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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重逢
在一片黑暗中,李司南睁开了双眼。她浑身提不动一点力气,好似被人下了药,手脚都变得不受控制了。
“殿下,别怕,是我们。”一个海日卫站在床边说道。
李司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差点摔到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海日卫:“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了防止意外。”这海日卫按住李司南的肩膀,不由分说地让她躺回了床上。
“告诉那个范主簿,我想好了,我不会和你们去白凉城的。见不到鹂娘,见不到你们的统领,我不会走的。”李司南强硬地说道。
“对不起,殿下,”这海日卫行礼道,“鹂娘还有臣属的统领都在白凉城等候您,您只要去了,不仅能见到他们,还能完成光复大业。”
“我不相信你们。”李司南咬牙说道。
这海日卫不再答话了,他点起烛台,吩咐两个手下看好门,又冲李司南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我说了,我不会和你们走的,如果原将军知道了,他一定会把你们全杀光,到时候别说什么光复大业了,你们连白凉城都走不出去!”李司南在屋中歇斯底里地喊道。
可惜,屋外的人充耳不闻。
此时已经是午夜了,打更人走过街角,廊上灯笼随风而动,稀疏的枝叶沙沙作响,城边偶有飞鸟掠过。
陆惠香跪在原奉腿边,低着头哭哭啼啼。站在一旁的蔡昇心有不忍,但又不敢上前扶起她。
“我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我现在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给我说媒,费尽心思让我娶你,”原奉垂目扫向陆惠香,“都是因为圆日会吧。”
听到那个名字,陆惠香浑身一颤:“将军,将军,小女对父亲所谋之事一概不知,在表兄找到我之前,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圆日会。”
“是吗?”原奉冷冷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我,圆日会为什么需要郡主?”
陆惠香抽泣道:“我,我也不清楚,只听表兄说,那郡主是阿雅王的后裔,是,是圆日会的虎符军令,有了她就能名正言顺拥兵自立,复辟阿雅王朝。”
“荒唐!”原奉一拍桌子,“郡主虽为褚兰公主之女,但也是我大俞肃王遗孤,尔等劫她离开,难道不怕我长鹰铁骑踏平草原吗?”
陆惠香捂着脸,拼命摇头道:“将军,小女真没想到他们会就这样带走郡主,小女……”
见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原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几个长鹰军士兵立马上前,拖走了陆惠香。
“将军啊,”看人走远了,蔡昇抽着凉气上前,“这可怎么办?又把郡主给弄丢了。”
“什么叫又?”原奉面色不善。
蔡昇急忙张自己的嘴:“属,属下失言。”
“范浚呢?关到哪儿了?”原奉皱着眉问道。
“在衙门大牢里呢,许刺史手下的人看着他,属下还专门分派了几个军士在外面守着,跑不了。”蔡昇答道。
“领过来,我要见他。”原奉命令道。
“这……”蔡昇一时语塞,“将军,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深更半夜怎么了?去把他们都给我……”
“将军!”原奉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许辑的声音。
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见到原奉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将军,那范浚在大牢里面寻死,手下人没拦住,人撞墙上昏过去了,郎中说不一定能醒来呢!”
听到这话,原奉额角直跳,他压下火气,问道:“还活着呢?”
“活是活着,只不过……”许辑没有勇气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了。
原奉深吸了一口气,拎起佩剑,起身就走:“现在他人在哪儿?”
“还在府里。”许辑赶忙答道。
“那就好。”原奉看向蔡昇,“去,给我找个箱子来。”
“箱子?”蔡昇不解,“什么箱子?”
