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山海经]

　　“祺凰，你在楞什么呢？杀了他，杀了这个不伦不孝的畜生！”西女大喊着，近些日子天帝嫌闷的慌，日日来这里帮着她处理些批章，今日好端端的，才准备回去，却感觉到神界被人冲破。

　　还没来得及反应，烛九阴就已经到了，一并前来的还有禺强与相柳，必定是提前商量好的，禺强和相柳死死的将她与蓐秋缠住，根本没有分神之力，神殿跟前的小神不堪一击，烛九阴就借着这个空子冲向了帝父。

　　他杀了帝父。

　　直到亲眼看见烛九阴动手，西女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烛九阴反叛是不堪神界的规矩束缚，是有满心的欲望，可是他却用天帝送他的那柄短剑，亲手杀了天帝，杀了自己的父亲，在自己亲姐的面前。

　　面对禺强这样的强敌，西女不能分神，面前的禺强像是查清了她所有的弱点，招招狠辣，让她没有脱身的机会，也让烛九阴从容的杀死了天帝，似乎是过了许久，祺凰才来。

　　烛九阴还是那样轻薄的红袍银发，同他的本体一个颜色，神色好像只是杀死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罢了，勾起嘴角看着气的发抖的祺凰：“四弟，再不快点动手的话，帝父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呢。”

　　祺凰要疯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帝父，坐在理事正殿那刻意建造的极为威严的正座之上，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胸口插这他亲自锻造而后送给烛九阴的那把匕首，竟然是那样虚弱与渺小，就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而已。

　　业火燃起来，祺凰拼尽全部力气运转着滞涩的灵力，灵力与业火凝结为剑出现在手中，什么毒不毒，祺凰不愿意想，他只知道，眼前的将死的那个男人，那个亲手锻造了自己的男人，他想救他。

　　数千年来，祺凰极少真的祭出武器，对面的烛九阴似乎也是突然来了兴趣似的开口：“四殿下向来威风，杀人不必举刃，今日这样的抬举，我可是受宠若惊呢！”说话间，右手放在天帝背后插着的银色匕首上，稍稍用力将其拔出，用杀死父亲的刀指着自己的弟弟。

　　“帝父！”随着烛九阴的动作，天帝胸口的血涌出，面色痛苦的扭曲起来，祺凰心里也是一揪。

　　“畜生！”身如疾风，祺凰举剑刺向烛九阴，本是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奈何灵力运转不便，身形慢了许多，被烛九阴用匕首背轻轻抵住，借了个巧力挡开。

　　“近千年不见了，阿凰，功力怎么只退不进呢？”烛九阴连脚都没有挪开，“还是说，你是留着什么后手呢？”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祺凰，他轻轻开口。

　　“烛九阴，你这败类，帝父待你哪点不好，你要如此害他，又在我体内下毒，卑鄙小人！”祺凰这会是彻底疯了，天帝神色似乎已经涣散起来。

　　“帝父待我哪里都好，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就是个不知足的，我想要的可不止是他的那些好，我要这世间全部的好。”烛九阴不紧不慢的回答者，食指抹了抹刀刃上残余的鲜血，那是天帝的血，“还有啊，弟弟，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这种事可不能乱讲，冤枉了我这个好人呐。”

　　重新凝灵，业火熊熊烧在身侧，祺凰黑眸里全是震怒：“无耻之徒，九死不枉。”没灵力了又怎么样，他不在乎，大不了今日就为帝父殉葬！

　　剑尖直指烛九阴，抬手所到之处皆是业火，用尽了他所学的招数和技法，祺凰招招都朝向烛九阴的要害所在，眼里的怒比火还旺，竟然生生与全盛的烛九阴对了百招。

　　“呦，看来还是真的中毒了，灵力明显不足了，可不要逞强啊。”

　　一边的西女与蓐秋都听见了这句话，西女向烛九阴重重甩去一鞭，趁其躲闪立刻开口：“祺凰，不要逞强。”

　　“姐姐，你忘了祺凰是什么性子？我亲手杀了帝父，他怎么会善不甘休呢？对吧，帝父？”西女那一鞭子像是激起了他的战斗欲来，他握着滴血的银匕首一步步慢慢走向祺凰。

　　业火越近，压迫与伤害越重，但是烛九阴不怕：“祺凰，看来不巧的很了，今日我要杀两个亲人了。”

　　“废话少说。”祺凰扬剑就上，业火护住周身，也烧向烛九阴，脚下步法纷杂，几乎让人眼晕，刺耳的兵刃交接声就响了起来。

　　只是勉强运出二成灵力来，面对动真格的烛九阴，祺凰还是落了下风，被压制在墙角是时候，浑身灵力已经用尽，业火也微弱了下去。匕首刺进他的左肩又被用力拔出，血液也溅在脸上，模样有些狼狈。

