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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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山耸壑堆旧恨,血海翻波添新仇


      谒云台上,刚刚逃回来的十几名屏门弟子一起冲到单定邦面前,齐刷刷跪成一排,哭喊着道:“门主,快去救风师伯和祝师叔吧!”
      单定邦闻言,心中大惊,急忙一个唿哨,招呼史万山、袁安德二人回来。
      单梦书一听师父有难,起身便要往外冲,却被单定邦一声“站住!”喝止,呆呆站在那里,泪珠儿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谒云台外,祝严武挥刀刺进一人的咽喉,接着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喘着粗气,道:“风兄,小弟输了!哈哈,哈哈……”没等笑完,双刀一先一后落在了地上,头往一边慢慢歪了过去。
      风过岗见状,忍不住老泪纵横。四院长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三十余年,早已情同手足,此刻见祝严武就这么撒手而去,怎叫风过岗不心如刀绞。
      越是心痛,越是愤恨!风过岗弯腰将祝严武的双刀捡起,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里第一次使用兵刃。
      若非夜黑如墨,光是看他浑身的血渍、披散的头发、火红的双目、手持滴血双刀的样子,便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突然,破空之声响起,一枚暗器朝他飞来,直刺前胸。风过岗不避不让,也没有运气抵抗,就这么任由暗器打在身上。
      一声怒吼响起,风过岗脚尖点地,顿时,整个人有如一支离弦之箭,朝着暗器射来的地方激射而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风过岗会如此不顾生死,更没想到风过岗来得如此之快,待要再射一枚暗器时,却发现风过岗已近在咫尺,满身血污,满面怒容。
      风过岗手中双刀一扬,白霜森森,令人目眩。
      那人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想要后退,却挪不动腿,眼睁睁看着双刀一左一右插入自己的小腹,拔出,再插入自己肋下。没有一丝疼痛,却能感觉浑身上下到处都在往外迸射鲜血,接着,整个世界开始变冷、变暗,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风过岗最后一次抽出双刀,那人轰然向后倒去。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风过岗向前趔趄了两步,双刀插在地上才勉力支撑着身子。刚刚那枚暗器刺中胸口,剧毒瞬间攻入心脉,风过岗的意识渐渐模糊,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
      不知何时,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悄出现在风过岗的身后,长剑无声无息地朝他后颈刺去。
      就在这时,一声“师父!”如一记炸雷撕破夜空。
      声音传到风过岗耳中,弥留之中的他寻回了一瞬间的灵台清明,喃喃道:“萧意?”
      来人正是萧意!
      没等那柄长剑刺到风过岗后颈,萧意已如一阵风般赶至,未等脚尖落地,已使出一招“灵猴攀枝”,瞬间便将那黑衣蒙面人的长剑夺下,接着,反手又将长剑刺入黑衣蒙面人的胸口。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黑衣蒙面人甚至没能作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瞪大着双眼,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萧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剑,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意一手捉剑,一脚重踢,将黑衣蒙面人踢飞出去。至死,黑衣蒙面人都没能发出哪怕一声哼唧。
      萧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抱起风过岗,浑身颤抖,痛哭流涕,嚎啕着道:“师父,弟子,弟子来晚了!弟子来晚了……”
      风过岗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不晚,好意儿,一点都不晚。师父能在临死前看到你,已经……已经很满足了。意儿,意儿,师父这辈子最……最自豪的事,就是……就是收了……收了你这个……弟……第子。”
