解决——他也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了解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之类，看看怎么提升生育率——你看我还专门买了个笔记本呢，用来记事。”
　　她用没戴手套的手，在包里取出了一个本子，递给我。我粗略看看，上面都是对于渚州一带文化设施和政策的概述。
　　“还记得挺全。”我笑道，将本子递回给她。
　　“可不是嘛。”她将本子放回包中。
　　“你来这儿多久了？”
　　“没看见吗？两个月。上面写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找我？”
　　“没，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我知道你这时候放假。”
　　我将吸管插进了杯中，大冬天，冰冰的可乐沿着喉咙往下，使人心神净涤。
　　我一下子没忍住，打了个嗝。见她噗嗤一笑，我忽然想到了晓云。
　　我问她：“你姐怎么样了？没记错的话，你那婚约，临近了吧？”
　　“怎么样？一直鼓捣她那炸弹呢。但是做不出来，说是缺了点什么，还有几个工程学上的问题，我希望能在这边解决，所以记下来了，你看——”她又取出那个本子，用手肘夹着，翻开那页，递给我，继续说道：“可是我虽然学会用这边的互联网，但找了两个月，都找不到那些细枝末节的答案——实不相瞒，我正打算来问问你呢。”
　　我想到了小黎，也许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于是当即拍了照，发给他。
　　我对她说：“我那朋友挺擅长这个，估计能成，你先加我微信，到时有信息就告诉你。”
　　她道了谢，我继续问道：“刚刚那女生，你怎么认识的？”
　　“啊啊，那是我之前逛博物馆的时候碰见的，一见如故。帮了我很多很多，虽然我对她撒了谎，说我是外地过来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我同学认识她——你说在逛博物馆的时候认识的，那之前呢？你来到这里，就没个导游之类吗？全靠自己摸索的话，还真厉害——”
　　“不是。小铃她父亲和这边的工作人员联络好了，他们派了一个向导，形影不离地陪了我一个月吧，等到我熟悉这里之后才让我自己行动。没有她真的什么都成不了：她帮我租了房，办了临时身份证和手机号，教会我上网，引导我用很多生活APP之类——确实是大恩人，我现在每周都会见她一面——她性格也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行了行了，那我先提前谢谢你——她也是渚江联合的员工吗？”
　　她点点头，答道：“对的。她在人力资源部工作，现在好像是副主管。”她用那手从袋中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我，上面写着：

　　渚江联合集团
　　人力资源部副主管朱晴
　　电话：XXX

　　原来是朱晴姐啊。这世界真小，我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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