　　烛九阴拔出匕首，没有留下任何还手余地，直直刺向祺凰喉咙，西女的声音响起：“躲呀，祺凰！”

　　躲？祺凰轻轻一笑，他躲不了，周身灵力已经耗尽，任由银色匕首扎向自己，心口却突然一动，是北离将一股生气与灵力强行注入他已经几乎枯竭的身体。

　　“别死，你教过我，这世上该付出代价的是作恶之人！别死，祺凰！”北离冒着被人察觉的危险强行在祺凰神识中大喊。

　　银色匕首的刀刃突然被祺凰抬手握住，血液自指缝渗出，祺凰死咬着牙握住匕首，看着自生来就一同长大的兄弟开口：“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别硬撑着，祺凰，我会痛快一点，看在我们往昔的情分上。”烛九阴面对垂死的祺凰，脸上透出猫捉老鼠时候愚弄的神情来，“你跟帝父一样，顽固的正人君子，可惜了，世上人大多不是君子，他们要先活下来，带着满身褪不去的欲望活下来，别那么天真，阿凰。”

　　“或许，真的是我太天真了。”祺凰缓缓阖上眼，长长鸦色睫毛竟然有些寂寥，手上依然在奋力抵抗，可是随着指缝之间的血液滴在脖子上，周身的业火也弱了下去。

　　像是渐弱的老者，慢慢学会了认命。

　　“对嘛，这样，才乖。”烛九阴看着眼前的素来孤冷不败的男人示弱，嘴角勾起笑来。

　　“可是，天真无错，正义无错。”“示弱”的祺凰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的眼盯着烛九阴，借着北离注入他体内的灵力再次召出灵剑来，两人挨的这样近，足够他将灵剑自背后扎入烛九阴的心脏，就像烛九阴将匕首扎进天帝心脏那样。

　　一瞬间，烛九阴眼里闪出些不可思议来。

　　“欲望也无错，但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胡作非为，三哥，究竟是你在实现欲望，还是欲望在控制你呢？”祺凰苍白的唇也勾起笑来，随着烛九阴倒地，他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来。

　　“祺凰，坚持住。”神识里北离的声音响起，吓的颤抖起来，拼命的往祺凰体内送入生气。

　　“没事，小荷叶，不会死，只是，只是太累了。”左肩和左手的血还没止住，烛九阴刚才下的也是死手，祺凰的左掌看得见白骨了。

　　他勉强把自己撑起来，用尽全身的意念支撑着走向天帝，正座在高处，祺凰觉得脚下那九级台阶像是这九重天的门槛似的，走的那样费力，踉跄又狼狈。

　　是呀，踉跄又狼狈，是他自己，也是此刻的天帝。

　　“祺凰，你从没输过。”天帝气若游丝，想要冲着祺凰笑一下，却怎么也提不起嘴角来，“往后的天帝之位传给你，咳，为父就放心了。”

　　“帝父，别，别说话了，阿娘她们就快来了，撑住。”祺凰自己也是靠北离吊着一口气。

　　“但是，咳咳咳，此刻，先，先去昆仑和盘古处，往后也要不败，这才是我的祺凰，天地太平，百姓安生，切记。”天帝已经是强弩之末，逼着自己把这些话说完，像是了解了全部的牵挂。

　　北离自慌乱中分出一股生气给天帝，心却先凉了半截，生道的神仙，能不能救活他们看的出来，将死之人，生气留不住他们了，此刻所为不过尽心意罢了。

　　“吾，吾儿，切记，祺，祺凰，咳咳咳，吾儿，去，此刻就去，不要耽搁，人命禁不起耽搁。”人命禁不起耽搁，天帝也一样，一条人命，捅进心脏的一匕首，谁也没有逆天之力，阻止不了死亡。

　　“帝父，帝父！”祺凰顾不得自己有伤，支住天帝歪下去的头，骗着自己他还没死，眼里全是绝望。

　　这个人，带着自己识字，带着自己理事，带着自己修炼，一辈子活的像是书里写的那样，一丝不苟的守着那些圣贤之道，天帝这个位置难做，可他硬是扛起这个担子，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是告诉祺凰：“阿凰，记住你所坚信的是什么，再怎么可笑都不要变，好吗？”

　　另一边，相柳这些年，功力长的几乎是邪门，蓐秋也渐渐落在下风，好在应龙及时赶来，看见座上一望便知无救的天帝，眼圈瞬间就红了，朝着相柳喊道：“既然来了，就不必再走了。”运灵直接冲上去。

　　这个空隙里，失了理智的应龙也没有注意到，一股生气源源不断的送入躺在角落的烛九阴体内，伤口消散的同时，暗处的烛九阴嘴角上扬，哪还有刚才那副要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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