      萧意伏在风过岗胸口,泪如泉涌,一边拼命摇头,一边道:“弟子……弟子没能好好孝敬师父,弟子该死,弟子该死。师父,师父,你不要丢下意儿,不要丢下意儿……”
      突然,风过岗一把将萧意推开,伸手从胸口拔出刚才那枚暗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前面射去,嘴里喝道:“萧意,快去谒云台!”这一射一喝,耗尽风过岗最后一丝气力。只见他眼一闭,头一歪,再没了动静,一代宗师,自此驾鹤西游。
      萧意回头一看,一人手持重斧,离自己不过六尺之遥,身子微微左偏,正是为了躲避风过岗射向他的那枚暗器。
      萧意大怒,起身挺剑便刺,一边刺,一边朝风过岗那边看去,眼见风过岗一动不动,心知师父已经离他而去,一时间痛不欲生。
      使斧那人武功也是不弱,一柄重斧舞得虎虎生风,险些便砍中萧意。
      萧意想起风过岗要他去谒云台,猜到屏门其他人此刻都在那里,便强打起精神,一招“白驹过隙”,长剑从重斧间隙穿过,径直刺向使斧那人的肩胛处。
      使斧那人中剑吃痛,重斧落地。萧意顺势一招“分花拂柳”,剑尖从那人脖颈处划过,顿时,鲜血迸射而出。
      萧意知道此人必死无疑,无意过多纠缠,收剑便往谒云台飞奔而去,想起师父惨死之状,一边狂跑,一边抹眼泪。
      甫一进门,一剑一枪便朝他直刺过来。萧意大吃一惊,急忙使一招“白驹过隙”,从剑枪之间穿了过去,口中大喊道:“是我,萧意!”
      单定邦听出萧意的声音,喝道:“住手!”
      萧意来到单定邦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擦了一把眼泪,向前爬了两步,紧紧抱住单定邦的双腿,痛哭道:“门主,门主,师父他……他……”一时哽咽,竟再说不下去。
      单定邦猜到风过岗已遭逢不幸,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念了一句:“风兄!”声音在山谷之间飘扬激荡,弥久可闻。
      单梦书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住地念着:“师父,师父……”
      在场众人无不悲愤交加,或热泪盈眶,或捶胸顿足,或咬牙切齿。
      史万山上前一步,长臂一挥,手中长剑发出“嗡”的一声苍吟,厉声道:“老子跟他们拼了!”身后一众屏门弟子无不振臂高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萧意悲意未消,恨意又生,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切齿道:“是玄武堂!是玄武堂干的!”
      单定邦一听,上前一把拉住萧意,道:“意儿,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外面是玄武堂的人?”
      萧意三言两语将他如何探得玄武堂集结恒山之事一说,末了,道:“弟子星夜兼程赶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师父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险些又要落泪。
      单定邦长叹一息,道:“这些年,四堂多行不义、为祸一方,单某早有所耳闻。只是,门规在上,屏门上下以守土安边为第一要务,对四堂种种作为一向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之冲突。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种下今日之祸根。”
      史万山道:“门主不必自责,所谓‘正道难行’,我等既入屏门,便料到有朝一日会粉身碎骨。就算史某今天葬身于此,也无怨无悔。”
      史万山有感而发,这番话确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屏门上下听了,无不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有人大声喝彩,有人摩拳擦掌,还有人高呼道:“以身殉道,光照古今!屏门弟子,理当如此!”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阴森的声音:“以身殉道?好,今日便成全你们。”声音并不大,却似尖刀直刺每个人的耳中,顿时便盖过了谒云台上每个人的声音。须知这“成全”二字,向来是武林中人最具杀意的客套。
      萧意认得这个声音,脱口道:“总堂主!”
      说话之人正是王振。
      单定邦一听王振声音,便知此人武功已臻至化境,冷哼一声,道:“单某素闻四堂威名,却没想到尽是些藏头露尾、暗算偷袭的卑鄙小人。想必这位总堂主也怕辱没了自己先人,既不敢示人以正面目,也不敢告人以真姓名吧?”
