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找恭祝看着金黎也是不得已。昨晚和欧阳逸微信了两个小时，小姑娘心理负担很重颇让王紫担忧。老师布置作文《我的妈妈》，小学生好像必须写这种作文，可把欧阳逸为难坏了。
　　“王老师，您是我妈妈就好了，我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您说……”欧阳逸打算写一版书信体。从前没听她说起妈妈，不知道何种情感底色，如此看来意见不小。
　　关于她妈妈，只听于丽说死于难产，平时看欧阳逸阳光灿烂的，以为不甚了解往事，眼下情绪从何而来啊？
　　“小逸，我们每个人都会不得已进入某种境地……”王紫小心避开敏感词。
　　“王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立刻打断她，“不是不能没有妈妈，我们班上也有几个同学没有妈妈。可我希望像他们那样而不是我这样。”
　　“他们，什么样？”
　　“他们爸爸爱上别人，被他们妈妈发现离婚了。因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他们判给了爸爸，但是仍然觉得妈妈很勇敢，不在感情里做虚伪的挣扎。”
　　妈呀，现在的小孩子都这种想法吗？王紫一身冷汗不得不认真对待：“她们离了婚怎么生活呢？”
　　“有一个妈妈开了网店，现在微博粉丝20万呢。还有一个妈妈写小说，三年无人问津今年忽然和一家网站签约了，第一篇卖不动的小说涨了2万收藏，答应她暑假去上海迪士尼呢！”
　　“哦，真是很棒……”王紫反观自己暂时没有那么强悍，“怎么断定如果我是你妈妈不会惹你不愉快呢？”
　　“当然肯定了！您原本在报社工作又在机构兼职老师，现在还当我的私人教练，怎么看都不是为男人放弃追求的女性。我是发自内心崇拜您的！”
　　王紫眼圈发热。一直以为自己是懦弱顺从的人，很多做法和王红霞区别不大。可是逼到离婚的份儿上，她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离不开男人。
　　剩下的话，不好再问欧阳逸了，照她的描述妈妈大概是反面，有些事必须当面沟通。“明天爸爸在家吗？”
　　“可以让他不在家。”
　　“行，老师跟你单独谈谈……”

　　“王老师……”王紫进门欧阳逸径直扑到她怀里，“接下来说的每句话您能保证不对我爸爸讲吗？”
　　“好的，老师保证！”
　　“妈妈去世那年我五岁有记忆了。他们吵架，以为我听不懂，可是我听懂了。爸爸喜欢我表哥的女朋友，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迫不及待地叙述。
　　王紫扶她坐下，她接着说：“妈妈一直上班，直到怀了弟弟之后辞职在家，知道这件事说要把弟弟打掉。爸爸求她不让她干傻事，可也没断和那个女人联系。有一天晚上，以为我睡着了，他们在客厅里大吵，我趴在门边上偷听的，好像说那个人去外地演出，爸爸找朋友联系的，妈妈通过爸爸的朋友知道，还知道他也要去外地，他们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妈妈生弟弟和弟弟一起走了……”说着哭起来，王紫拿纸巾给她擦脸。“王老师，我不敢让爸爸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现在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也只有我一个亲人。”说完泣不成声。
　　隐约明白欧阳逸为什么恨妈妈了，如果妈妈性格刚毅一点，生了弟弟哪怕远走至少还能活着见到她。
　　“我不知道怎么写妈妈，不知道自己想要对她说什么，可我也不想虚伪的说我不想说的话……”
　　“没事的，小逸，把你们老师的电话给我。”
　　“这样可以吗，王老师？”
　　“可以的，放心交给我！”处理这个事情王紫还是有经验的。
　　当年王红霞班里面也有一个学生，爸爸跟别的女人跑了不得已跟妈妈一起生活，每天生活在抱怨氛围里，虽然妈妈付出很多可他看不见也不愿意看见，哭着跑到王红霞家里，上来把自己骂了一顿，说自己是个不孝的孩子，作文写出来一定零分。他问老师能不能不写？
　　王紫记得老妈陪着掉了眼泪，同意他的想法但是循循善诱：“短时间内不能理解不代表永远不尝试去理解，答应老师毕业之前一定写完好吗？现阶段人物写作练习可以选另一位印象深刻的亲人。”后来这个孩子写了他的姐姐。

　　两个小时后送王紫出门的时候，欧阳逸恢复满脸笑容的阳光女孩。王紫则站在楼下小卖部里，三九天一口气喝光两瓶冻酸奶冷得说不出话。
　　“妈，还记得您曾经有一个学生吗？”王紫哆里哆嗦给王红霞打电话。
　　“哪个学生，学生多了！”
　　“就死活不肯写他妈妈那个。”
　　“你说我倒想起来了，这孩子没毕业就转学了。”
　　“转学？去哪了？”
　　“听说他姐姐，就是作文里写的那个大姐给他联系进了私立中学，然后出国就没再联系了。”
　　“这样啊……”王紫怅然若失，“当时不是跟您关系很好吗？”
　　“咳！要不说当老师必须扛得住寂寞，有幸福的时光就有难过的地方……”
　　“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哎哟，一晃都快30年了，只记得他姓欧阳，这个姓比较特别……”

　　回家的脚步沉重似灌了铅。“嗨，想什么呢？”王紫被忽然窜出的人影吓一跳，抬眼迎向恭祝明媚的脸。
　　“怎么在这儿？”她着实惊喜。
　　“猜猜五分钟前我在哪？”
　　王紫笑了，感觉这会儿他比欧阳逸大不了多少。“还能在哪儿？”挽着他胳膊一起往回走笑他明知故问。
　　“你肯定想不到我一直在监控室。”
　　“监控室？允许随便进？”
　　“你忘了这小区是谁的地盘？”
　　王紫当然没忘，此刻不希望这地方是那个人的地盘，甚至开始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买了这个地方。“去监控室做什么？”依旧笑吟吟的。
　　“盯梢啊，就看东西南北四个门从哪边进来？只要你出现马上跑下来接你，开心吗？”语气像一道强烈的光线与暖实的臂弯一样有感染力。
　　“扔她一个人在家？”
　　“银利峰帮她划考试范围呢。”
　　“哦……”这才放心，“自己找来的？”
　　“我让他来的。你联系我的时候我就联系他了，我需要不在场证据！”
　　恭祝停下来揽她入怀，下巴贴紧她额头。“金黎是不是欺负你？”看她心事重重。王紫觉得又痒又酥倚着他，胃里的冻酸奶化掉一些。她宁愿只冷在里面，外面足够给他取暖。
　　“没有，没人欺负我。”从他怀里挪出一点空间，双手环住他的腰，主动亲上他的唇，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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