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刚到吃晚饭的时间，天气一变，忽然悄无声息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地皮没一会儿就下湿了，到处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气味。

　　金震彪在二姨太房间里用晚饭，一句不吭，面色有些凝重。二姨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像个狐狸精似的，放下筷子娇嗔道：“老爷，好不容易来我房里一回，还绷着个脸，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啊。”

　　金震彪捏了下二姨太那油光水滑的下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最近马兰峪发生了点事，我心情有些沉闷罢啦。”

　　二姨太赶忙奉承说：“哎哟！什么事能难倒您族长大人呀？在马兰峪的地面上，就是天塌下来了，您只要伸出一根小拇指头也能给撑回去！”金震彪哈哈笑了几声：“我金震彪要是真有那么大能耐就好了，那就什么烦心事也没有了。”

　　话刚说完，只见丫鬟明香在门口伸出个头，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金震彪说：“是明香呀，进来吧。”

　　明香谨小慎微地走了进来，唤了声“老爷，二太太”。金震彪问道：“明香，有什么事吗？”明香面带愁容，有些着急地说：“回老爷的话，大小姐躲在闺房里不肯出来，早饭和午饭都没吃，而且还不准任何人进去。老爷，您快去瞧瞧吧！”

　　金震彪冲二姨太笑着说：“你看！刚说完烦心事就来了。我的这个小祖宗这又不知道在闹哪一出呢。”起身出了房门，明香连忙撑着雨伞替金震彪遮雨。

　　金震彪边走边问道：“知道大小姐是因为什么事生气吗？”明香于是说了之前在茶馆里审计账目时看到傅南跟一个陌生女孩逛街的事。

　　金震彪冷哼一声，面露不悦：“又是这个傅南！”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金玲玲的房门口，金震彪摆了下手：“明香，你去吃饭吧。这个小祖宗交给我。”明香应声退了下去。

　　金震彪敲了敲门，柔声说：“乖女儿，是阿玛呀。阿玛一个人吃晚饭没胃口，你出来陪阿玛一起吃晚饭呗。”房间内无人应答。金震彪又唤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他推了推门说：“玲玲，阿玛进来了哈。”轻轻推开了房门，发现房间里一切如常。

　　再看床上，嫩粉色的被褥掀开着，就是不见金玲玲的人影。金震彪急了，连着喊了几声“玲玲”，才发现床里边有动静。走过去一看，金玲玲蜷缩在角落里，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睡衣，赤着脚蹲坐在那里，两手搂着膝盖，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金震彪心疼坏了，走过去蹲下身来，柔声说：“玲玲，你怎么了？”金玲玲听到人声，抬头望了金震彪一眼，俩眼泡子都哭肿了，脸上泪痕犹在，一看就知道是哭了许久了。金震彪赶忙拿过床边的一方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劝慰道：“乖女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姓傅的？”

　　金玲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梨花带雨地说：“阿玛，女儿求您一件事行不行？”金震彪说：“你说！只要你不作践自己的身子，阿玛无论什么事都依你！”金玲玲望着对方，定定地说：“您去找傅大哥谈，让他赶紧娶我！”

　　“不行！”金震彪回答得干脆利落，话音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金玲玲也是始料不及，连忙问道：“为什么？您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

　　金震彪站起身来，说：“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时间不同。何况贺乾刚刚死了，现在马兰峪到处人心惶惶的。傅南身担破案之重任，这个时候不能分心。”

　　金玲玲也站了起来，急切地说：“我不管！我就要现在成婚！我就要傅大哥马上迎娶我！”金震彪也动了气：“玲玲，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能不能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又死了一个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侦破凶案。”

　　金玲玲也倔强了起来：“不就是死了个和尚吗？又不是我害死的，凭什么因为他死了我的婚事就要延后？”

　　“放肆！”金震彪气得怒目圆睁，大吼着说，“什么叫不就是死了一个和尚？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小猫小狗！现在要是不把凶手找出来，下次死的就会是你阿玛。金玲玲！是不是你阿玛死了，你也一点无所谓，照常要举办自己的婚事？”

　　金玲玲被金震彪的气势吓住了，愣了愣神才说：“阿玛，您胡说什么呢？凶手怎么会找上你呢？”