原奉抬了抬嘴角,冷冰冰地说道:“能装人头的箱子。”
马帮商会门前堆的全是货,装卸的伙计来来往往,范老板站在一边,神色有些焦灼。
“老板,”一个小伙计跑到他的身边,“力嘎已经接到了殿下,他和范五直接从大卑山绕道去白凉城,让咱们不用等了,趁着广宁府还没戒严,赶紧离开。”
范老板叹气道:“可是我家阿浚还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这小伙计说道,“此事可不能耽搁,稍微晚一点就会出问题的。”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但都这时候了,还没有消息呢。”范老板跺脚道。
这时,路那头隐隐传来马蹄声。范老板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正是昨天来拜访他的那两人。
“范老板,准备好了?”蔡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笑着抱拳道。
范老板只得行礼回道:“二位官爷来得刚刚好,我们正要启程。”
蔡昇笑了两声,转身为原奉掀开车帘。只见那打扮成年轻公子的将军抱了一个箱子,徐徐走下马车。
“官爷,您的货……”范老板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箱子上。
原奉一挑眉:“这就是我的货,范老板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范老板擦去额上的汗,请道,“二位官爷这边来。”
原奉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蔡昇,蔡昇立马心领神会,拱手道:“我就不跟着去了,几位一路平安。”
看着蔡昇离开,范老板并没有放下心,他总觉得这周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来,可又偏偏萦绕不去。
“走吧,范老板。”原奉把那箱子抛给了其中一个伙计,自己拉住缰绳翻身上马,“等到天亮,就不好出城了。”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赶车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破布兜,腿晃晃悠悠地搭在一旁,很是悠闲自在。
可若细细去听,便能听到马车中总是能传来阵阵敲击车壁的声音,很有规律,似乎是车里的人想要向外传递什么消息。
“力嘎大哥,还有多远?”范五叫道。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鞑克人从远处驰来,在车前勒住了马绳:“不远,很快就要到荠县了。”
“通关文牒在你身上吗?”范五又问。
“在呢,”力嘎答道,“都是从先前劫持的那帮商贩手里抢来的。”
“那就好。”范五笑了笑。
车中又传来规律的击打声,力嘎摇了摇头,用鞑语冲里面喊道:“殿下,别敲了,这里人烟稀少,不会有人带你离开的。”
可车中的人好似没有听见,继续锲而不舍地敲着车壁。
范五无奈道:“让她敲,反正马上就要出关了,出了关,咱们就是断线的风筝,谁也找不到她。”
听到这话,车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刚刚我收到你家叔公的消息了,”力嘎说道,“范老板说,他今早没能等到你叔父。”
“什么?”范五一愣。
“他让你到了荠县,给陆娘子写封信,问问她现在将军府里怎么样了。”力嘎说道。
范五点头:“只怕那小丫头片子把咱们的事抖搂出去。”
“不可能,”力嘎笑道,“惠香只是个小侍女,广宁府的郡主丢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呼格楚之前说过,那原奉就是个智短无谋的小人,遇上这种事了,顶多询问两句,不会无端联想到陆娘子这里的。”
“那就好。”范五忿忿道,“我就怕那小丫头坏我的事。”
这些话被坐在车中的李司南听得一清二楚,她脊背发凉,额角冒汗,心中隐隐感到绝望。
马车悠悠荡荡,在出关的官道上行了足足一天,终于抵达了范五口中的那个“荠县”。
李司南并不知道,这荠县正是原奉与吴锦行插手黑市的地方,在那个不大的边关小镇中,有一半以上的“居民”都是乔装打扮的长鹰军军士。
“统领,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鞑克人攻过来了?”荠县百夫长王创牵着蔡昇的马,一路小跑着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蔡昇掸了掸衣袖,背着手往县衙门前一站:“我在这儿等我家将军的消息。”
“在这里等?”王创脑门冒汗,“鞑克人真要打啊?不是议和了吗?”
“打打打,打个屁!”蔡昇不耐烦道,“去,把你们县令叫出来,老子要问话。”
这会已经是日沉西山的时候了,县令张卉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王创急得直拍大腿,指使自己手下那点少得可怜的军士四处去找。
“统领,您屋里头歇着吧。”王创讨好道。
“不用了,”蔡昇叉腰一站,“我就在这门前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进去。”
王创笑不出来了,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就差跪下来求蔡昇给他点好脸色看了。
荠县虽不偏僻,但也不是什么要塞重镇,平日里除了歇脚的商人,没什么官家人来往——当然,王创对原奉插手黑市的那点事一概不知。
“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来往过吗?”蔡昇问道。
王创急忙回答:“没有,只不过这半年多里,是比从前多了不少商客,过去没有销路的东西都找着了去处。小的手头儿……也比过去宽裕一些了。”
“是吗?”蔡昇贼头贼脑地一挑眉,“听说你们这一带有不少黑市,你是不是也从里面捞了点油水?”
