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
　　段越仍旧没有想起床出去的欲望，换了个姿势，继续慵懒地抱着被子。
　　他仍旧能听到客厅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埋怨声，亦或是笑声。

　　他垂着眼皮，神情落寞。老爸和老妈的相处模式其实一直都很奇葩，恩爱的时候甚至令旁人羡慕，一闹起来却能把家都掀了。

　　自从他们复婚的这些年来，年年必吵那么几回，有时是段越的生日，有时是在商场里，还有像今天大过年这种——前一秒笑声连连，后一秒炮火连天。

　　客厅外。
　　两个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各自刷着各自的手机，中间的茶几成了楚河汉界，两人互不干扰。

　　关于儿子学习，以及出国这个问题已经争吵不休了半天，仍是没有争出个结果来——一人坚持要去英国，一个死活要送美国。

　　段清宇走开接了个电话，回来对着沙发上女人冷漠的面容说：“我等会儿出去有个应酬，晚饭不用等我了。”
　　女人不满地抬眼道：“年夜饭应什么酬？”
　　男人沉默着。

　　“尽量早点，我们等你，”女人最终无奈道。
　　“好。”段清宇点头，正欲转身进房间换衣服时，被她叫了住。
　　“换个衣服拿什么手机，放这儿吧。”她下颌往桌面指了指。
　　继而起身说：“我去给你打领带。”
　　“好吧。”段清宇有时候搞不懂这女人的脾性，莫名其妙地好转，莫名其妙地恼怒，比天气还难捉摸。

　　她替段清宇在衣柜前选衣服，眼神看得非常仔细，领带也选了一条颜色刚好与之搭配的。她很久之前在网上学过许多打领带结的方法，听说亚伯特王子结比温莎结好看，一直想着哪天等她老公回来给他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她心情一瞬间又恢复舒畅。

　　段清宇刚接过衣服正准备换上，忽然鼻子嗅了嗅，好奇道：“什么味道？”

　　女人霎时惊觉：“天哪，我的汤圆忘关火了！”
　　说着就快步跑到厨房去抢救，打开盖子后，锅底显然黑了一层。

　　本来想着中午段越没吃几个饺子，起来可能会饿，想到他更喜欢吃汤圆，就煮了点儿等他起来吃。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无奈搁下锅，还是先回房间给丈夫打完领带，送他出门再说。

　　步子刚迈进客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走进一看，是段清宇的那台，而不是她的。来电显示也没备注是谁，只有一串号码，但却有个女娃的头像，她鬼使神差便接了。

　　她接听后尚未来得及先说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就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雷。

　　“爸爸，爸爸？”是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

　　那边又持续喊了几声就挂了，像是被人制止了。

　　此时，段清宇似乎是等久了，正从里边出来，拿着领带问：“你怎么这么……”
　　‘久’字还没说完，他就愣在了原地。

　　“你拿着我手机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说呢。”女人难以置信地目光盯着他，同时颤抖着手，把手机还给他。

　　段清宇接过手机，脸上顿时失了色。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只不过比他想得要早些。

　　沉默在两人之间氤氲。

　　“你应该想到了。”许久后，男人开口道。
　　女人浑身发着抖。
　　“你原本打算瞒我多久？”
　　他眼光清冷，声音也如此。
　　“直到小越出国留学。”

　　她凝视着丈夫，艰难笑了笑，眼泪朦胧哽咽道：“你今天，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别这样，我必须……”
　　“出去见她们母女是吧？”
　　她抢道。

　　“我就奇怪呢，怎么这几年你对小越没怎么上心了呢，原来是照顾不过来啊。”
　　她好笑道。

　　“抱歉。”
　　他最终只能说这句。

　　“你不爱我了怎么不早说啊，啊？！”她几乎是咆哮出来。
　　“我……”他顿了顿，改了口，“对不起。”
　　“对不起？你既然打算放弃我们母子了，不用等小越上大学了，趁早就去离了吧。”

