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

作者:她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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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一夜秋雨滚滚,粗密的雨帘冲刷着夏暮余温,翻滚着赤红的军旗,黑雨捶打在坚冷的银甲之上,冰冷的共振声隐没在震天动地的铁蹄践踏之中。军令之下,一个时辰不到,十万兵将汇集在京都北郊,夜雨囚禁大地不见凄惶之色,难掩大成军队赳赳士气。

      沈将军一声令下,战旗猎猎,朝北方疾驰而发。

      蒙国实力远不敌大成,但大成却素来忌惮以善战骑兵制胜的蒙国,在两军对弈之时,大成骑兵薄弱是致命伤。沈将军多年来在南岭练军,海军陆军并重,培养了一支所向披靡擅长以马背弓箭厮杀的精锐部队,而这,恰恰能与蒙国匹敌。

      为了确保此战万无一失,在沈将军出发前,兵部已派人快马前往江南调军。

      折腾了一晚上的京都刚刚恢复平静,一宿的大雨赶在黎明之前停息,掩盖了数万士兵踏过的痕迹。

      报晓的打更声如往日般响起,早市上人亦熙攘起来,叫卖声络绎不绝。

      远方战争的失利与皇城根地下的百姓无关,他们如往日般出门劳作、喝酒听曲、切磋品茶、弦歌升舞、茶饭之谈资是皇家秘闻,大族轶事。

      这,就是皇城的繁华。

      皇城里的百姓尚不明白,遥远的灾难可能下一刻就会来到自己身边,世间最不稳固的,恰恰就是现世的繁华。

      将军府内,沈南慕追着母亲说:“娘,妹妹现在不能受刺激,您得稍微克制一下您的激动,别吓到妹妹。”

      沈夫人温婉的笑意中带着丝丝忧愁,手里端的是厨房刚刚做好的药膳。沈南慕昨儿个回来时沈夫人在佛堂念经,打扰不得,到了晚上又赶上父亲带军出征,直到方才沈夫人才瞧见这个离家几个月的儿子。听到司予在府上住的沈夫人急着去看自己的“女儿”,有些急切地跟儿子说,“娘知道,娘知道了,你这孩子,如今回来都不知道先来告诉娘了,等会儿娘再罚你。”

      “这不是……没来得及。”

      门口是被司予赶出去的几个侍女,她们守在那不敢进也不敢离开,见到夫人和少爷前来,忙将门推开让他们进去。

      沈南慕又一把扶住母亲,满脸忧相喊道:“娘,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娘好的很,好的很。”

      沈夫人在看到司予的那一刹那,刚刚被粘黏起来的心,再一次被撕开了。

      盼了八年的孩子抱着腿枯缩在床角,没有血色的脸不似活人样儿,垂着眼皮死死地盯着发颤双手。

      沈南慕认得司予手里的东西,他曾问过司予那还什么,一个箭步从母亲身后猛然冲了过去,一把握住司予的双手,她哭着挣扎让他松手,沈南慕不敢用力怕弄疼她,又不敢不用力,“小妹,你先把毒针放下,算哥求你,你……给我,给我啊!”

      那是赵炳楠给她防身的无解药的毒针。

      杀自己,她想用这无解的毒。

      这不是她第一次动自杀之念,赵炳楠给她防身的毒针似乎成了司予摆脱这世界的最好的选择,让针穿破皮肤毒浸入体内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可面对这世间纷繁忧扰,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沈夫人听到“毒针”二字,手中端的药膳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汤水溅地到处都是,她一步步走到沈南慕和司予那里,颤巍巍地伸出手覆盖在他们的手上,“慕儿,你松手。”

      沈南慕无力地喊了一声:“娘。”

      “松手。”

      沈南慕看了一眼母亲,那张平日里娴静温柔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坚毅,他将手从母亲手下抽了出来,眼看着母亲温柔地将司予的双手包裹了起来,眼看着她,眸中含泪地说,“听话,来,把针给娘。”

      温暖透进司予的身体,恍惚间,她将沈夫人错认成了母亲。

      她松开了毒针,伏在沈夫人的怀里哭了出来,淡淡的檀香味儿,暖暖的体感温度,让司予颤抖着的紧绷身体舒于平缓,她似融入沈夫人轻盈踏实的身体里,以一种最原始的孩子尚未脱离母体的状态,汲取着来自“母亲”的佑护。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跟着哭。

