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骨

　　何适住着的房子被方女士收了回去，他和簿实深思熟虑了很久，决定提前回校。

　　一开始何适想租房子过渡，但簿实坚持他搬来和自己一起住。

　　“我家平时没什么人来。”簿实解释道，“这么大房子，我一个人住，很害怕。"

　　何适坚决不去：“阿姨问起来怎么办？现在我跟阿姨已经不是雇佣关系，而且我天天赖在那不走，阿姨肯定起疑心。”

　　他幽怨的看了簿实一眼，叹息：“我还不想这么早出柜……”

　　他想了想，在方女士面前，他们两个似乎已经出柜，便默默闭上嘴巴。

　　“总之，我不去。”

　　簿实摇头：“马上就开学，就算你自己租房子，也不划算，钱多也不能往那里烧……”

　　何适眼睛一亮。
　　“或许，学校会提供高三自习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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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验证何适的猜想，二人找到韩城验证。
　　在得到肯定回复之后，俩人飞速的收拾行李。
　　当天晚上，便回到久违的、已经落满尘土的宿舍里。

　　宿舍里两张桌子渭泾分明--簿实没有打扫的习惯，抽屉深处还留有纸屑，簿实去擦了一遍桌子，便将自己书本堆在桌子上。

　　何适则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桌子后，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消毒液，又擦了几遍。

　　待桌子完全干掉，他才将书摆放整齐。

　　簿实就这么看着他整理，忽然开口。
　　“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就在这吵了几次架。”

　　何适动作没听，也不知道簿实在忆苦思甜什么，敷衍道：“嗯。”

　　“时间过得真快。”簿实感慨，“现在咱们也不会因为三八线烦恼了对吧。”

　　“小适同学。”

　　何适怔了下，抬起头。
　　“或许你想尝试八三线？”

　　“什么是八三线。”簿实愣了下，反问。

　　何适比着桌子大小：“我八，你三。”

　　簿实乐了：“你这不讲道理啊，让老师待这么小的地方，老师不长个怎么办？”

　　何适默默看了他一眼：“你这也不用长了吧，都快比我高半个头了……”

　　簿实立即站起身：“我不信，来来来，比比。”

　　何适被他拉过来，头顶直接抵在簿实的脸颊，稍稍抬头，便能看见簿实额头太阳穴微微的跳动。
　　他不紧不慢推开簿实。
　　“现在清楚了吧？”

　　簿实兴奋劲还没过去，胡乱点头。

　　何适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
　　随后，他淡定的，微笑的，敲了敲词典的封皮。

　　“背吧，傻大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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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比之前还要紧张一些，除了老师不断鞭策之外，班里的同学组成的氛围也比之前浓重了不少。

　　班长傅伊伊带头向老师求助，各科老师大发慈悲，连发五十套卷子。
　　尽管只是开始，班里也没有人怨声载道。

　　甚至簿实看见，只剩下一个人坐着的陈贵，也经常不吃饭不休息，在题库里钻研。

　　簿实敲了敲陈贵桌子，在陈贵抬头瞬间吓了一跳。
　　陈贵的黑眼圈比簿实之前熬夜产生的还要严重。
　　他揉着眼睛，拿着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这是我总结的化学笔记。”簿实没敢在打扰，飞快的递过去，“如果不详细，还可以找我来加知识点。”

　　陈贵盯着那个本子，神色古怪。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道了声谢，便低头重新拿笔。

　　颇有之前簿实的架势。

　　时间过得很快，新学期在多数高三学生手里一点点流逝，经历几次模考后，大家的士气又如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

　　第五模拟考试结束后，簿实是最后回到教室的。
　　教室很安静的，簿实大致扫了一眼四周，只看得见每个人脸上空洞的神情。

　　忽然，便有轻微的抽泣声响起，难过是有感染力的，紧接着，班里同学面面相觑，眼眶泛红。

　　小胖子压抑着哭腔，哭诉：“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有考好过，明明没有浪费时间，但就是考不好，这次白白丢了五十分，都快掉三百名之外了……”

　　傅伊伊擦去眼角的泪珠，认真道：“我也是，但是，这次卷子有些难，大家普遍降了一些分，方子青，这不是高考，我们还有希望。”

　　簿实沉默的低下头。
　　这次模考，他也没有发挥好，勉强在六百分左右。
　　成绩还没下来，他不清楚何适考了多少分，只知道何实一直背对着他，从刚刚的闹剧里便没有抬头。

　　大家的打击很大，直到上课都一蹶不振。

　　韩城很快发觉手里的士兵气势不高，他放下了手里的卷子。

　　“这节课，我们不讲卷子。”

