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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清梦
方简兮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小孩子,即使无比稚嫩,但也是方简兮再熟悉不过的脸,因为那是他自己的。
方简兮跟着他断断续续的经历,从刚开对这个世界有印象到蹒跚学步的小屁孩儿时期,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不,那个小屁孩儿怎么会记得,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好的惊人。
那个小屁孩晃悠悠的从床上站起,依依呀呀的嚷着什么,方简兮无语的看着他,想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最终从哪些断续续的音符中辨别出了两个字,一个方简兮现在一听到就会忍不住哭的名字。
小方简兮说,“桓槊”。
然后便是他老娘不满的声音:“整日整日的‘桓槊’,小槊啊,既然这样,小羽以后就交给你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站在床边,脸是桓槊的缩小版,仰着头看着站在床上摇摆不定向他扑来的奶娃娃,认真的点头答应,“嗯”。
小方简兮咧开嘴笑,更加频繁的喊“桓槊,桓槊”,然后栽倒在桓槊身上。
桓槊小心的抱住扑到怀里的方简兮,笑了开来。
时空地点一转,自己爬在一个摇篮边看着里面的孩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叫哥哥,快。”
小桓槊无奈的抱住自己,劝道:“少主,小少爷还不会说话呢。”
就在这时,眼睛滴溜溜在小方简兮身上转悠的小孩子,咧开嘴一笑,模模糊糊的叫道:“哥……哥……”
小方简兮骄傲的一抬头,冲桓槊抛了个媚眼,把小桓槊冻在原地。
原本在一旁说话的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兴冲冲的跑过来一把抱住小方简兮,激动的说:“他会说话了~他会叫哥哥了~”
方简兮满头黑线,这种情况不应该要抱住那个摇篮里的孩子吗?
画面再次一转。
小桓槊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少主,等我回来,我一定成为最强的护卫,保护你。”
小方简兮鼻头红红的:“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才不管你。”然后“啪”的一声甩上门,扑到床上哭去了。
小桓槊在外面拍门:“少主,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回来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小方简兮打开门,随手扔出去一个小老虎头布偶,然后关上门鼻涕眼泪横流的吼道:“你要走就快走,磨蹭什么?巴不得三个月不见你了呢!”
第二日,原本故意不起床不去送他,结果还是爬到了房顶上,站在房顶看着桓槊背着小小的行囊腰间绑着自己昨日扔出去的小虎头布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然后再次哭的一塌糊涂。
【桓槊,原来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光暗互换,再一次出现的是一片芦苇荡。
小方简兮站在沼泽中,高声呼唤着桓槊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凄厉。
然后浑身是血的桓槊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笑着伸出手,表情即使在那一片暗红的衬托下依旧温柔。
“少主,别怕,我在。”
小方简兮握住他的手,就真的不怕了。
方简兮觉得自己哭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方简兮眼中的最后一幕是桓槊抱着中箭的自己,失声痛哭。
然后背部一阵灼热,皮肤下的血液似乎要冲破一切障碍喷涌而出。
小桓槊说:“少主,对不起……”
桓槊抱住自己,声音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两种声音,出自同一个人,不同的时空,交织在方简兮的耳畔,不停的告诉他:“对不起。”
方简兮醒来未睁开眼,依旧感觉到眼泪从眼中涌了出来,划过眼角,划过鬓角,没入发丝,没入枕头。
【桓槊,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说爱我?】方简兮伸手捂住眼,眼泪漫过指尖。
那些全是他自己,他那些被遗忘了的幼时。
方简兮没有5岁前的记忆,一次大病后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现在终于明白,不是什么大病,是箭伤。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他父王,忘记了他母妃,也忘记了桓槊。
从那以后,他便是贝琼镇的方简兮。
他从那些叔叔伯伯口中知道他有一个已故去的疼爱自己的爹,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
或者说,逼自己知道。
一件事要瞒过其实方简兮并不容易。
方简兮从6岁时因为和人打赌,躲进一个伯伯家要趁他换衣服偷他的内裤,却发现那个伯伯缺少了重要的部位。
小小的方简兮从那时候便已经知道,他的周围并不寻常,同时也便明白,有些事知道了最好要装作不知道。
不知道身边都是一些不寻常的人,不知道那些人都在保护自己,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寻常的孩子。
逍遥楼上,桓槊知道自己是谁,寒凰翼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柳清影也知道他是谁,唯独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切像一场蹩脚闹剧,走马过场,嘲笑着他。
他终于明白,寒凰翼所说的付出是什么了,原来原来,一直逃避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摊在了他的眼前,他原以为梦里的是梦,醒来后却发现,原来那些在贝琼镇的日子才是一场清梦。
或者说,是一场已经完结了的美梦。
他是寒凤羽,前太子遗子,本该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现在坐在皇位上说要娶他作皇后的那个人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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