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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度春宵
重离只要一紧张,便全身僵硬兼发抖,梗着脖子动弹不得的样子让傅云疏十分无奈:“这么紧张做什么,放松些。”
“松…松不下来。”
傅云疏抚摸着他背上拉紧的肌肉:“深呼吸,慢慢把气吐出来。”
重离照做,呼气时渐渐松懈下来的心弦,在看到粼粼水光里傅云疏含笑的桃花眸子时又紧绷了起来。他紧闭着眼,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离。”傅云疏的声音如今夜皎皎月色般温柔。
“啊?”
“睁开眼。”
重离慢吞吞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迅速闭上了。只听一声哂笑,傅云疏轻吻了下他的腮:“为何不敢看我?”
“没有不敢看。”他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何处不一样?”
重离摸了摸他的脸,顺着鼻梁摸到眼睛。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面前的人仿佛转了性子,从语气到眼神,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我也说不上来。”
傅云疏没再追问下去,把他抱在怀里,低声道:“会有些难受,忍一下。”
“什……”重离的声音骤然哽在喉头,转而变成了一声奇怪的低吟,“好痛!”
“很快就好。”傅云疏含住他的双唇,把他吃痛的呼喊全部堵在了嘴里。
虽然未经人事,但对这种事情大概也有个了解。重离涨红了脸,摁住傅云疏水下的手:“等…等一下。”
“怎么?”傅云疏在他颈肩轻轻噬咬。
“我也是男子,凭什么要被你……那什么……”重离喃喃道。
傅云疏失笑道:“那你想如何?”
重离胆大包天地把手伸到了他腰后,道:“扑倒尊上。”
“就你?”傅云疏不屑地箍住他不老实的双手,“恐怕是没这个本事。”
“我怎么没本事,你别小瞧人。”
“待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再说扑倒我的事不迟。”
“哎,你怎么这样……”
“嘘。”傅云疏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另一只手把他往上提了提,贴到了自己身上。
手指划过轻柔的水波,难以承受的疼痛袭来,重离死死抱紧傅云疏的脊背,几乎要把他的背掐出血来。
想喊出声之际,疼痛却又因极尽轻柔的亲吻拥抱缓解。重离望着明净的苍穹,大口大口呼吸不迭,眼前一片迷离,什么都看不清楚。
“阿离,我喜欢你。”傅云疏说。
“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重离因这句话而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说…什么?
一滴水从眼角滑下,融入了浩瀚无垠的大泽之中。天梦泽本刺骨寒冰的水,似在飞速升温,将近沸腾,蒸起迷离霞雾,将所视之处禁锢到了狭小的范围。
眼里,只能看到一池华发,和染上夜色玄黑的眼眸。
何曾想过会有今朝,何曾想过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幼稚的倾慕会有回响,何曾想过目无下尘的傅云疏眼中会有自己,何曾想到,他会喜欢自己。
那三个月,无间地狱里不见天日的折磨和煎熬统统变得值得。
夜凉,竹摇。
不知过去多久,重离精疲力尽地在傅云疏怀里失去意识,恍惚间感觉整个人被托出水面,穿过黄叶零落的庭院,回到了熟悉的寝殿。
他半梦半醒时,感觉傅云疏似乎没有离开,而是替他清理了身体,而后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第二天拂晓,重离睁开眼,闻到那股再熟悉不过的体香时才知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猛然意识到的真相让他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身边的人就埋进了被子里。
我的老天爷,他都干了什么事!!竟然让傅云疏替他擦……
“捂得这么严实,不憋得慌么?”被子外面响动了一声,紧接着遮羞布就被扯开。
傅云疏正一手撑着头,侧躺看着他。只是,他的模样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头华发成青丝,如盛着汪洋大海的眼眸也变成了毫不透光的漆黑。脸虽然没有变化,但还是把重离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傅云疏挑起一缕黑发放在眼下看了看,复松开笑道:“好看么?”
“啊?”
他不是很讨厌旁人议论容貌么,什么时候在意起外表了?