      单定邦随口一言,却恰好戳中了四堂上下尤其是王振的痛处。
      先说四堂上下。今夜一役,他们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更使出淬毒暗器这等江湖上人人唾弃的卑劣行径,单定邦口中这“卑鄙小人”四个字,实在叫他们颜面无光、无地自容。
      再说王振。如今的王振,虽然权倾朝野、富可敌国,可王家一脉自他而断已是不争的事实,一日背负“太监”二字,纵使食邑万户、裂土封王,也算不得光耀门楣。所以,“辱没先人”这四个字,对王振而言不啻于当头棒喝。而“不敢示人以正面目,也不敢告人以真姓名”,则是王振心头另外一痛,也让他想起自己不能与女儿王念相认一事。
      四堂高手死伤惨重,又被单定邦出言奚落,王振连连被踩痛脚,早已怒不可遏,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就算要搭上他带来的百余人全部性命,也绝不让一个屏门中人活着下山。
      单定邦一番话,顿时令四堂上下犹疑不定起来,仿佛自己一出手,便真成了单定邦口中的辱没祖先的卑鄙小人。也先带来的瓦剌高手又奉命不得冲在前头,也只好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一时间,两方人马剑拔弩张杀气腾腾,隔着谒云台大门,谁也没有先迈出这第一步。
      王振纵身一跃,来到墙头,借着火光,居高临下将谒云台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通。
      眼见屏门只余三四十人在场上,自己身后却仍有四堂、瓦剌高手百余人,王振知道此役已是十拿九稳。只听他一声冷笑,接着道:“将死之人,说什么真面目、真姓名?难道是想去阎王那告本座一状?”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黑影朝他疾驰而来。
      黑影还未到跟前,手中一杆银枪已舞出漫天枪花来,顿时,惊雷滚滚,繁星点点。接着,一个声音怒喝道:“狗贼,我要你给我风兄陪葬!”正是居庸院长老袁安德!
      袁安德一身枪棍功夫天下无双,此刻气急之下,一出手便是一招“单骑千乘”。这招“单骑千乘”太过凶狠霸道,向来是不饮血不回头的,也正因为如此,就连袁安德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使出这一招了。
      只可惜,袁安德低估了王振。如今的王振,不但将“草木”卷练至炉火纯青,一身兵器功夫早已出神入化,以此为基,又修习一年多的“百川”卷,沉丹、周转之法均小有所成,内力之深厚就算比之风过岗亦不遑多让。
      袁安德纵使武功再高,终究跳不出“草木”卷的桎梏,他这招“单骑千乘”,虽然威力惊人、霸道无比。可一来招式为王振所熟知,难起克敌机先之效,二来怒极而发,难免重劲道轻招式落了下乘。
      王振一听银枪破空之声,便知此人武功之高,放眼四堂无人能望其项背。
      银枪势如闪电,越来越近。
      王振立于墙头,没有后退半步,心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正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困扰了自己许多年的问题的答案:自己费尽心思找寻、夜以继日修炼的《谪仙引》,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宣宗所说的那般高深莫测、神乎其神?
      想要得出这个答案,眼下无疑一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王振知道这很冒险。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他或许无法活着离开翠屏峰,果真如此,自己兜兜转转、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免不了“浮生到头是梦,繁华一场成空。”
      可在这一瞬间,王振似乎忘记了自己那来之不易的权势地位、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恍惚变回了一个彻头彻尾、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还是那种重成败、轻生死,重胜负、轻得失的江湖中人,可以为了绝世武学抛头颅、洒热血,百折不回、不死不休的江湖中人。
      夜色下,王振并看不清袁安德手中银枪走势,却发现自己并不依赖眼睛,只是听音辩位,便认出袁安德使的是一招“单骑千乘”。
      王振又惊又喜,心中暗道:“如此看来,这屏门怕是与《谪仙引》也颇有些渊源,只不知‘风月’卷是否在他们手上。”
      转瞬之间,银枪已照面刺来,真气如注,直指王振浑身十二处大穴、十二处□□,但凡有一处中枪,即便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王振右手一松,藏在袖中的拂尘便攥在了手中。这拂尘看似寻常,却是王振命人专门打造,通体精铁,内藏玄机,早已成了一枚不折不扣的兵器。
      王振拂尘在手,心思一动:“你既然使出这招‘单骑千乘’,我何不还你一招‘铁索横渡’,给你的马儿下个绊马索?”