      这样的场景她梦过无数次,数年等待的苦楚在一刻化烟飘去,她将脸紧紧地贴在孩子的头顶,若是可以,她愿意将女儿的身上的每一寸都细细摩挲一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一个母亲重新成为母亲。

      沈南慕看到这样的场景,动容地模糊了双目,可他知这终究只是虚假,司予不是予希,郡主不是妹妹,但这样的谎言实在是太美好,美到沈南慕不忍去戳穿,美到沈南慕想就此欺骗母亲一辈子。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母亲如何亲昵地爱抚司予的发丝,不再看两人如何相抱痛哭流涕,隔着令人不忍搅动的空气,沈南慕听母亲说话,那糯糯温柔的属于母亲的独特声音,能融化世间所有的痛楚。

      司予却听不清沈夫人在说些什么,此刻她神智已有些不清,恍恍惚惚中,她再一次见到许久未见的延清,只是这次,司予分不清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见到了。

      这次延清头发不再蓬乱,高高的鼻梁上挂着的眼镜也被擦得透亮清澈,换了件雪白的衬衫,下身穿着的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完美的腿型,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

      在司予的认知里,那些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但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身着那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服饰,似乎也看到自己的另一个模样。

      她忍着心中的死绝之意,质问延清:“那三句史话,不是真的?”

      延清平静地回她八个字:“我只能说不是假的。”

      正是这句话,将她从推回现实。

      “你这孩子,不要娘了,是不是?娘找了你八年,一直在等你回家,如今终于把你找到了,你要给娘留下一具尸体吗?你是想要娘的命吗?嗯?乖乖,答应娘,好好的,不能做傻事……”

      沈夫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在她温暖的怀里渐渐听出了不对劲,缓缓清醒过来,从沈夫人怀里抽出身,看着和自己哭作一团的沈夫人,抽泣着问:“您说……什么?”

      沈夫人正欲再将司予抱在怀里,被沈南慕拦住说:“娘,妹妹饿了,妹妹爱吃馄饨,您给妹妹做碗馄饨吧。”

      沈南慕趁沈夫人目光凝固在司予身上时,朝司予眨眼暗示。

      司予会意点了点头,沈夫人见状,摸了摸司予的小脸,柔声道:“好,娘这就去做,很快就做好。”复而又对儿子说,“慕儿,你在这看好妹妹。”

      待沈夫人离开后,司予跪坐起来伸手去抓沈南慕的衣袖,仰着头不停地对沈南慕说:“哥哥,他不会谋反的,他不会害自己的弟弟的,他武功很厉害,没有人能打过他,不会死的……他不会谋反的……他不会死,我等他回来……”

      臂上的伤口被司予无意间扯开,他皱着眉揉了揉司予的脑袋,见司予不再有杀念,已于心中千恩万谢,却许久许久说不出话,苦笑道:“剩下的毒针藏在哪里了,我给你收着。”

      她乖乖地从身后拿出了装着毒针的锦囊,放到沈南慕的手掌上,又嚅嗫着说:“我们……去找他,他一定在哪被关着呢,他腿伤还没来得及治好,不能在阴冷潮湿之地,我得快点找到他。”

      天下人皆知他死,唯她不信。

      沈南慕不解司予为何如何坚定赵炳楠还活着,当他问她原因时,司予却不再答。

      “你娘她,方才,怎么了?”

      沈南慕这才想起要对司予说的关于母亲的事,想了想,说:“小妹,哥哥有事求你。”

      “什么?”

      “赵炳楠的那封伪信,让我娘以为,你就是她的女儿,我娘她身体不好,再受刺激恐怕有生命之危,爹和大哥故而没将此事告诉她,自知道你腿受伤,便整日忧心祈福,每日神神叨叨的,谁都不顾,今日知道你回来,看起来还正常一些,所以,我爹爹与我商量过了,能不能……配合我们一起,瞒着我娘这件事。”

      见司予皱眉不语,他补充道:“其实就是,在我娘面前,她如何说,你就顺着她就行,无需你再做旁的,这样可好?

