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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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人在,陆言殊真的很想不顾形象的对系统进行质问和谴责。
然而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经大数据检索,以上关键词极有可能引发不可忽视的高危特殊走向,特此出现警告,请宿主注意斟酌闪避!】
?!
大抵是那一瞬间因为太过震惊,少年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令玉濯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迅捷出手,将生着薄茧的有力手掌按在陆言殊的肩头,下一秒,灵力顺着指尖灌入其中进行检查。
和本人时常冷冰冰的模样不同,男人的灵力出乎意料的很是轻柔温暖,在身体里蔓延的感觉很像是泡在温泉中,让人有些晕乎乎的。
陆言殊忍不住出神的想,这究竟是对方有意控制的结果,还是这个人实际本就外冷内热?
由于玉濯的突发行为,少年暂时将系统的提醒抛之脑后,只因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丝危机感。
“可有哪里不适?”
男人淡声询问,看似一如既往,实则难掩关心。
从始至终,玉濯和连倾都未曾对视过,只在到来时朝着对方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便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收回了目光。
陆言殊摇头,同时不忘用余光瞥了一眼连倾的方向。
异瞳青年不慌不忙的朝他微笑,用口型无声道:‘你看,我就说’。
说什么?
未等到少年顺势深思下去,却忽然被四肢百骸源源不断传来的燥热感打断,令他忍不住本能的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
陆言殊下意识侧头望向玉濯,却见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眉心微拧,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就绝不收手的架势。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烤熟了啊,师尊!
虽然很感谢玉濯的热切爱护,但是确实多少有些沉重过头。
“我没事,师尊……”
少年额间隐有汗液渗出,他试图拂开男人宽大的掌心,却被其反手攥住,不容置疑的圈住了他的手。
男人似乎并不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依旧源源不断的传来愈发灼热的温度。
舒服归舒服,但是令人有些燥热难耐。
那双雪色眼眸定定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侧。
“你白日已足够勤勉,为何晚上还要坚持如此?”
显然,玉濯多半认为他是在逞强,把自己给累到了。
“因为……我想变强。”
陆言殊微微昂首,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还有血海深仇要报,师尊。”
这个回答并不能令玉濯满意,从他那毫无波澜的双眸便能看出对这份仇恨的不以为意。
“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只需向我求助,那些障碍我会为你一一扫平。”
男人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是随时准备随手碾死一些微不足道的虫子,其中纵使不含一丝杀意,却也依然能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玉濯仙尊可是从仙魔争斗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甚至打败魔尊平定乱世,最后登上至高的公认最强者。
如若请他出手,哪怕是一统修仙界也不无可能。
只不过,这话对其他人而言或许诱惑力十足,但对于陆言殊来说却意义不大。
只因前世他已如愿以偿亲手手刃了所有仇人,最后收获的也唯有空虚一片的内心罢了。
现下提出,只不过是一个暂时转移玉濯注意力的借口。
“师尊,您的拳拳关爱我铭记在心,只是玉不琢不成器,我认为这是我应该经历的磨难!”
说到这里时,鼻尖沁出的汗珠终是令他彻底忍耐不下去。
少年抬袖拂去了脸上晶莹剔透的汗珠。
他鸦羽般的眼睫轻眨,墨玉似的瞳仁纯澈透亮,其中偶尔不自觉流淌出的信任与依赖格外让人心折。
“所以师尊,您可以放手了吗?我真的一点都不冷!”
少年提声强调。
玉濯:“……”
他似是有些疑惑,却并未问出口,只是顺势收回了手。
然而,那被宽大袖袍遮住的大手,一脱离视线后,便下意识捻了捻指尖,像是在回味那残留的温暖。
陆言殊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举动着实不够尊师重道,心头顿时升起一抹惭愧。
师尊也是一片好心……
忽然,一旁静立许久的异瞳青年蓦地出声。
“不知师父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明明连倾也是一个外来者,却堂而皇之的摆出一副主人姿态。
陆言殊欲言又止,考虑到两人隐秘的合作,还是忍住了吐槽他厚颜无耻的欲望。
玉濯默然片刻,余光瞥向少年,坦然道:“心有所感,随便逛逛。”
这话可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某人心知肚明,男人如此欲盖弥彰的回答根本不是在跟他解释,想必多半是为了维持在陆言殊心中的形象。
连倾当即笑出了声,说:“真的吗?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是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老牛吃嫩草了呢。”
此言一出,男人猛然皱眉看去,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利剑般气场阴森冰冷,刺的人皮肤生疼。
“休要胡言。”
他薄唇轻启,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却仿佛有无形压力凝聚在周身,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是旁人在场,定然会被这气场震慑到两股战战,匍匐在地。
然而在场的陆言殊与连倾却丝毫不受影响。
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则是因为身在此处的不是他的本体,只不过一具随时可以更换的傀儡躯壳而已,坏了也不心疼。
若是牺牲千万傀儡中的一个便能换得玉濯本性暴露,那么简直就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异瞳青年似笑非笑,依旧针尖对麦芒,不依不饶道:“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
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又碍于某种原因只能强行按下杀意。
一个予以冰冷的眼神,一个极尽所能冷嘲热讽,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陆言殊看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生怕连倾下一秒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也难怪前世玉濯与连倾鲜少同框出现……
陆言殊左看看右看看,正纠结该不该开口说话,以及万一开口了又如何进行劝说才能安抚两人。
因为无论怎么看,此次冲突的起因皆在自己身上,不调解一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此情此景令陆言殊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了系统的警告。
等等!所谓的高危特殊走向,莫非就是指此时此刻?可是气氛虽然剑拔弩张,但是两人还不至于到师徒相残的地步。
相比起不动如山淡定自若的玉濯,咄咄逼人阴阳怪气的连倾反倒看起来更像是恼羞成怒的那一方。
连倾的挑衅于银发男人而言似乎根本不痛不痒,令他甚至懒得开口与之争辩。
陆言殊于是暂且打消了疑虑,心想难不成是系统危言耸听?