      说时迟那时快,王振微一抬手,顿时,拂尘化作软鞭,冲着袁安德的银枪便缠了上去。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拂尘与银枪瞬间便已交击了二十四次。银枪来势汹汹,可拂尘软中带硬,连缠带打,竟硬生生将袁安德这式“单骑千乘”化解于无形。
      眼看危局已解,王振也毫不手软,以拂尘当剑,顺势给了袁安德一招“长河落日”。
      袁安德盛怒之下陡然发难,用的又是如此刚猛霸道的招式,满心以为可以将王振一击毙命,所以,这招“单骑千乘”之后,袁安德既没准备后招追击,也没留下后路自保。
      无论是比武切磋还是生死相搏,不留后手、不留后路无疑都是最低级的失误。这样的失误本不该出现在袁安德这等高手身上,可一旦出现,便是致命的。
      眼见王振轻描淡写的一拂,便将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招化解了去,袁安德大惊失色,顿时从悲愤中清醒了过来,终于发现自己刚刚犯下了一个低级却又致命的错误。
      王振这招“长河落日”虽然精妙,却也只是山海院弟子所练功夫中的寻常招式,袁安德身为屏门长老,自然对其了如指掌。只可惜,袁安德一招用老,又无后招来接王振这招“长河落日”,偏偏身悬空中,人还随着长枪之势往前疾驰,想要收身回撤亦办不到。
      情急之下,袁安德左手上前,决定以一只肉掌硬接王振这招“长河落日”。
      左手触及拂尘的一瞬,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顿时便贯透整条左臂,直达心头,饶是如此,袁安德还是暗暗庆幸自己总算接住了这招“长河落日”。他强忍疼痛,运力于手,打算借拂尘之力转身站到墙头之上。
      就在这时,袁安德忽然听见从拂尘上传来“咔”的一声轻响,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觉心口处微微一凉。袁安德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拂尘毛须之间探出一枚明晃晃的箭头,箭头的大半截已没入自己胸口,想来是箭头锋利无比,一时之间竟未能感受到疼痛。
      这箭头,正是王振这柄拂尘的玄机所在。
      王振一击得手,“嘿嘿”一声奸笑,抬脚朝袁安德踢去。
      袁安德待要躲向一边,却带动箭头在体内撕扯,剧痛之下,身形一缓,便再不能避开王振踢过来的一脚。
      只听得“嘭”一声响,袁安德身子止住了往前疾驰之势,接着,整个人好似断线风筝一般从墙头往后坠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箭头离开胸口,鲜血顺势喷射而出。那一刻,袁安德感觉像是有人将自己的心从胸腔中生生掏了出来一般。
      史万山见势不妙,高呼一声“袁兄!”一个箭步便来到袁安德身边,双手一张,将袁安德抱了起来,一个起落,又回到了屏门众人身边。
      眼见袁安德伤在心门,神仙难救,史万山心中大悲,急忙拿手按着袁安德胸口,想要阻止鲜血迸射出来,好叫袁安德多活片刻。
      与此同时,两个身影朝王振那边扑去,屏门众人看得分明,一为萧意,一为单定邦。
      单定邦上前主要是为了掩护史万山相救袁安德,故而一出手便是攻守兼备的招式,定要逼得王振无法追击史万山。单定邦能坐上门主之位,武功自然不比四位长老差太多,这一出手,端是势如奔雷、迅如闪电。
      再说萧意。他至今仍清楚记得当日他与王念在玄武堂向王振询问娘亲楚寒死因的种种情形,彼时,他见王振言之凿凿,故而不疑有他,又怕泄露《谪仙引》的秘密,所以并未向王振追问“草木”卷的下落。直到刚才,他见王振一出手便是“草木”卷中的“铁索横渡”和“长河落日”,虽说所用兵刃并非软鞭和刀剑,可“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正是“草木”卷练至大成后的表象,王振能用一柄拂尘使出这两招来,反倒更加坐实其练的就是“草木”中武学。
      如此一来,萧意不但怀疑自己的“草木”卷落在了这位四堂总堂主的手中,更怀疑娘亲楚寒之死背后另有隐情。此念既起,萧意拿定主意要一探总堂主虚实。
      所以,一见单定邦朝王振冲了过去,萧意急忙挥剑跟上。
      王振一招重伤屏门长老,对自身武功又增了几分自信,更对《谪仙引》中记载的武学确信不疑,此刻见单定邦、萧意二人一前一后冲了过来,亦是浑然不惧。
      单定邦发觉萧意跟了上来,喝道:“意儿,小心!”