　　段清宇却凝视着她，说：“我希望取得小越的抚养权。”
　　她惊疑地望着他，抹了把泪水，可笑道：“你想要他传宗接代？想都别想，清醒点，他不一定会想着跟你走。”
　　“他不想，法律会让他想。”男人沉声说，“我已经找好了律师，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财产不会少你。”

　　桌面的瓷盘玻璃杯悉数被摔碎在地，清脆的声响和女人崩溃的谩骂声相混合。
　　段越从遥远的思绪里清醒开来，忙开门出去。

　　家具横飞，糟不可言，只见老爸和老妈站在混乱里，都沉默地看着他。

　　他一时不清楚状况，不解道：“爸，老妈，你们怎么打起仗来了？”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等着谁开口跟他解释一下。
　　半晌，只听老妈对老爸说：“你说，我都说不口。”

　　段清宇清了清嗓子，刻意调整了下语气，说：“小越啊，爸爸和妈妈感情一直合不来，过完年准备分开，你以后就跟爸爸……”

　　“你闭嘴！段清宇！”
　　老妈指着他尖锐道：“你瞒着我在外面找女人，生孩子，连离婚都找好律师了，还想让小越的抚养权给你？你怎么在孩子面前把你自己干的事说得如此顺理成章？”

　　段越的表情已经僵硬。

　　随即他又听到老爸笑着对他说：“小越啊，你妹妹她很讨人喜欢，你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以后就跟爸爸住，好不好？”

　　段越皱了皱眉，他知道老爸明明是描述一个美好的梦，可他却感觉然从云端掉到了泥洼。

　　良久，他动了动嘴唇，挤出一点笑。
　　“怎么？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俩别闹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刚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

　　他嘴角笑着，眼角的泪珠同时簌簌掉落。

　　随着砰一声门响，他已经跑到了马路外头。身上只挂了件毛衣，风不断灌进来，他不抱怨，也不瑟缩，反而享受这种冷意。

　　沿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红着的眼也恢复如常，但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却能明显发觉他的双眼有些微肿。

　　直到夜幕蔓延，他来到一条熟悉街道上，倚靠着路灯柱，抬眼望着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是亮着的。

　　有个人影坐到了窗台上，低头侧着身在翻书。段越光望着那人的影子轮廓就知道窗里的人是什么美好的模样。

　　他淡淡笑了笑，眸子里映着光。

　　“吃晚饭了，时许。”
　　赵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入，顾时许应了声便搁下书本，坐起身出门。

　　人影从窗边离开，随即一阵欢笑声传来，接着又是一阵，又是一阵……四面八方从不同的家里泄出来。
　　段越转身离开，毕毕剥剥的鞭炮声和旁近的烟花声让他顿了顿，他抬头望望升空绽开的烟花，垂下头又迈开步子，把所有的声响都置诸脑后。

　　薄荷绿的身影在路上逆着风踽踽独行，与周围被大衣包裹的行人相比，显得格外单薄，且突出。

　　赵行一直给顾时许夹菜，白米饭都被覆盖得见不着影，又是一颗肉递过来。
　　“赵叔，要吃不完了。”他说。

　　赵行这才发觉他的碗里已经堆成小菜山丘了，于是把菜夹给沈雅静。
　　“不要紧，年夜饭多吃点长身体。”他笑道。

　　“你跟小越几点出去看烟花啊？”沈雅静问。
　　顾时许说：“十点半。”
　　“晚上冷，待会儿出去里面记得所穿件保暖毛衣。”
　　“好。”

　　“是那个主题园那边的烟火秀吗？”赵行问。
　　顾时许点头。
　　“我听很多人晚上都到那边去，”他对沈雅静说，“要不咱俩也去看看？”
　　沈雅静惊愕，迟疑问：“还能买到票吗？”
　　“可以，我刚看到朋友圈有人转票的，我现在就问他去。”说时赵行就掏出手机，那边回复得很快，三两下就搞定了。

　　“好了，咱俩晚上就到那边跨年去。”他欣喜地说。
　　沈雅静点点头，看了眼顾时许后，说：“时许啊，你们放心玩你们的，我们自己逛，不打扰你们。”

