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

　　巴塔提到的，是他们和诺伊兹相遇的时候，这个啰嗦的天使抱着奈哲尔一把鼻涕一把泪叙述自己在下界的悲惨经历。一开始只是当成恶作剧，但是后来连塔利亚都认为这个时空裂缝不同寻常。
　　出于天使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们想要对这个时空裂缝展开调查，认为这是一个不算好的异常现象；而出于对这个世界观测不干涉的理念，他们放弃了探讨解决办法或是补救措施，仅仅停留在“认知”“解密”。
　　巴塔无法理解，无法认同，也无能为力。
　　而现在大陆上接二连三出现的“裂缝”，虽然不是包含时空之力，但是一定的空间属性是存在的。也就是说，裂缝的对面很可能是一个未知的空间。
　　至于它们之间是否有一定联系，奈哲尔认为可以持保留意见。
　　“就是这里了，不能靠的太近，这个距离刚刚好。”
　　巨龙骑士团来到“冰雪之巅裂缝”安装设备时，身上穿戴的物品都是最新研制的、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止裂缝溢散魔力的侵蚀。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久留，因为担心裂缝中还有未知的、尚未被人类所探测发现的元素或是成分，而现有装备无法抵挡。
　　各个种族对于裂缝的研究还是太少，而且出于一些政治因素等等，裂缝的存在属于保密状态，每个种族都会秘密保管自己领地内的裂缝，当做一种战略资源研究，限制了研发成果的交流，进度迟缓。
　　格尔芬这次来只是为了观察，所以他变作巨大的龙形，甚至十分友好的驮着同样可以飞行的奈哲尔，当然还有巴塔——不过据他所言，奈哲尔才是顺带的那一个。
　　这样的话不需要张开两个魔力防护罩，也方便交流。
　　从高空俯瞰冰雪之巅，巨龙和天使的视线可以穿透云层与风暴，而巴塔则早已佩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魔力探测镜，直接从魔力分布观察裂缝。
　　巴塔感受了一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巨龙和天使那磅礴近乎遮天的能量；随后是远处仿佛是浓缩起来的高能量体，体量不大但是质量惊人；最后才是自己，十分不起眼的一个小点，视觉效果类似红外线探测仪。
　　用肉眼看过去，就像是山顶皑皑白雪中出现了一片紫红色中翻滚着泥水一样的黑色泥沼，其正体则是高魔力能量聚合物，使得虚无缥缈的魔力元素可以以实体出现。
　　据说神明就是因为其实力太过强大，如果进入世界会破坏世界平衡，所以其本体一直在天界之上的某个类似亚空间的地方，与龙岛差不多，游离在世界周围，只有神识可以进入。
　　就算是神明只怕也不过是由这样一堆能量体构成的生物吧。甚至可能没有裂缝浓度高。
　　如果这样的魔力获得灵魂，或是神识，应该可以立刻变成某种形态；而现在，它们只能以这个世界无生命的形式存在，比如泥沼，比如旋涡，比如裂缝。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巨龙微微张开嘴，格尔芬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奈哲尔说道：“这里面出来过生命体吗？”
　　“谁知道呢。目前还不能分清那些狂暴的暗黑生物究竟是被污染的，还是从这个异空间跑出来的，或者两者都有？”
　　不过，他们更倾向于污染。这些裂缝一看就知道不能靠近，不然一定会被那些狂暴的魔力元素瞬间撕扯成碎片，连渣渣都不剩。能穿过这里的生物……真的是生物吗？
　　奈哲尔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才有这样的疑问。
　　“这个东西可能连接着异空间？”
　　“是的，”奈哲尔回答他，“因为从上面可以感受到空间属性的魔力，一般来说空间、时间的魔力都是具有‘穿梭’性质，这个裂缝很可能带有‘坐标锚’，可以连接我们所处的空间和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龙岛也是这样。所说是处在异空间或是亚空间，但是总要有和其他空间连接的点，不然我也没办法来到下界。”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混沌界】咩？”
　　话音刚落，格尔芬和奈哲尔像是开启了什么关键词，纷纷陷入沉思。
　　巴塔回忆着自己对于天界、下界、混沌界的了解，“据说下界之下还有一个混沌界，那里充斥着狂躁暴乱的魔力，寻常生物根本无法生存。虽然咩也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应该是有类似的痕迹，才会知道的吧？”
　　“那么这个‘痕迹’，很可能就是最早的裂缝？也就是说，这个裂缝对面很可能是混沌界？”格尔芬越说语气越兴奋，他的心怦怦跳，如同发现了未知一样惊喜。
　　“不，现在下结论还比较早。”奈哲尔冷静的拉回格尔芬的思绪，但他本人似乎也是认同的。
　　“那也是一种珍贵的可能性啊！”
　　“只是值得参考的样本还太少……”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再去找一个裂缝看一看咩。”
　　“也对！……唉，你不知道，现在各个种族对于裂缝所属权的秘密争夺很是激烈，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偷溜进别人家的领地。人类所占有的那几个我倒是能带你去看看，不过距离这里比较远……”
　　小山羊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不用担心。我知道的那个裂缝距离这里不算远，据我所知现在并不在其他种族范围内，我想你们大概也没有去探查过。我也是来到这里亲自确认了‘裂缝’以后，才确定的。”
　　“什么？！你竟然会知道？”
　　奈哲尔也很惊讶。他很确定，他们一起走过的旅途绝对没有类似裂缝的存在。
　　那么只可能是他们还未相遇时的。
　　只属于巴塔的过去。
　　他虽然没有像格尔芬那样明显表现出来，或者说，他的表情一直都很淡，然而视线是一直专注盯着巴塔。