　　金震彪也觉得刚才失言了，嘴巴努了努说：“我的意思是说，阿玛好歹也是马兰峪族长，有保境安民的职责。再说了，这个凶手性子阴晴不定的，谁知道下一个目标瞄上谁了？说不定就是你阿玛呢！他一日不除，每个人都有危险。”金玲玲截口道：“阿玛，我不许你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金震彪拉着金玲玲坐在床上，已经换了一副慈父的口吻：“玲玲，原谅阿玛刚才对你发火了。起先你岳叔叔死了，我以为只是个偶然事件。现在贺乾又莫名其妙的死了，看来是有人盯上了咱马兰峪。阿玛身为族长，应当以大局为重，先要想办法侦破凶案啊，还马兰峪的百姓们一个真相。否则阿玛还有何颜面当这个族长呢？”

　　金玲玲也赶忙道歉：“阿玛，都是玲玲的错。玲玲刚才是气急了，才说出那些话。我知道傅大哥现在不能分心，要专心破案。”

　　金震彪搂着金玲玲的头，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然后耐心地说：“刚才明香都跟我说了。玲玲，这事你也没问过人家傅先生吧？就在这里妄自揣想。说不定人家只是普通朋友呢，你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儿了。感情的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阿玛觉得你的这根弦崩得太紧了。这样不好，会让人家傅先生有种压迫感，反倒不利于你们二人之间的相处。”

　　金玲玲听了，想放松一下气氛，顽皮地说：“阿玛，对待感情的事您老蛮有经验的嘛，给女儿传授传授呗。”

　　金震彪被逗笑了：“阿玛毕竟是过来人嘛。这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可是大有学问的。而且这傅先生也不是凡人，人家喝过洋墨水，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你既然认定了对方，就要好好揣摩一下该怎么跟对方相处，不能全凭意气用事。”

　　“嗯。”金玲玲懂事地应了一声，紧紧地依偎在金震彪的怀里。金震彪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这个独生女儿充满了担忧，二人也没有认识多久，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陷得这么深，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啊！用情越深，往往受伤害时也伤得越深。

　　他刚才甚至有种冲动，想让女儿彻底忘掉傅南算了。可是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女儿已经情根深种，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自古多情空余恨，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金震彪爱怜地轻抚着金玲玲的头顶，过了一会儿轻声唤了几声“玲玲”，对方没有反应。怀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沉沉地睡去了。金震彪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盖上被褥，望着对方，像个熟睡的婴孩一般。

　　看来这一大天是给她折腾累了，根源居然是因为看了一眼心上人跟别的姑娘一起逛街，然后就魂不守舍、伤心欲绝了。

　　金震彪坐在床边，理了理她鬓边的秀发。好一阵子，听金玲玲睡着了嘴里还喊了几声“傅大哥”，看来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傅南啊！金震彪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捏着步子走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外面的秋雨下小了，依然在滴滴答答。金震彪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心道：“如果傅南没有来到金府该多好哇，那样玲玲或许就不会遇上他。那就不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也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可惜，千金难买如果。

　　******

　　“啪”！响亮有力的一记耳光！张二虎劈脸一个耳刮子将锦毛鼠打翻在地，怒吼着说，“你个鲜货！你不是说计划万无一失吗？怎么会让那个小娘们给逃了？”

　　锦毛鼠趴在地上，嘴角冒出了一缕血丝，委屈地说：“大少爷，这事真不能怨我——”话还没说完，张二虎又恼羞成怒地上去猛踹了几脚，疼得锦毛鼠“哎哟哎哟”直叫唤。

　　一旁坐着的张尽忠说话了：“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你现在就是把他打死，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小娘们已经逃掉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她。你动动脑子想想，她跟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回着了道儿肯定会联想到‘阴阳手’身上去。她毕竟是官家的人，一旦起了疑心，明打明的我们惹不起啊！”

　　张二虎气呼呼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挥手道：“赶紧给老子滚下去，看见你就晦气！”锦毛鼠爬了起来，嗫嚅着像是要说话。张二虎正不耐烦，张尽忠猛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望着锦毛鼠说：“你想说什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