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识君

　　进了城，四周霎时热闹了起来。
　　这梁州城本就不大，只是位于官道上几座城池间的接驳之处，因此总有许多马贩走卒在此停驻，一来二往时间久了，倒也形成了它独特的贸易形势，变得越来越热闹起来。
　　“那茶铺老板果真说得不错，这梁洲城里的马匹确实还算是个样子。”
　　季远珩与林君在马市里边走边逛的评价着。
　　那些马贩子可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眼贼得很。看着季远珩穿着华贵谈吐不凡，便都知道这是个大金主，赶忙争抢着介绍自己家的马匹。季远珩似也习惯了这些，毫不理睬那些热情的吆喝，只拉着林君问他的意见：“阿君，你可有看上的？”
　　林君跟着他逛了大半圈，寻着目标不发一语。季远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匹全身鬃毛漆黑，蹄子上带着白点的麟马，便对着那家的马贩子道：“把那匹马牵出来看看。”
　　马贩子忙不迭地点头把马牵了出来，兴冲冲的介绍道：“二位真是好眼力！这马可是上上品的宝驹。名唤乌蹄踏雪。可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林君置若未闻，伸手摸了摸马背上的毛，慢悠悠问道：“多少钱？”
　　“看您二位面善！咱就一口价二十两金！怎么样？！”
　　二十两金，足够换十匹麟马了，这分明是在坑人。四周围观的人暗自唏嘘道。
　　林君摸着马毛的手一顿，抬头瞪着那马贩子又问了遍：“这匹马，多少钱？”他这次话说着，已是很不悦的口气。季远珩本负手在一旁看着，见状笑呵呵地上前拍了拍林君的肩膀道：“阿君，你要不要先骑上去试试再说。”
　　林君目光收了回来，望着季远珩道了声好，随即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绕着马市扬长而去。
　　季远珩收起笑容，冲着老板又指了指另一匹银白的马问道：“这匹多少钱？”
　　马贩子赶忙把这匹也牵出来介绍道：“这是银景马，十五两金！”
　　季远珩笑着拍了拍马头道：“你这价钱是否有的商量？”
　　“呦，大爷，咱们这可是明码标价，拿钱交马，童叟无欺！”
　　“呵，倒是这么个理。对了，我看着这马不似中原的。这可是越澜马场出的马匹？”
　　“……这，这当然是的。”
　　“那倒真是奇了，我这人素来喜欢白马。这银景虽算不上是名驹，倒也是脚程不错的良驹了。我曾开口问聂澜讨过，才知道这马中原无产，唯有毗邻纳康国的南鹄海湾才有。今日一见，还真不知是你们谁说了假话？嗯？”
　　马贩子干笑两声，心下暗惊：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对越澜马场如此了解，更对聂庄主直呼其名。
　　“大爷您这话说得，咱们梁州城这么大，也不一定都走的是聂家的买卖。”
　　“你先前不还口口声声说这马是出自越澜马场？怎么不到片刻的工夫又变了。”
　　“大爷您这是拿小人寻开心啊，咱家的马既然能在这梁州城里贩卖，自然是有正经允售文书的，怎么让大爷一说就变成上不去台面的勾当了！您到底是来买马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好一个找麻烦，你赚钱无错却当别人都眼盲看不出吗？这银景喜热，马驹耐不住中原地区的寒冷，便是成马也极少在中原出现，唯有南鹄海湾这等密林区域才驯养得出来，虽算不上是名贵，却也巧在一个稀字上。而南鹄海湾原属南疆节度使管辖，前些年被纳康国占了去，早已成了他们盘踞的窝点。我倒是头次见到有人这样大胆，竟敢公然在西桀境内私贩纳康马匹！”
　　“大爷！这、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是正规的买卖……”
　　“是吗？你左一句允售文书，右一句正经买卖，我倒是想知道知道是谁给你批的文书，允你正经贩售！看来这梁州太守的日子过的不舒服，也想去纳康国谋个更好的出路了？”
　　“……”那马贩子吓得扑通跪倒在季远珩面前只连声道：“大爷，大爷饶了小的吧”
　　“饶你？我可没这么大的权利，不若你跟我去见官，当着梁州太守的面自己去讨饶吧。”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那马贩子声音都打了颤，季远珩绕过他，将那匹银景马的缰绳解下来拽在自己手上，蹲下身在老板头顶上小声道：“十两金，两匹马我带走，你卖是不卖？”
　　这价钱是足富余的。
　　那马贩子哪还敢收他半文钱，只伏在地上全身抖若筛糠。季远珩也不等他吭声，随手丢下一小锭金子，牵着马走出了院子，迎面正看见林君试骑归来，笑眯眯的冲他摆手道：“阿君，别下马了，我们走吧。”林君拉住缰绳一愣，扭头往那马场里一瞧，只见围着不少人也看不清楚，便只好先跟着季远珩离去了。
　　两人骑着马往前继续走，季远珩左顾右看寻找酒楼客栈，无奈这梁州城原本就是个极小的城，城中只有一个小客栈，早已经满坑满谷，没有空余房间了。
　　季远珩财大气粗的将一锭金子拍到掌柜台上让他腾出一间空房，却不料，这次有钱也不管用，掌柜只客客气气的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寻寻。
　　两人走出客栈，林君揶揄道：“难得也有让你没办法的事情。”
　　季远珩颇有些懊恼：“你要笑便笑吧！不过现下我们不得不继续赶路了。”
　　“那就走吧。”玩笑过了，林君见他确有几分懊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牵着马继续往前行，刚刚在客栈也没吃上饭，林君见路边有卖烤馅饼的小摊，停下马来买了两个，将一个递给季远珩道：“饿了吗？尝尝？”
　　果不其然，见人家又掐着油纸望着饼犯愁。
　　“不脏！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君郁闷道。
　　季远珩看了看他，这才在饼上咬了一个小月牙出来。
　　“味道怎么样？”林君一边吃一边问他。
　　季远珩点点头道：“还可以。”
　　林君笑笑几口把饼吃完，又朝老板买了两个，包好放到包袱里。牵着马一路走到城门口，两人翻身上马，马蹄飞踏的往那茶棚老板指的南疆方向继续前行。
　　一路上都是些荒山野林没什么风景可看，林君想起之前的事，便问道：“刚刚我去试马，你把那马贩子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随便试了他几句，没想到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只是随便试了两句？”林君对季远珩的一带而过实在抱有怀疑，他见季远珩在剑庄里教训人，可是自小见到大的。
　　“我只问他这马是出自哪里，他心虚便全交代了。”
　　“现下朝局动荡，其实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罪。”林君接口说道，大有一副你肯定还是吓唬人家了。
　　“养家糊口的走城贩卖是不容易，可也不该如此奸商，还惹得你生气。”
　　“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像冤大头了。”林君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没逃过季远珩的耳朵，不满道：“我哪里像了！”
　　林君撇撇嘴道：“就你刚刚在客栈那样子，还不算吗？……简直是傻速多。”
　　“什么是傻速多？”
　　“人傻，钱多，速来。”
　　“林君！！”
　　林君说完赶忙一鞭子抽在马臀上向前奔去，季远珩被他揶揄的够呛，也又气又窘的在后面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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