　　顾时许惊了惊，随后说：“嗯。”
　　他忽然有些心虚。

　　电视机的声音很喜庆，饭桌上因为赵行的爽朗而有说有笑，有趣的家长里短聊了又聊，赵行性致高，把他拿来的红开了一瓶，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他站起身，高兴道：“来，干杯。”
　　沈雅静和顾时许起身举杯，赵行说着祝词：“首先，祝我们时许成绩优秀，学习进步！其次，祝我们一……”
　　他停顿一下。
　　“我可以说一家三口吗？还没领证。”

　　顾时许和沈雅静相视笑了笑。
　　“当然可以。”顾时许说。
　　“好！那就祝我们一家三口，万事和睦，顺顺利利，家庭幸福！”

　　“干杯！”
　　一家举杯同欢。
　　酒杯碰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幸福敲门声音，听得人甚是惬意。

　　公园湖边。
　　段越找了家馆子随便吃了碗面后就往这里来，一直坐在长椅上，盯着湖面的某处虚空，姿势几乎没什么变化，在行人眼里，他俨然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手机不知道来了多少个老妈的电话，他一直未接，如果没有要等的人，他会毫不犹豫把手机关机，谁也不想见，谁的话也不想听。

　　顾时许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在远处叫了他的名字，对方听到后朝他笑了笑，起身朝他径直走来，毫无顾忌地把他拥入怀里。

　　蹭他的脖颈，蹭他的耳朵，蹭他的头发，他像个在雪夜里行走已久的旅人，饥渴般攫取他身上每一寸温暖。

　　良久后才分开，两人的眼角余光都能感觉到旁人的不理解，但还是没有理睬地到椅子上紧靠着对方而坐。
　　“你怎么穿这么少？”顾时许问他。
　　段越摇摇头，笑说：“着急出来见你，忘了。”
　　“是你傻还是发生什么事了？”顾时许望着他，眼神担忧。
　　段越笑得灿烂，言语温柔。
　　“我傻，我傻。”

　　顾时许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转为担忧，他究竟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才能毫无隐瞒地告诉他关于他偶然间遇见他父亲的事情。
　　想到这，心里不由得苦笑。刻意隐瞒不对，太过直率，不好。

　　他知道段越不过是刻意回避他遇到的某些事，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顺着他的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抓过段越冰凉的手，放入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握着、揉着、掌心贴着，以这样的方式安慰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好一点。

　　“要是有杯热热的奶茶就好了。”段越朝他笑道。
　　“我去给你买，你在这儿等我。”顾时许说时正准备松开他的手，却被他回握住。
　　见他摇摇头，似乎是不想让自己走。
　　“烟火之后吧。”
　　顾时许只好保持不动，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强行盖在他身上，不再接受他试图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话，听话才给买奶茶。”

　　“？”段越笑了，“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顾时许面无表情道：“差不多吧。”
　　段越喉间发出细碎的笑，持续了几秒。
　　“你今晚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要记得带我喝奶茶，要热的，要少糖，要珍珠奶茶。”

　　他答应了。
　　“好。”
　　“烟火之后，一起喝奶茶，要珍珠奶茶，要少糖，要热的。”

　　大衣遮盖下的双手从十指相扣转为拉钩，然后双方了然一笑。

　　后来两个人走进人群里逛了一圈公园，又绕了一圈湖边回到原地，时间就已经过去一大半。

　　“还有1个小时。”段越看了眼时间。
　　顾时许说：“坐着等吧。”
　　面前是宽大的湖面，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并随着湖面时而晃动，月亮在其中却难寻，俨然失了色。

　　刚才翻开手机看时间，又暼到了几个未接来电，老爸的和老妈的交替出现在那列表上，他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段清宇和他的妻子，宋玉依女士，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一筹莫展，依然联系不上儿子。
　　自下午段越摔门出去的时候，两人又吵得鸡飞狗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冷静下来，终于想起要把儿子找回来。