      话音未落,单定邦已飞身来到墙头,抬手便是一掌,朝王振身上推去。
      王振依旧不闪不避,运真气在手,还了一掌回去。
      二人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精妙掌法和高深内力。
      要知道,寻常高手之间的比拼,往往以招式为主,内力为辅,斗的是武技。即便是顶尖高手之间的比试,起初也会选择比拼武技,这是因为比拼武技极易分出胜负,且不易出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然而,越是顶尖高手,武技上的差别越是微乎其微,越是难分出胜负。武技上分不出胜负,再斗下去,两方便自然而然进入到武力的比拼,而武力的比拼,则是以内力为主,招式为辅,不但见真章,更见生死。
      二人四掌甫一接上,真气有如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瞬间,两股真气在二人掌心之间的方寸空间内激荡碰撞,接着又往四面八方喷薄涌出,将二人的衣衫刮得飒飒作响。
      只不过,单定邦意在救人,不在克敌,他这一掌攻中带守,“比”有余,而“拼”不足。而正是这些许的不足,让单定邦在这一掌的比拼中瞬间便落入了下风。
      顷刻间,王振的真气已将单定邦浑身上下笼罩得密不透风。
      单定邦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深不见底的海水之中,不但手脚无法运动自如,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强运内力想要杀出一道缺口,却发现对手真气源源不断,他的真气还未来得及凝聚起来,就已经被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单定邦这时才意识到,对手内力深厚,远在自己之上。
      王振亦没想到自己修习“百川”卷还不足一年功夫,内力便能有如此修为,大喜之下,急催内力,想要趁势将单定邦置于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无声无息自王振侧面刺来,不用说也知此人正是萧意!
      待王振察觉,萧意这一剑距他面颊已只有四五寸距离,剑携真气,来势如电。
      王振大吃一惊!这也难怪,再高明的剑客、再厉害的剑招,一旦真气注入剑身,剑身便会起苍吟啸叫之声,剑势越猛、越疾,声音也越大。可萧意这一剑明明真气充盈、势如闪电,却偏偏没有一丝声响。
      也是王振武功奇高,应对单定邦之余,依然察觉到身子一侧气流有异,余光所及,赫然见一柄长剑朝自己刺来。
      大惊之余,王振急忙撤出右掌,将拂尘握在手心,接着便是一招“分花拂柳”,朝萧意刺来的长剑迎了上去,心中兀自暗呼道:“可惜了!”
      王振右掌一撤,单定邦这边顿时松了一口气。
      单定邦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亦不敢有所保留,只见他双掌齐运,猛地推出,终于,真气凝作一股、一团、一浪,朝着王振周身便盖了过去。
      单定邦早看出王振这拂尘功夫出神入化,生怕萧意有所闪失,此番一出手便使出十成功力。为了救萧意、更为了救屏门,单打独斗这些江湖道义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就在这时,斜刺里又杀出一人,身法之快,有如鬼魅。
      那人也不说话,抬起右手便是一掌,迎着单定邦的左掌便推了过去。此人这一掌挥来,加上王振的左掌,单定邦顿时便成以一敌二之势。
      单定邦心中暗暗叫苦,只有他知道,突然杀出来的这人,内力竟似比王振还要深厚!
