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摘布吧
天色越来越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杜歧整个身子早就麻了,僵硬得完全不能动。
虽躲在桌布底下,但夜晚寒风还是一阵一阵掀进来,偶尔扬起布料一角,猛地送进去一大团冷气。
神经紧绷,杜歧丝毫不敢放过任何动响,双臂环着小腿,咬着嘴唇,迫使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努力蜷缩成一团,保留一点残余的温度。
“噗啦”一声,又是一卷风,横冲直撞地击在杜歧身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冻得十指僵硬,杜歧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抓着衣服,脸上泪痕也风干不少,但因为哭了太长时间,眼眶肿胀。
不敢出去看看那东西是不是还在房间里,杜歧只能藏在桌子底下,巴望着天色早点亮起来。
大团大团的夜风搅动着空气,杜歧迷迷糊糊间觉得眼皮有些重,身体里好像塞了一团冰,越来越冷,让他愈来愈支撑不住身子。
又是“噗啦”一声,桌布掀得老高,冷气顺着口腔灌进去,挠得喉咙直痒。
“咳,咳咳。”尽管拼命压制,接二连三的咳嗽声还是从杜歧嘴里滚出来,“咳咳,咳咳咳。”
恍惚间听见有声音朝自己过来,杜歧虽想跑,但身体发麻,完全使不上力气。
怕得极致。
有人走过来,抬手撩起桌布,唤了一声:“九少?”
正死死低了头不敢动,猛地听见这熟悉的一声,杜歧半响竟是没回过神来。
“九少?”见没有人回应,方桓皱起眉峰,又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抬头,方才听见他的声音,杜歧莫名眼泪决堤,又一次粘湿身上的外袍。
身体微颤,房间里响起杜歧低低的呜咽声。
“九少?”听见不对劲,方桓也直径掀了桌布,钻到桌子底下,伸手过去摸上他的手臂,询问道:“怎么了?”
这一摸,方桓猛然觉得不对,杜歧身上冷得吓人,赶紧又伸手探了一下脖颈,更是没什么温度。
吓了一跳,方桓立马靠上前去,一只手环了他腰上,另一边正打算勾住他大腿,将人拦腰抱起来,打算先给他暖和一下再说。
杜歧还保持着方才埋着头的姿势,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方桓不放。
“方桓。”颤声开口,杜歧这一喊,却是搞得自己委屈万分,又是心口一酸,哭腔道:“你上哪儿去了?”
方桓有些慌了,赶紧想解释:“九少,我......”
语塞一阵,方桓只连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依旧在发抖,哭泣的喘息声片刻也没断过,像是压抑的恐惧和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处。
“九少,”方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将人圈在自己怀里,缓声努力安慰道:“没,没事了。”
肩膀剧烈起伏,喉咙里不住的吞咽着,杜歧只顾着抹眼泪,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话。
“九少。”方桓神使鬼差伸了手,放在杜歧的后颈上,轻轻搓揉了两下。
手掌的温度传到杜歧身上,杜歧终于把眼睛从胳膊里抬起来,只是半边脸还是藏在下面。
“不用怕,没事了。”尽力安抚着杜歧,方桓用上了为数不多的招数,探手过去抚了一下杜歧发肿的眼眶。
“不用怕,不用怕。”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词,方桓伸手抚着杜歧一抖一抖的脊背,竭力安慰道。
“方桓,”哑声张口,杜歧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能完整说出话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方桓沉默片刻,道:“对不起,怪我。”
偏了头没接话,杜歧还在扼制不住的喘着气,喉咙一阵一阵疼。
“九少,我抱你去床上。”杜歧还是手脚冰凉,方桓皱了下眉毛,道:“这儿太冷了。”
还是没搭话,杜歧只是拽着他不松手,不答应也不拒绝。
没听见杜歧回应,方桓就权当他是默认,勾着他大腿,将人裹在怀里,小心翼翼弓着腰,挪步出了桌底下。
被拦腰抱起来,杜歧这下也没办法遮着脸了,但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满是泪痕有些丢人,索性偏了头,埋在方桓颈窝上,手里还死拽着他衣领。
“九少?”站在床旁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把人放下去,眼下杜歧死抓着他,大有根本不松手的架势。
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说话,方桓又试探性叫了一声:“九少?”