　　知道段越并不愿意接他们的电话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绞尽脑汁想不到一个确切的目标地，这时这对父母才后悔起平时只顾着关注孩子学习成绩，却没有好好关注孩子生活上的其他方面——他喜欢去哪里，最爱去那里，都有哪些好朋友，平时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和同学去哪里玩儿过……

　　在家家和睦团圆的喜庆日子里，最后焦头烂额地只好一同去了趟顾时许家，却发现家里并没有人在家。

　　在找儿子这件事情上，法律上的夫妻俩却是坚定不移地一条心。

　　“他一个人连件厚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去，除了顾时许家还能去哪里？”宋玉依焦急万分，根本坐不住，站在那不停走来走去。

　　“你在那走来走去除了晃眼睛还有什么用？”段清宇烦躁道。
　　“他会不会是上那个顾时许家里，然后跟他出去了？”他又说。

　　“对啊！”宋玉依顿时被点醒，“他前几天说过要去那个主题园看烟火秀，我我太着急了，都把这事儿给给忘了。”
　　她异常激动，说着就拿起车钥匙，拉上段清宇出门。

　　“我听赵叔说，之前给你糖吃的那个婆婆住院了，明天一起去看看她？”顾时许把赵行说得情况也一并跟他描述清楚。
　　“好，明天一起去。”段越答应着，他今晚却还不知道住哪里，也许送完顾时许之后会去开一个房间，也只能这样。

　　反正他要开始没什么家了，回不回去，他已经无所谓了。

　　“还有30分钟。”
　　顾时许说。
　　“能跟你一起过年，很开心。”段越转向他说，“时许。”
　　“嗯？”
　　“听说每年四月份的时候，紫荆林会开成花海，到时候我去整条大白狗，给它取个名字叫‘珍珠’，一起去花海遛狗吧。”段越轻轻笑着。

　　“是……”顾时许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困惑，“珍珠奶茶的珍珠还是……？”
　　“流浪狗珍珠，被你捡回去的那条，我一直希望它能活着，你也是的吧？”段越说。
　　顾时许轻点一下头。

　　“雅静，一起拍张照片吧？”赵行拿着手机，打开照相机，让她靠过来，两人对着屏幕幸福微笑，然后画面随着一声‘咔嚓’被定格。
　　“那边有个湖，听说在那边是最佳观赏位置，走几分钟就能到。”赵行指着右边方向说，于是两人便朝那边而去。

　　“快点快点！”
　　宋玉依走在前面，步伐急快。
　　经过打听，星湖周边是人最聚集的地方，也是观赏最佳之地，很可能段越就是在那里。

　　“别一股脑那么着急，没准小越根本不在那儿。”
　　段清宇跟在她身后快步走，常年在职场练就的遇事镇静让他看起来不像宋玉依那样火急火燎，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
　　前面的女人却没回他话。

　　段越伸手摸了摸顾时许的脸，越靠越近，气息开始相撞，顾时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在段越即将碰到他嘴唇的时，他忽然弯起嘴角，转而靠在顾时许肩头，低低笑着。
　　顾时许发现受骗后怔了一下，睁开眼睛低声道：“骗子。”
　　然后伸出手抱着他。

　　宋玉依终于找到段越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脚像被锁住般，怎么也迈不动，身后的段清宇无疑也看清了情况。

　　商人的淡定再也不管用，反射弧突然被拉长，在他冲出去把两人分开，并狠狠扇了段越一巴掌之后才意识起来自己过于冲动。

　　在宋玉依跑来时，沈雅静和赵行也跟着跑来。他们路过正巧撞见顾时许和段越两个人，本想着悄悄先走不打扰他们，之后再等顾时许自己主动解释清楚，谁料却看见冲出来动手的男人，赶忙跑来阻止。

　　段越看清是谁后，眼神变得暗淡，第一次被老爸动手打，没想到是这个场景。
　　顾时许当然知道那是谁，防止那人再次动手，他伸手挡在段前面，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冲这里喊来。