“好不好看?”傅云疏重复道。
“好看,就是有点…不习惯。”
傅云疏道:“这几日无事,想带你出去转一遭,这样更方便些。”
“这样么,吓我一跳。”重离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旁边躺了个陌生人。”
“陌生人?”傅云疏捏了捏他的脸,“这么没良心的话也就我们阿离能说出来了,昨晚在天梦泽还一口一个尊上叫不停,现在……”
话没说完就被重离捂住了嘴:“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傅云疏拿开他的手:“想去哪儿,我这几日都可以陪你。”
“如此劳动,你身体没事吗?”
“我有没有事你不知道么。”
“你……”重离的脸红算是彻底消不下去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是么,昨晚难道是我一个人做的不成。”
“你!!”重离脑门上几乎要冒出烟来,使劲一掀被子又钻了进去。
傅云疏笑了一会儿,方摇了摇裹成粽子的他:“我没事,倒是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也没事。”重离认真思索了片刻,“要出去的话,我想去无相海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都是水妖。”
“我是想去看看你曾经待过的地方。”重离抱着他蹭了蹭,“你成仙之前,应该是住在无相海的吧。”
傅云疏默然片刻:“春秋驰年,早已是桑田沧海,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我就是想去,陪我去吧,就算看看你以前睡过觉的海沟也好。”重离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以前不敢做的,譬如这样肆无忌惮地撒娇,都可以对着他做了,且不会被拎起来扔到一边。
傅云疏被他蹭得无法,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叹道:“好吧,想去就去吧。”
他这个大忙人,竟然能挪出几天时间离开长生天,同意陪重离去想去的地方。重离整天的心情就如同灌了蜜一样,感觉空气里飘的的都是甜味。
重离第一次潜入无相海底,看到了一片蔚蓝之中,海草轻舞,鱼虾翻浪。
晴空的阳光照射入水底,如洒下的淡淡金箔浮于浪花之中。然阳光照不到的暗海里,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放置在珊瑚礁上的夜明珠,将海底映得一片银白。
光与暗的交界处,已是金缕银线分割处,交相辉映成这光怪陆离的无相海底。
“尊上,我们要怎么走?”重离颇为兴奋地拉着傅云疏的手。
傅云疏拨开水流,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要这么叫我。”
“哦,傅仙君,这样可以了吧。”
“不可以。”傅云疏道,“我没有名字么?”
“啊?”重离一愣,“你让我喊你名字?”
“嗯。”
“云、云……”重离越说声音越小,这世上恐怕还没人这么喊过他。这样称呼仿佛差了辈分似的别扭,索性扭开头,“太奇怪了,我叫不出口。”
下一刻,头又被傅云疏捏着腮转回来:“这有何奇怪,名字而已。”
“这样叫你,我总感觉……总感觉……我不是我,你不是你了。”
傅云疏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他话里的含义,半晌道:“我以为自昨晚,你我便不是从前的关系了,不是么。”
“那…你我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傅云疏在他腮上亲了一下。
重离下意识往后一缩,迅速往旁边看:“你干什么,好多人呢!”
傅云疏目不斜视,牵起他的手:“管旁人做什么,好了,走吧。”
“去哪?”
“不是想去看我以前待过的地方么。”
重离跟着他游进了一片海底小镇子,里面住着许多鱼虾蚌族,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拿着海叉的鲛人,在镇子的集市上卖着手工品。
这里的房屋都甚是奇怪,屋顶极矮,没有棱角,门开在天花板上,像个破了洞的蜗牛壳。重离疑惑道:“这么小的屋子,你住这儿?怎么钻进去的?”
“龙族不爱住屋子。”傅云疏直接把他拉到了小镇立着碑的边缘。
满地摇曳的深绿海草掩映下,有一道狭窄的裂口。傅云疏停下来,指了指那道深不见底的裂口:“我曾在此处待过些时日。”
“不会吧?”重离探头往下看了看,什么都瞧不见,“这么窄,我都塞不进去。”
傅云疏道:“从前这是一道海沟,大概是后来有过地震,被挤成了这样子。四周都是杂草,不会有生灵住在此处了。”
数千年的变迁,沧海桑田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时间可以抹去旧时的人和物,也可以摧毁深埋心底的记忆。
“原来如此。”重离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看到一些遗迹。”
“阿离。”傅云疏抱着双臂,疑问道,“你为何如此想知道我从前所住何处?”