“不是不是,”王创吓得连连摆手,“小的都是搞正经买卖,哪里敢做黑市的营生呢。”
蔡昇呵呵一笑,不言语了。
这时,街那头不紧不慢地驶来一辆破旧的小马车,正要从县衙门前经过。马车的窗帘时不时被风吹起,从外面能隐约瞥见车中一角。
而就是这一瞥,蔡昇竟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郡主?”他当即一愣。
“什么?”王创没听清。
蔡昇瞬间沉下了脸,他一摔马鞭,大步上前抬手指向了赶车的车夫:“你!给我停下!”
坐在厢门外低着头的范五肩身一震,他一时有些结巴:“军,军爷,您有什么事吗?”
“下来!”蔡昇揪着范五的领子,把他拖下马车。
“军爷!”范五还想阻拦,可还没上前,便被两个一拥而上的长鹰军士兵给拿下了。
蔡昇一脚踹开他,踩着横木上了马车。
“郡主?”他掀开门帘,惊喜地叫道。
李司南被捆住了手脚,嘴里还被塞了口枷。她看着蔡昇,迅速红了眼眶。
“郡主,您受委屈了。”蔡昇扯下口枷,又替李司南解开绳索。
李司南一整日没有喝水,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她搂住蔡昇的脖子,任由蔡昇抱着自己下车。
“军爷,您……”范五还想说什么。
“闭嘴,”蔡昇恶狠狠地打断了他,随后吩咐手下人道,“关起来,给我严刑拷打,让他把该说的说干净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士兵便捡起口枷,塞到了范五的嘴里,又拎着他的后脖颈强迫他站直:“跟着我走。”
蔡昇抱着李司南进了县衙,跟在他身后的王创小心翼翼地叫道:“统领?”
蔡昇脚步一顿:“你会写字吗?”
“我,我不太会。”王创尴尬笑道。
“给我找个会写字的人来,我要给我家将军送信!”蔡昇厉声道。
说完,他又抬头去看伏在自己肩上的李司南,放缓了语气:“郡主,别怕,我这就告诉将军,让他来接你。”
李司南含着泪,点了点头。
夕阳渐消,暮色沉临。县衙府门徐徐闭合,县令张卉也姗姗来迟。
这一切都被站在不远处阴影下的力嘎看在眼中,他随即骑上一匹快马,向白凉城的方向奔去。
此时的白凉城中刚过巡防的时间,距离闭城还有不到三个时辰。范老板手下的商队赶在天黑前,在白凉城中的会馆落了脚。
原奉站在大堂中,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堂前供奉的金羽饰品,他没说话,却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放在了饰品前。
“那是萨巫觋圣巫留下的,我们祭拜它时可以获得心灵的洗涤。”范老板在一旁解释道。
“心灵的洗涤?”原奉笑了笑,“现在还信仰萨巫觋的鞑克人很少了。”
范老板迟疑了一下,还是诚恳地答道:“我们这些走马商贩从出生时就自认自己受萨巫觋的庇佑,凡出远门或归家,必定要找巫觋驱邪。所以,不论鞑克人改信什么了,我们都一如既往地信仰萨巫觋。”
原奉一挑眉:“我记得草原上的萨巫觋神庙应该已经被残毁殆尽了。”
“也不尽然,白凉城就剩一座呢。”范老板说道。
原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在什么地方?”
“北市市集口,离行宫不算太远。”范老板回答。
原奉轻轻一点头,不说话了。他似乎对那件萨巫觋饰品很感兴趣,一直站在供奉台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官爷,”范老板看着原奉手边的那个箱子,试探道,“明日晌午,我们就要在北市交易新到的货品了,您的这东西不是想要让我们找个销路吗?不如先让我瞧瞧吧。”
“不行,”原奉没答应,“我是需要你们帮我找销路,但是可没让你去瞧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
“把你上面的人叫来,我这东西就是卖给他的。”原奉转身,笑着说道。
范老板愣住了:“我上面的人?”
“没错,”原奉的手指轻轻敲着那箱子,他勾起了嘴角,“你们圆日会没有一个首领吗?以后真推翻了柘木儿鞑克,谁来做国君?”
“这……”范老板瞬间面色惨白,说不出话了。
周遭的商客、伙计登时虎视眈眈,他们有人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有人已经打算冲上前拿下原奉了。
“不必去找我了,我来了。”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原奉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脸花白络腮胡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腰杆笔直,精神矍铄,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想必您就是海日卫长呼格楚吧,”原奉一笑,他抬手抱拳,“幸会。”
呼格楚朗声笑道:“小原将军,这可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上次见时,你还要拔剑取我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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