“唔。”迷迷糊糊间回了一声,杜歧本就早已哭累了困得不行,到了方桓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轻叹了口气,方桓正打算将他拽着衣领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谁知道才刚握住手腕稍稍一使劲儿,杜歧立马蹙了眉头,委屈巴巴的颤音含糊一声,“不要。”
这一句听得方桓心跳猛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就这么抱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床,一直到第二天杜歧醒过来,也不敢有大动作。
睡梦中翻了个身,杜歧动了动身子,却是觉得自己半边身体发麻,挣扎半响,终于还是睁了眼睛。
一眼看见自己扯着方桓的衣服,杜歧瞬间回想起昨天的事来,自顾自地嘟囔一番,道:“破侍卫,居然真有胆子不回来,我不就说说吗,还当真?”
却是觉得这姿势不太舒服,便从方桓怀里挣出来,思索片刻,干脆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埋了头在他颈窝那儿,又继续碎碎念,“破侍卫,破侍卫,......”
“九少。”无奈睁了眼睛,方桓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破烂!”大骂一句,杜歧见方桓叫他,却更是抬高音调,“你昨天去哪儿了?”
“哪儿也没去。”方桓实话实说,“就在杜府。”
“骗人!”在他耳边一声喝,杜歧又放低了些音量,道:“我昨天找你怎么没见着你?”
方桓一愣,反问道:“找我?”
杜歧也懒得遮遮掩掩,道:“就是!我昨天找你好半天呢,也不知道你在哪儿。”
听着杜歧越说声音越小,方桓赶紧解释道:“我昨天就在演武场,真哪儿都没去。”
演武场?心里暗暗思索,杜歧又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该不会是想走吧?
“你去那儿干嘛?”杜歧赶紧张嘴问:“那儿很好看吗?”
方桓如实道:“不干嘛。”
“哼。”一声冷哼,杜歧继续闷声道:“那你为什么不知道回来?”
方桓赶紧答:“我不是......”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杜歧打断他,却又委屈上了,抽抽噎噎说不完话。
“九少,我不知道你在桌子下边儿。”停顿片刻,方桓解释道:“我早就回来过了。”
“那你为什么......”顿了一下,杜歧又想起来,这家伙根本看不见。
“九少,”试探性开口,方桓抛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羊放在房间里?”
“羊?什么羊?”皱了一下眉毛,杜歧偏了偏头,直直冲着方桓耳朵,道:“你是说昨天我房间里有羊?”
热乎乎的气流喷过来,方桓下意识躲了一下,道:“是,就是上次那个......”
“方小白?”杜歧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脱口而出,道:“所以昨天那个白色的东西是它?”
这下杜歧心里羞起来了,自己居然大晚上的,被一只羊给吓到了,还在方桓这儿哭了大半天。
又扭了头不说话,杜歧脸上挂不住面子,只敢缩在方桓身上不吭声。
“它为什么追着我跑啊?”他半响嘟囔一句,埋怨似的。
“这......”思索半响,方桓又道:“可能是因为九少你身上的香囊。”
“啊?”皱眉,杜歧疑惑开口:“这不是安神的吗?”
“它哪管这么多?”哭笑不得,方桓继续道:“只要闻着香不就行?”
“什么啊,”颓然缩了缩身子,杜歧嘀咕道:“破羊。”
方桓又追问:“九少,你为什么昨天要躲在桌子底下?”
“要你管!”厉声一句,杜歧反问道:“你昨天早回来了怎么找不着我?”
方桓欲开口,“我......”