“自然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了。”重离理所当然道,“我自认识你以来,你便是这个样子,你怎么成的仙,经历过什么我一概不知,这像话吗?”
傅云疏敛眉轻笑:“其实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知怎的,重离感觉他的笑容里有很轻淡的无奈,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那你记得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想再认识你多一点。”
傅云疏抚着他的头发,良久低声道:“你跟我来吧。”
他拨开浓密的水草,走到裂隙的边缘,那里有一大片青檀木。青檀木是能在海底生长的一种灌木,其叶碧绿,状若美人纤腰,即有韧性,若非遭受三昧炽焰,则可永生不灭。
“这片青檀年岁比我还要长,自我有记忆起便在此处了。”傅云疏道。
“比你还要年长,那岂不是上万岁的老妖怪了。”重离道。
“老妖怪?”傅云疏眯了眯眼。
重离立刻转移话题:“那什么,这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傅云疏轻点眉心,一道蓝光逸出,顺着指尖流淌到青檀的针叶上。片刻之后,深林某处忽地亮起细微的光。傅云疏向光走去,停在了一株最为高大的青檀前。
“在这里么,应该是。”
不知道傅云疏在自言自语什么,只见他蹲下来,双手拢住海砂,光芒愈盛。重离惊奇地看着一个透明的圆球破土而出,伴随着刺目的亮光,落到了傅云疏的手心里。
重离好奇打量着圆球,里面像有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这是什么?”
傅云疏道:“师尊带我入仙界前夕,我曾将些许记忆封存此地。若非你要来,我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这是你的记忆?”
傅云疏颔首:“我忘记为何要封存记忆在此,或许是怕将从前全忘掉。不过事与愿违,如今我也差不多忘个干净了。”
水晶球在他指尖旋转,越来越急促,直至四分五裂,一道强光划过眼前,所有事物皆更换一新。
重离低头一看,长满水草的缝隙忽然变成了巨大无比的海沟,叠巘林立,龙吟阵阵传出,令人胆寒。
傅云疏静立未动,凝视着深沉的海沟一言不发。
少顷,一个少年从海沟里飞了出来。看年岁尚不及重离,两腮尚有带着红晕的婴儿肥,一头银发编成辫子盘于脑后,颅顶冒出两根象牙白的角,一双灵动的海蓝眸子不停往身后瞥,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人跟出来。
这少年,怎么越看越眼熟……
重离惊愕地望向身边的傅云疏,这根本就是缩小版的他!
“阿疏!”不远处有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冲他招手,“快些,采珠盛典要开始了!”
“来啦!”少年奔跑过去,海沟里却忽然跃上来一条冰龙,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冰龙化作人形,成了个月白长发,珍珠为饰的姑娘。她俯下身子,笑得和善:“云疏,母亲让你抄书,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阿姐。”少年皱着眉,“天天抄,我爪子都要抄断了,有什么意思。今日是蚌族的采珠盛典,我想去看,你别跟母亲说。”
姑娘和善的笑容瞬间消失,扭住他的耳朵:“想得美,我答应母亲好好看着你的,赶紧回去,小心我揍你。”
“哎哎哎哎轻点儿,耳朵要掉了!”少年被连推带搡地抓回了海沟,消失不见。
重离看得目瞪口呆,从没想过高高在上的仙界首尊还有被人揪耳朵的黑历史,不过他倒是也明白了傅云疏喜欢让人抄书的毛病是从哪儿继承来的了。
“那…那是……”
傅云疏半垂着眼帘,低声道:“我阿姐。”
“你原来有姐姐的?”重离意外,“那她如今在何处?”
“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傅云疏平静道,“父母,阿姐,朋友,早就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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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真的好冷,课也好多,饭也难吃5555
以后尽量日更,实在来不及会说的,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