　　身体不自觉地靠近了一点。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陪伴彼此几百年的伙伴，对于他从未展露过的陌生的童年过往，能有如此强烈的不安。
　　巴塔知道格尔芬能够看到自己，他拍了拍龙背，手指着一个方向：“跟着我的指示——前进！”
　　巨龙应声拍打着龙翼，庞大的身躯如空中堡垒一般快速行进，卷起身边呼啸而过的气流。本该是极为壮观、引人注目的景象，却在隐蔽魔法和高空的共同作用下，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老家啊……早就丢在记忆的哪个角落里蒙尘好久了。果然寿命过长也不一定是好事。巴塔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一些片段，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奈哲尔。
　　“你这是什么表情咩……唔，对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感兴趣？”
　　奈哲尔点点头。
　　“我觉得你也有一点想法了咩？你想的没错，我说的那个地方，应该算是……我的老家。”
　　前头的格尔芬也忍不住冒泡：“说起来，你这只小山羊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原先还以为是哪位神明的神使。”
　　毕竟是一只毛色特殊的，黄毛小山羊。也不怪当年一些人类把他当作传奇生物，还编写出“黄羊传说”之类的、证明神迹显现的故事。
　　巴塔“哈哈哈”在龙背上笑得东倒西歪，“神使？你可真有才！”
　　格尔芬感觉自己被笑话了智商，恼羞成怒：“谁让你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个天使形影不离！”
　　巴塔笑够了，清了清嗓子，以讲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小龙啊，你可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去的地方，以我过往的记忆和如今的判断来说，是一个裂缝。”
　　“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只是那时候的我还是一只小羊羔，记忆本来就有限，而我也很快就离开那里了。现在想想，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这么久的生物……也难怪我能够皮糙肉厚的到处冒险了。”
　　此时，飞行中感觉到的气流逐渐升温。
　　“我还给它起过一个名字。总不能别人问起我的出生地，我只能给他描述片面的景象吧？于是我想了一个霸气有威力的名字。”
　　气温越发炎热，云层逐渐稀薄，下方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叫做‘焦热地狱’。”
　　大片大片乌黑开裂的岩石，炽热的红色液体如火蛇一般蜿蜒曲折，在裂缝中宛如静止，细看却又缓缓流动。只有一些较为活跃的地方，时不时跃起零星的火花。
　　这里像是焦石做的地、火焰做的河，空气中遍布硫磺的气味和烧灼的热感，叫人觉得窒息。仿佛仅存在幻想中的另一个世界。
　　不远处的一个天坑里，确实有一个裂缝，好似地面张开一道火红的眼睛仰望着天空，四周沿着石块裂缝静静流淌着的是灼热的眼泪，一般生物但凡触碰一点都会立刻灰飞烟灭。
　　这看似平静的岩浆，里面全是汹涌的火元素。
　　这里也确实寸草不生，不见活物。有魔力罩保护的巨龙也要盘旋在高空不肯落下。
　　“难以置信。”格尔芬喃喃道，“喂，巴塔，你不是在吹牛吧？这种地方，你？你还能从这里活蹦乱跳跑出来？”
　　“确实，现在的咩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当时全身光秃秃没毛好一阵呢。”
　　“你、你就只是没毛？”
　　奈哲尔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但是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像表面平静。无数个猜测蜂拥上来。
　　一般来说，山羊都是胎生哺乳，而巴塔能够在这里存活已经是一个奇迹，很难想象他的母亲会是怎样。或者说，他是后来意外流落到这里，原本是在其他地方诞生的？说到底，仅仅是在裂缝周边活动的那些生物都会受到那股黑色魔力的影响，更何况是直接从这里长大的巴塔？可是巴塔也不是个小黑羊……
　　而另一边，格尔芬和巴塔的对话已经讨论到裂缝本身。
　　“怪不得你说没人发现，也不会有生物靠近裂缝——估计都死了吧。这里的魔力狂暴程度可不是一般的强。我以前见过的火属性也没有这么疯狂的。”格尔芬咋舌。
　　巴塔：“我也是后来在人类地图上看到，关于这里的描述是‘任何生物都无法踏足的绝境’，当时我就在想，怪不得我小时候找不到伙伴，原来不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搭理我，而是我的身边什么也没有——除了石头和岩浆。”
　　“那个裂缝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喷‘毒气’，比这里的空气更难闻。如果你看到那个坑里飘出黑烟，就绝对不要靠近。我还记得闻过一次……”
　　“怎么了？结果怎么了？”
　　“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裂缝周围疯跑了三天三夜，眼前还出现奇怪的幻觉咩。我觉得那应该就是‘地狱’了。”
　　“地狱？听起来是一个不太好的地名。”
　　“是我给那个幻觉起的名字。大概意思是‘死去的灵魂接受审判和受苦之处’。”
　　“亡魂？不应该是各回各家，或者直接化为最本质的存在回归父神的怀抱？你的想法可真有创意。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眼前这个景象倒也挺合适。”格尔芬摇晃着硕大的龙头，忽然僵在原地，“喂，巴塔，你快看。”
　　“咩？”
　　“那个……是不是你说的黑烟？”
　　巴塔：“？？？”
　　巴塔：“！！！”
　　“快跑咩！！！”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