“你要是早些找着我,我至于躲在那儿吗?”强行掰理,杜歧朝着方桓撒泼。
“我不知道你在......”方桓只好赶快解释。
“为什么不知道啊,还不是因为你这破黑布!”不依不饶,杜歧支起身体,直勾勾盯着他,道:“还不是因为你看不见!”
张了张嘴,方桓本想说什么,但犹豫半响,最终没有辩解。
“你,你干嘛非要带着这个东西?”意识到自己态度蛮横,杜歧又想起昨天的事儿,赶紧一把抓了他袖口,缓了点儿语调,道:“你就不能摘了吗?”
“九少。”沉下声音,方桓唤了他一声。
“不摘就不摘,”担心他又跑出去不回来,杜歧难得顺着他说话,“不摘就是了,只要你不走,不摘也一样。”
“摘吧。”方桓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
“啊?”这下倒是杜歧惊住了,下意识反问一句:“为什么?”
“九少不是想看吗?”回了一句,方桓稍稍偏了偏头,像是透了布料看着他一样。
“是,是啊。”反而觉得怪怪的,杜歧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不自觉移开视线,“真,真摘?”
“嗯。”低了头,方桓拿后脑勺对着他,道:“摘吧。”
“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杜歧有些诧异。
“嗯。”应下一声,方桓也没有动作。
“我,我摘了?”莫名有些手抖,杜歧凑近了些,道:“真摘了?”
其实绑得也不紧,杜歧手指一挑,那布料的绳结就散了,顺着鬓角掉在方桓身上。
“好,好了。”杜歧不自觉地结巴着。
虽很想知道他这布下面究竟什么样儿,但莫名又觉得紧张。
伸手拿过那片布,方桓盯着看了片刻,这才抬起眼来,对上杜歧的视线。
两人都有些微微愣住了。
杜歧看见一双很浅,很亮的眸子,里面甚至清晰可见一丝一丝的纹路,有些泛红,大抵是血液的颜色。
这哪需要藏起来?简直不要太漂亮。杜歧心里暗想,越发直勾勾盯着他看。
“方桓。”轻声叫他,杜歧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摸一下眼前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眼眸。
“九少。”下意识皱了眉毛,方桓问:“你做什么?”
方桓一句话将杜歧惊醒过来,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收手。
“啊,啊!”慌忙掩饰刚才的行为,杜歧佯装不知情,把手放在嘴边咳嗽一声,道:“没,没什么。”
虽然方桓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举动,其实心里惊愕一点儿不比杜歧小。
十岁根本就是没长开的年纪,可杜歧生得极为......方桓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
美?可是杜歧并不显得优柔。
俊朗?但是杜歧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风流飒踏。
如果说长得美的女子招女人嫉恨,长相俊朗的男子招男人妒忌,那杜歧应该说是不管男女都要嫉妒的。
“看什么看!太久没见过人了吗!”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杜歧还是先行败下阵来,扭头朝着他吼了一句。
“抱歉。”听杜歧这么一说,方桓赶紧依了他道歉。
“切。”撇撇嘴,杜歧瞄了他一眼,道:“又没说不让你看。”
“九少。”再度哭笑不得,方桓只得无奈叫他一声。
“从此以后,你就什么都得听我的了。”满意地点点头,杜歧盯着他道。
“啊?”耸了下眉毛,方桓不明所以看着他。
“你之前自己说的啊,除了这个,都听我的。”指了指方桓手里的黑布,杜歧得意道。
方桓思索一阵,道:“是。”
“哼,”瞥他一眼,杜歧又开口:“你给我听好了,我杜歧可不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
方桓看他一眼,不解问:“什么意思?”
“你给我听好了,”煞有介事,杜歧盯着他,道:“这件事就不算了,我特地允许,再有一件事听你的。”
方桓一愣,点头道:“好。”
“可是说好了,”杜歧又强调,“就一件事!多了不行。”
“是。”方桓又点点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