      可他也知道,自己一退,萧意双拳难敌四手,必死无疑。
      所以,单定邦别无选择。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单定邦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架在了火炉上,灼热的火苗点燃了他的衣服,灼烧着他的皮肤,连五脏六腑都在沸腾。
      下一刻,他整个人飞了起来,他的身子早已不受控制,浑身上下,从骨头到血肉,仿佛都不属于他。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被重重摔在了地上。也是这阵疼痛,让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俱都还在,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至少暂时还活着。
      史万山、单梦书还有一众屏门弟子朝他围了过去,史万山一把将他扶起,众人七嘴八舌地呼唤着。被史万山一扶,五脏六腑各归其位,单定邦顿觉喉头一甜,接着便是一口热血喷了出去,吓得屏门众人惊呼连连,单梦书更是失声痛哭。
      这口鲜血喷出,单定邦的意识恢复了过来,瞬间,一股灼热之感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传来。
      单定邦见识过人,自然知道这是肺腑损毁、筋脉断裂的征兆,而肺腑损毁、筋脉断裂意味着命不久矣。
      可他此刻却无暇顾及自己的性命,他担心的是萧意的安危、是屏门的存亡。
      他抬头一看,萧意面前依旧只有王振一人,刚才出掌重伤自己的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萧意一剑逼得王振使出一招“分花拂柳”,更加笃定王振所练的武功出自“草木”卷,待要开口去问,不想面前突然出现一黑衣蒙面人,只一掌便将单定邦打飞出去。更奇的是,这人一招得手,竟并未对自己出手,而是转身退回到来处,仿佛刚才一掌击退单定邦一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萧意担心单定邦安危,也就顾不上开口发问,手中长剑一挥,一连朝王振刺了三招。
      却说王振一招“分花拂柳”化解了萧意刺来的一剑后,顿觉左掌压力猛增,回头一看,只见单定邦双掌齐出,运足真气朝自己打了过来,掌如奔雷疾风,势如排山倒海。
      王振自知单手难敌双掌,却也只得咬牙将浑身真气运于左掌,朝单定邦双掌迎了上去。就在他以为这一掌难免凶多吉少时,身边突然多出一人,余光所见,正是瓦剌太师也先。
      原来,也先作壁上观,场上形势尽落他眼中。眼见单定邦双掌全力推向王振,也先担心王振有所闪失,致使今晚剿灭屏门大计功败垂成,随即挥掌冲了上去,与王振联手接下了单定邦的双掌。
      二人内力之高,世所罕见,联手之下,更是震古烁今。单定邦内功纵然不弱,却哪里是这二人对手,没有当场死去,已属奇事一桩。
      也先一掌击退单定邦,又知萧意并非王振对手,为免节外生枝,旋即退回远处继续作壁上观,这倒不是因为他讲江湖道义。
      当日也先赠送玉珊瑚之时,王振曾见过也先略施身手,彼时只当做雕虫小技,倒也不以为意。可刚刚合击单定邦这一掌,他与也先并肩而立,也先这一掌虽是冲着单定邦而去,可真气四溢之下,王振也难免受到些波及。也是由此,王振才惊奇发现,也先内力之深厚、真气之霸道比之自己犹有过之。
      就在此刻,萧意提剑再度攻来,王振手中拂尘随心而动,一式“追星赶月”便迎了上去。
      二人一照面,王振心中一惊,挺剑刺向他的,竟是坠崖失踪一年有余的萧意。
      饶是王振定力过人,仍不由自主地脱口道:“萧意?原来你没死?”
      萧意看不到王振的脸,可一想到玄武堂害死外公秦关、娘亲楚寒;一想到白虎堂害他险些成了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凶手;一想到师父风过岗惨死、门主单定邦生死未卜、屏门上下死伤无数……萧意便怒不可遏,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萧意咬牙,怒喝了一声:“狗贼!还我师父命来!”手中长剑却不稍停。
      顷刻间,二人便已互换了十余招,长剑与拂尘交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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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尸山耸壑堆旧恨,血海翻波添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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