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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忌日(下)
“何来的刁民!”周芳厉怒道。
“刁民?哈哈哈……”那汉子慢悠悠地从人群里站了起来,“你那六爷主子见了本王都得客客气气!你算什么东西!”
见着这人,周芳厉一下子软了。
“十三爷……”
“顺天府抓人竟然抓到戏班子里,也是千古奇闻!”十三爷怒目相视,一脸的威严,“实话告诉你,这戏班子是本王请来京里的!狗东西打秋风打错了地方!”
现场的一片倒抽气中,顺天府的官兵们皆是肝胆俱寒。
段暄从二楼缓缓走下。
“主子!”徐行恭敬地给段暄行礼。
“嗯,”段暄应了一声,看着面前这场闹剧,“你说的,关于周府尹的事确切属实?”
“句句属实,皆有物证。”
段暄点点头,严肃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是!”
眼睁睁见着自家头儿被赋税司带走,顺天府的人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见了一个王爷都发了怵,这下再来一个,他们一下子成了打焉的茄子,手跟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他们确是接到举报说西北的流犯跑了京都,因此才兴师动众过来抓人,可谁料到竟会发生这样的风波。
今天这出戏,看的是真过瘾。
被这么一闹,原本担惊受怕的百姓都缓了口气,还没来得急对二位王爷道声谢,就见着二位爷连同一公子哥儿一同走出了琼宇楼。
“扰了十三哥听戏的雅兴,赋税司在这里给赔不是了。”
十三摆摆手,“你且做你的。”
眼下赋税新法正由着杨、徐等人强制推行,手段强硬,已经得罪了不少贵族与大臣。
这些地主、贵族们啊,一边在勾栏瓦肆抱着妓女谈论家国大事,一边大量兼并土地,巧取豪夺,欺压底层人民,欺的是人民愈穷,国家也愈穷。
变革,势在必行。
变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人以生命,有些人以自由。
十三看着面前这个弟弟,十来年未见,再见时已是个大人,这十多年也不知道他在钱塘是怎么过的,十八现在不过十七岁,却透着成人的凌厉,也有了诸如胡言吾、李玄甫之类的有共同理想的人。
胡言吾:“难得今天咱们碰上十三哥,要不一起去星月楼喝一杯?”
“不了,”十三摇摇头,“我还要回去,陪陪人。”
陪人,陪的是逝世之人,十三停留京中这些日子就是为了纪念自己的亡妻。
胡言吾内心颇为动容。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无处话凄凉,唯有泪千行,胡言吾有点希望牡丹亭的故事是真的了,还魂之术也是真的,这样死生再相见。
十三真真儿的是个情种。
二人便也不再劝阻,任由十三爷的身影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胡言吾看着段暄,夕阳雕刻着这人完美的五官线条,他不由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淡道:“西北流犯逃到琼宇楼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
西北流犯,自然是蔡吉翁。
段暄没回应,他并不否认。
西北流犯回京是真的,周芳厉来抓人是真的,昆曲班进京也是真的,徐行来问周芳厉要钱也是真的。
段蛮子设计了非常精妙的一场局,让所有的真实都恰到好处地碰到了一起,关键是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毛病。
经此一役,十三爷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赋税司。
十三爷孑然一身的出门,到家的时候,依然是孑然一身。
毓秀王府还是一派戒严。
“期间没人出去吧。”
“没有没有,”接应的管家道,“谁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嗯,”十三点点头,望着老管家,“那人,你们可在府里搜过了?”
“都仔细搜过了,可老奴无能,竟是没找到。”
“没找到?”十三蹙眉,“那就接着找,直到找到为止。”
“是!”
“还有,”十三接着道,“给本王备轿,本王要进宫。”
“是!”说着管家就转身离开。
看着管家的背影,十三忽然面露杀意。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虎爪扣上了管家的左肩!
十三面露狞色,毫不犹豫、狠狠捏了下去!
献血缓慢地从管家的衣服中渗透出来。
管家强忍着不发出苦嚎,但生理上的痛苦,还是让脸上的五官是纠成了一团,脸色被疼的那叫个惨白。
十三爷冷笑,凌厉道:“全府的人在回复本王的时候,都说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忠叔!”
管家忍着强痛,想甩开十三,可十三又是一个强有力的前踢,踢在了这人的膝关节后方。
这人顿时跪在了地上。
“混账!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十三一边恶狠狠道,一边不由分说,一把去撕下这假货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白皙英俊的脸,鼻梁小巧高挺,眉目不深,像是丹青在宣纸上染了两个墨点儿。
十三忽然一愣,继而怒道,“找死!”
继而用更大的力气去撕这人的第二层脸皮。
可这次,十三捏青了这人的脸,也没拽下第二层脸皮来,碰到的是温热的皮肉。
这人,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十三一下子不知所措,只能看着这贼的鲜血从嘴边缓缓流出。
十三府的守卫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见到十三王爷如雕塑般静默,众人心觉不妙。
然后再看一眼那贼人,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气。
这贼人,长了张与已故王妃一模一样的脸……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绑了!”十三咆哮如雷。
众人连忙上前将这贼控制住。
“你叫什么?”
这贼一笑,不回答他问题,反而动了下闭闔的嘴巴。
十三神色一凛,立即一巴掌挥了上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这贼的脑袋打得偏向一方,一个药丸状的东西也从这贼的嘴里飞了出去。
传说中,很多人养死士,死士若被抓住,便会咬了藏在口中的毒药,立即毙命。
“把人给我带下去!千万不可让他死了!”
“是!”
十三爷转身去了书房,打开柜子,拉出暗阁,那份口供还在其中。
这就是这个贼惦记的东西。
关于海州之事,关于李玄甫,关于赋税新法,关于赋税司……
十三爷心里有了主意。
月亮缓慢升上了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片祥和。
江宁学正李玄甫案在刑部审了,刑部尚书秉公执法,依着大晟律例,判处李玄甫流放通辽。
李玄甫本人未表示反对。
这事儿,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六爷、十八爷的人通通都不提了这事,可某天十三爷却突然在朝堂上提了这事,并说明手里有重要证据证明李玄甫无罪。
皇帝愿闻其详。
十三爷将那当日漕运衙门送来的口供呈上。
皇帝看后,觉得此证有据,便又令刑部再审一番,刑部尚书心里有了底。
李玄甫案的最终结果是无罪释放,两江巡抚等一系列江苏官员被罚被停职,漕运总兵孙德礼被调往山东胶州作胶州指挥使。
这个时候十八爷上了个折子,禀明赋税司此时缺少人手,在十八爷段暄的极力恳求下,圣上恩赐李玄甫进入赋税司。
李大人,大起大落,大落大起。
这兜兜转转,又回了京都朝堂。
已经立了夏了,六爷摇扇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从言官上折子求皇帝审李玄甫开始,到废太子的人进入赋税司,再到周芳厉被赋税司调查,一切都像是早已布置好了的,他这边的傻子们蛾子一般扑棱着朝里面跳。
六爷的眉头紧锁,差点儿要锁出一个卍字出来。
但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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