　　他的声音一出，不少疑惑的视线投来。

　　“今天，我们去操场玩。”

　　说完，他便拉开门，第一个走了出去。

　　班里同学鸦雀无声，一个也不敢动。
　　直到听见撕拉一声椅子的声响，何适第一个走了出去。

　　簿实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随后，三三两两的同学起身，顺着楼梯走廊，半信半疑的到达操场。

　　韩城背着手，对着他们笑得灿烂。

　　“高三二班的学生听令。”

　　他指着天边快要落下的太阳：“现在你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静止时间，让太阳重新升起！”

　　“？”
　　同学发出齐刷刷的惊叹，不解，质疑。

　　傅伊伊第一个举起手：“老师，这不可能--”

　　“不试试就说不可能？”
　　韩城反问。

　　傅伊伊摇头，最后一点质疑被甩了出去。
　　最后，她终于迈出脚步，沿着操场飞快的跑了出去。

　　操场只是标准的四百米大道，傅伊伊第一个冲出去，便能带动其他人的行动。
　　高三二班的学生浩浩荡荡的在操场上狂奔，无限接近追捧到太阳身旁。

　　他们有的人闭着眼睛，直接往前冲，有的人敌不寡众，落在了后面，但弯道超车，回到原位，有的人一直领先。

　　直到天边的蓝色与紫色相交替的天幕出现，高三二班的学生才像失去力气，七扭八歪的靠在栏杆上喘息。

　　片刻后，傅伊伊无奈的看着韩城。
　　“老师，真的追不到--”

　　“真的追不到吗？”韩城反问，“那既然追不到，我们就不追了。”

　　傅伊伊：“……啊？”

　　“反正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它有超脱人类生命的精力，在未知的领域燃烧寿命，如果不是因为亮，我们不会看见它。”
　　韩城看着傅伊伊，“你们又何尝不想太阳？你们也在燃烧自己，要发光发热，才觉得自己有价值。”

　　他指了指黑夜交替后，逐渐从云层里钻出来的月亮。

　　“但也有独自在自己领域发光的月亮可以做。”

　　“它会很温润，安静的等待着你们人生中惊喜降临。"

　　“同学们，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句话虽然不错，但也有人会因为没有天赋，站在独木桥末端，一点一点的向对岸靠近。”

　　“他可能被人阻碍，可能害怕海浪，但不会停止前行。”

　　“因为，你们要明白，这不过是你们人生中的一条路，你只看得见这座桥，却看不清四周被海浪吞没的其他的桥。"

　　所有人都似非似懂，默默的点点头。

　　簿实在队尾，轻轻的扯了扯何适。

　　何适偏过头，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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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前一周，学校终于给高三生放了一天假。
　　理由：“一年一度的毕业照。”

　　二班拍照时间早，站在操场上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头，不算很热。
　　班里女生不停的拨弄着刘海，一个镜子来回传递。

　　男生已经站好位置，何适不自觉被其他人推到旁边，他刚想询问，后背忽然被拍了下。

　　“能不能换个位置。”

　　那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声音低哑，几乎失去原本的声线。

　　何适沉默一会，点点头，主动向上走了一格。

　　那个男生出现的很突然，站的位置又在边上，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视线。
　　陈贵就站在他前面，不曾关注身后换了人。

　　何适刚回过神，身边的人换了又换，直到一根小指勾住何适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摄影师趁乱喊了一声“茄子”

　　何适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没有人知道，他正和旁边这位少年五指相扣。

　　微风刚好，轻轻从每个人的发梢略过，摄影师只用一秒，定格五十三人的青春年少。

　　待摄影师说结束，何适仍然盯着面前来路不明的少年。
　　他似乎摘了一秒的口罩，又在其他人没有关注的情况下，又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没有跟着队伍回班级，而是漫步走进绿茵小路，连个眼神也没有给，独自消失在大众面前。

　　陈贵终于回过头，看见何适站那么远，愣了下。
　　“你怎么去那里了，那我刚刚身后是谁？"

　　陈贵摊开手，神色古怪。
　　“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

　　他的手里，是一张祈愿卡。

　　上面写着四个字。

　　“金榜题名。”

　　何适没说话，簿实扫了一眼，连忙起身。

　　“走了，你们两个。”

　　陈贵将卡片收了起来，不满道：“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

　　“谁最后到班里，谁请吃饭--”
　　簿实的声音传的很远，陈贵连忙起身，开始活动很久不运动的筋骨。

　　何适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嘴边的笑意不曾递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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