　　“你干什么你？！”
　　宋玉依推开他，被他甩开手，退到一边。
　　赵行一把把把他拉开，令他远离顾时许两个人，沈雅静和宋玉依忙上前护住段越。

　　“说话就好好说话，对孩子动什么手？”赵行用数落的语气跟段清宇说。

　　段清宇顾不得他，周遭人又密集，他压抑着情绪，不管不顾把段越拉过来。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说着就把段越拉走，“我教育自家儿子，用不着你们外人插手。”

　　宋玉依已经精疲力竭，步伐跟不上段清宇，直到看见他们在一处没什么人的人工湖畔边停下。

　　顾时许在原地望着沈雅静，轻轻喊了声：“妈。”
　　沈雅静良久才摇摇头道：“别去。”

　　顾时许却反着她的话做，径直转身跑开，沈雅静和赵行迫不得已地跟上。

　　宋玉依赶来时首先护在段越身前，生怕他在动手打人。
　　“你还护着他！”他几乎是盛怒，“你看他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一个人，活生生被你惯成了同性恋！”

　　尾音尤其高，连后到的顾时许都听得见，他找到这里并不难，只离星湖两分钟的距离，是附近人不多又近距离的唯一一个地方，非常符合段清宇坚持脸面的要求。

　　“同性恋怎么了？！是同性恋你就能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动手打他吗？！”
　　段越听到老妈这样吼道。

　　“情况？情况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他看见老妈转过身，颤巍巍问他：“小越，你告诉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好？”

　　段越看着老妈的脸，诚恳地说：“妈，抱歉，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然后他越过老妈，站在段清宇面前：“你想怎么教育我？随便都行，除了别让我以后跟你过。”

　　“同性恋必须治，你也必须跟我一起生活。”男人的语气不容商量。

　　“有病才需要治，我没病。我只会跟着我妈一起生活，我只有一个家庭，一对父母，没有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

　　他的声音是轻的，带着无底的落寞。

　　“同性恋是变态，是脏习惯，是反自然，是社会中躲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人，不是病是什么？！。”

　　他说得咬牙切齿。

　　“你想跟谁，你要跟谁，你没有权利决定！你看看你跟着你妈长成了什么样子？我决对不会接受我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不可以，也不能！”

　　段越只低下头，苦笑着。

　　“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段清宇？”宋玉依泪流满面，“我为了孩子放弃职业，离开公司，一心一意照顾他，陪伴他。你不是都知道为什么吗？我们为什么复婚？为什么努力回川市？你不是也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心里不断决堤。
　　“你一定忘了吧？我再提醒你一下。”

　　段越拉了下她肩膀，想让她别再说了，却没什么用。
　　“因为我们的小越，他才十岁就抑郁，在学校没有朋友，回家里没有父母。他的日记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说没有家很痛苦，很孤独，很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知道是睡在小区旁边公园的湖里好，还是学校四楼的阳台好！我们复婚不就是想给他一个幸福的家么？可你都干了什么？”

　　她哽咽了一下，又说：“你在他做错的时候指责他，指责我。你自己在外生儿育女的时候又指望我的原谅，指望他的宽容。不就是同性恋吗，只要他开心，他爱谁我这个当妈的都没意见！”

　　“别说了，妈别说了。”段越拉住她，眼眶没忍住地发了涩。

　　谁也没再说话，忽然之间就成了死寂，生长着的不知名藤蔓绿植绕着岸边的石子路，顾时许在赵行他们发出声音之前就示了意，请求他们别说话，别过去。

　　良久后，段清宇的声音传来。
　　“我承认，我是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他深吸了口气，无奈地望着段越。
　　“只要……只要小越你答应我现在跟那个，那个人分手，从此以后不再有任何联系。下个学期待在家等着我给你安排出国留学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离开这里，爸爸不再，不再要那个女人，也不塞给你什么妹妹，你，你也别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别再那么任性，别再这么荒唐，你能做到吗？”

　　宋玉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段越神情复杂，把视线从灯光暗淡的湖面收回来，看着他的眼睛正欲开口。

　　“好。”
　　一道清冷的嗓音跟他抢了白，他惊疑转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