这可能吗?还是他忽略了什么?
少年疑惑不解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离。
异瞳青年小嘴叭叭个不停,但基本上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文学反复车轱辘,概括下就是阴阳怪气玉濯老不正经,深夜来访必定图谋不轨。
说这话时,他还不忘朝着陆言殊的方向抛了个媚眼,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连倾的自作主张令陆言殊深感无语,甚至忍不住想要扶额叹息。
他根本不理解连倾的脑回路。
仅凭男人偶尔的一些不含旖旎的亲昵动作,到底是怎么得出玉濯觊觎他这种离谱结论的!
师尊可是正经修无情道的!还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别把人脑补的像个饥不择食的可怕变态啊!
哪怕之前一扫而光的某段剧情里好像确实有师尊入魔黑化后把他关在小黑屋不可描述的剧情,但那不是还没发生吗,说明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之后赚齐足够的月石兑换后续章节,便能想办法提前预防了。
偏偏连倾疯狂拖后腿,还自我感觉良好,着实是让人拳头梆硬……就不能老老实实只干他安排好的事情吗?
少年回以连倾一个怒视,用口型无声回应让他不要得寸进尺借题发挥,只要安分守己完成委托就行。
连倾只是无辜眨眼,好似根本看不懂唇语。
见某人如此不给面子,陆言殊索性继续无声道:你是想合作终止吗?师兄,作为你不听话的惩罚,我之后不会给予你任何报酬。
这波以过河拆桥为威胁的办法堪称效果拔群,立刻便让异瞳青年瞳孔骤缩,声音都顿了一瞬。
之前根本不接茬的玉濯忽而眉间微蹙。
他自然注意到了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纵使不悦,却也出于对陆言殊的重视而选择了视而不见。
胸腔隐隐作痛的感觉令男人神色空茫一瞬,眼中似有红芒一闪而逝。
顷刻间,异瞳青年压力倍增,还未来得及与陆言殊进行告别,便被毫不留情的驱赶出了那副躯壳。
与此同时,思过崖内某个漆黑无光的山洞。
回归本体的异瞳青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果然,那老东西自从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后,实力就越发深不可测了。
他漂亮璀璨的异色双眸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由于玉濯的举动过于隐秘,陆言殊完全没发现师尊动了手,只从异瞳傀儡突然在某个瞬间恢复成木讷老实模样时才确认连倾的离开。
还以为某人是被拿捏到所以才知情识趣退让的少年隐隐松了口气。
幸好赶在师兄彻底闯祸之下拦下了他,不然以其口无遮拦的性格,要是真惹怒了师尊可怎么办?
就算是泥塑尚有三分火气,更别说玉濯可不是什么圣人,而是实打实在仙魔战场上以一敌万的杀神。
将陆言殊的微表情尽皆收入眼底的玉濯莫名心生不悦。
就那么在意那个连倾?连他都忘了个干净。
“言殊。”银发男人轻唤这两个字时,声音都仿佛比平时还要温柔缱绻几分。
“若是你师兄再来妨碍你修行,尽可随时传讯于我。”
说罢,不等陆言殊回应,大步流星而来的玉濯便微微垂首,将通讯玉符系至少年腰间。
一套操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迅速,几乎没给陆言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间。
“弟子知晓。”
陆言殊乖巧点头。
他的顺从令玉濯颇为满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言殊的头。
柔软的发丝摸起来手感和上次一样好,比世人口中赞不绝口的鲛人织还要令人流连忘返,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下一秒,却见少年朱唇微启,再一次提及了与连倾有关的话题。
“师尊,您为何和师兄看起来好像关系不太好?”
“……”
玉濯眼帘微垂,道:“他不喜我。”
这个用词很有趣。
不是讨厌、怨恨,而是不喜。
陆言殊若有所思。
从连倾的描述来看,玉濯在他心底里的形象基本离不开虚伪做作这四个字,他似乎认为因修行无情道而感情淡漠的男人实际是个两面派,用清冷假面伪装自己阴暗不见光的邪恶欲念。
其中可能度有几分暂且不论,单就说这两人的关系,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奇怪。
明明互不喜欢,却比邻而居,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陆言殊越是思索,就越是感觉自己仿佛深入迷雾之中,一时之间有点摸不清方向。
像是为了印证连倾的话,继某人背后疯狂说玉濯坏话之后,当事人如今也做出了与之类似的行为。
“连倾此人天生反骨,桀骜不驯,你最好还是与他别再见面,保持距离为好。”
银发男人淡淡道,语气却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出于种种考虑,陆言殊这回却不能立刻答应了。
不仅仅是因为连倾在各方面都很有用,同时也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委托尚未完结。
陆言殊不好说出背后真相,因为那样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少年犹豫片刻,只好含糊其辞道:“可他到底是我师兄……”
银发男人蓦然出声打断,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陆言殊的神情,看似平和的询问道:“在你心中,他的想法难道比我的建议更重要?”
这个问题着实是突兀,且有些奇怪,与玉濯平淡无奇的语气组合在一起只显得割裂。
陆言殊错愕抬头,恰好与玉濯四目相对。
他忽然注意到男人眼底好似隐隐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就像是在纯白的画卷上染上了一点污渍,醒目异常。
玉佩隐隐在发烫,似是在昭示着什么。
“……?!”
陆言殊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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