      她垂眉忧郁道:“我答应你,我夫之错我来偿。”

      他知道司予心肠软,不会拒绝,不然也不敢如此就这样让沈夫人与她见面,只是未曾想,她居然说出这样生死相随的话,“你与他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未嫁给他。”

      “既有婚约,他便是我的夫,我日后也只会是他的妻。”

      沈南慕听罢坐在司予身边,片刻忧虑之后,紧抿的唇放松了下来,他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护了半年的女孩,苦笑了一番,他用手背蹭了蹭司予脸上的泪痕,那清冷倔强惹人怜的眉目中,有着如丝的坚韧,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不再去反驳司予,亦不再涉足她与赵炳楠之间的事,他清楚爱与相思之苦,想起他心中也有个姑娘,已认定此生非她不娶。

      回想他与司予的相识,起初是因为替换玉佩之后心里愧疚才设法翻墙接近,没曾想一见到他就燃起了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她总是惹他爱怜、让他心疼。他想,就算是大伯的女儿,也终究是有血缘联系在,最终将对司予的感情归结于尚有亲缘。

      “昨夜……是你闯皇宫将我带出来的?福王如何为难你的?有没有动手?你没受伤吧?”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日后就住在这里,这里安全些。”

      “明日他便要做皇帝了,若是下了圣旨让我进宫,我……害怕……他从未让我如此害怕过,以前他和你一样,我觉得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暂时不会了,昨夜北疆快马加鞭传回的紧急军报,现下福王已经随我爹一起率领大军出征了……过几日,我大哥也会率一支骑兵前往北疆支援,我,也准备去。”

      司予听着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她知道赵炳睿不是冲动之人,此番亲自迎战无非是想利用亲征树立声誉,可现在朝中不稳,社稷不定,这样做实属下策,定还因为旁的事,于是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南慕告诉司予,此番之战比大成骑兵不济更棘手的是前线军队中怪病肆虐,累计患病死亡已上万人,军医无计可施,我方堆尸成山,大成军队已溃不成军,昨夜皇帝下令问责大成军队将领,责罪他们到此时才上报此事。前线军民心散,皇帝亲自带军前去能稳军心。此病突然恶寒发热者甚多,始发之际,当风寒治之,可疗效甚微,医者无计可施,因病患还有谵语、狂乱之症,军医说是邪气入体,患病者,不出七日失治身亡者倍增。素来不屑为朝廷做事的药王也连夜赶回药谷,带谷中子弟前往北疆查病因,控制疫病。

      “若此疫病持续失控,若蒙国要举全国之力灭大成,大成,则危已。素来不屑为朝廷做事的药王,昨夜都随军队去北疆了,我,亦不能安坐京都,不顾此事。”

      司予听得脊背发凉,指尖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此刻哥哥应当守在你身边,护你周全的。”

      司予含泪摇头,“国难当头,你这身武功自当去护卫天下百姓,护这大成社稷,沈夫人就交给我,我来照顾她。”

      “这些事不要告诉我娘,她若知道,该担心了。”

      “那你何时走?”

      “今日出发,还能赶上爹爹带的军队,待会我悄悄离开,若是我娘问起,你就说,就说,说我……”沈南慕说着说着自己编不下去,捂着脸用力地摁了摁眼骨,说:“就说我又出去玩了,要很久才回来。我以前常常如此,我娘不会多问的。”

      “哥哥。”

      “小妹啊,我心中有一个姑娘,她素来只穿白裙,爱喝酒,若是有一日她回来了,你见到她就帮我告诉她,我喜欢她。”

      司予心中酸涩,觉得他这话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幽怨地看着他,“我不认得,你自己回来跟她说。”

      “好。”沈南慕说完揉了揉司予的头,在眼眶中的泪水要流出之际,他站起来往外走,说:“我让人把哈哈给你抱过来,这小家伙昨晚在你身边不安生,我让竹桃将她抱到别处去了,还有啊,你腿上的伤和头上的伤都得涂药,别忘了。将军府留有侍卫,你若是要出门一定要带上几个。”

      他走开时脊梁□□,像极了沈北辰的模样。

      司予知道,他这一走,便是要出发了,她顺着沈南慕的意思,未起身相送,就如他只是出去抱哈哈,不久后就能再进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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