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方是寻常百姓家
朱叔公的死朱秉杭和卫虎着实忙了一场,又贴钱又出力,懂事说他好心辛苦,也有不懂事的人说:“咱爷就是在他家吃饭才死的,他们出力也是该的,没打官司要偿命就不错了。“
卫虎听见这些闲话忍不住要上去理论,朱秉杭拦了下来,“人家说得也是实话。”
“公子这罪名可不是能认的,我们好心留他吃饭还吃出罪来了吗?”
朱秉杭拦住道:“罪不罪的不在人嘴上,我们既是好情就好事做到底,这些没理的话你计较做什么?”
卫虎低下头方不言语了,朱秉杭是做过道士的人,帮着写亡疏上祭表,勘方位走阴阳,一点不拿架子。
锦姐在家闷了两日,她可是个坐在家干生理的人?到了第三日实在无聊就把高妈妈叫来,说:“妈妈久在城中又是走动成事的人,我现下正有件事托妈妈。”
“奶奶客气什么?咱近邻住着有事尽管开口。“
“我同公子主意开个医馆,房子家具都有现成的,只是差药材,妈妈知道药材的行市吗?“锦姐直言相告。
高妈妈想了想,说:“城北胡大郎是做药材行的,奶奶若要行事,我替你约他去。”
“这样甚好。”锦姐叫卫嫂说:“我有个客人晚间来,你备饭去。”
卫嫂问:“什么客?是男是女?”
高妈妈说:“是城北药材行的胡大郎,奶奶要和他做生意,请他来谈谈。”
卫嫂不愿道:“这不大好吧!没一个男子在家约这人来做什么?”
锦姐明白卫嫂的为人,“罢罢罢,高妈妈也不请他了,我与你去找吧!”当即出门叫了两顶轿让高妈妈带着去了。卫嫂几次拦说:”什么生意这么急,不妨等等,等公子回来一起去。”
“好嫂子你放心吧!“锦姐反劝着她进去了,自己和高妈妈一路奔城北而来,也不用打听一进街口就见一个白字招牌“积祖金铺出卖广道地生熟药材”,锦姐让停了轿,高妈妈先去铺里打了声招呼,而后同一个二十岁上的年轻人一起迎将出来,锦姐也见了礼,请里间坐下,锦姐见他年轻怕不能做主,问:”您就是掌柜的吗?”
胡大郎说:“不才也只是看看店,内里经货还是家父主力。”
“哦,我问这药材是怎么入账法?我要开个医馆?需要些进货。”
胡大郎问:“奶奶家的我是知道的,您家开口什么账不账的话,要什么开个单子来,我让人一并送去,年底一发算钱。”
锦姐喜说:“少掌柜是个爽快人,我也不白赊你的,我身上有二十两银子与你做个定钱。”说着说掏出来放到桌上。
胡大郎说:“好,咱都是爽快人,我写个契来,日后拿货空口无凭。”
伙计拿了纸笔来,金大郎问,“尊号是哪个?”
锦姐犯难,“这牌号还没想呢。”
胡大郎说:“正好我隔壁收着两块匾,也是前人开医馆留下的,你看看。”
锦姐跟去一看,一块大漆匾写着“悬壶济世“,一块长木牌写着”李氏全科医疑难杂症“,锦姐看了欢喜道:”这都用着,尤其这个李氏好,这姓朱还不方便开门呢,我姨家就姓李,这道君也姓李,就是师从李氏呢。“再三谢了胡大郎。
第二日就有人上门送了各色家伙,匾牍都挂上了,药柜也装上了,锦姐又向胡家伙计说:“我一个女人家不通医药,还有什么东西烦你们掌柜替我采买?”
胡家伙计一口签应,次日胡家又送些家伙器物,一个医馆药箱药刀件件齐备,一眼看去是个太医的所在。
胡家伙计送上账簿,锦姐看桩桩件件都记得明白,当场又拿了五十两子与他,再三的道谢,胡家伙计回说:“东家吩咐了,生材熟料您尽管来支,等生意兴旺时一并计算。”
“这钱你先拿着,这箱柜不要钱吗?”
“这都是我家的旧货了,算租算送,您给十两银子吧!”
锦姐就依言给了十两银子,另加一两赏钱,“劳你们搬一趟,你们也拿去买碗茶饭。”
伙计接过谢了,“愿奶奶万事顺利。”
卫嫂走进房里看一圈,只惊说:“好奶奶,这就办停当了?”
锦姐得意的点头,“对啊,你看这事儿我办得不错吧!等公子回来,你让卫虎买串炮咱就开张了。”
卫嫂看锦姐眼神都不一样了。
朱叔公那边过了头七,朱秉杭和卫虎才得闲,这日晚上锦姐一边洗脚一边问朱秉杭说:“这趟事儿去了多少银子?”
朱秉杭估摸说:“也就百两吧!”说完也有两分心忧,但更怕锦姐心中不满就先安慰她说:“你放心,家中所用一分不用短的,我过了十五就行医去,况我又是学道的人,就是看相算命也有碗饭吃。”
锦姐听他说完笑嘻嘻地牵起他的手,“你是准备去摆摊算命还是摇铃行医啊?”
朱秉杭不知套路,诚实说:“这摆摊算命没有好市口不如走街行医的好,我摇着铃只要有人叫我,我能算命能看相望风水判阴阳也能看病开方施针药,你说好不好?”
锦姐点头说好,又问:“你这穿这身衣服去吗?你立个什么招牌的好?”
“当然不能穿绸缎衣服去,我还有两件青布道袍,至于招牌就行医就写“黄帝医脉”,算命就写“吕祖传人”,你看如何?”
锦姐听他说得真,忍不住捂着嘴笑,朱秉杭一本正经道:“你笑什么?我这打算的有什么不对吗?”
锦姐憋着笑,也作正经道:“我只是想着你那打扮怪滑稽的,我再问你,你若遇见认得你的,问你是不是秦王的子孙朱秉杭,你怎么回?”
朱秉杭低头一笑,无奈道:“他若认得真也不问我是不是了,直接就叫我朱秉杭了,遇见这样的人家我也不瞒,他也必知这奉国将军的名头秦王的世系是遮不了风挡不了雨的。若问我是不是,必认不真,我就说他认错他了。”
锦姐竖起拇指,“好公子,你想得周到,我没什么说的,我给你打扮上就是了。”
朱秉杭也不疑有他,夫妻俩依旧恩爱过了一夜。早间朱秉杭自已找了两身旧道袍,并一双云鞋,等锦姐起身还穿与她看了,商量寻布寻杆立块招子,锦姐看他这个实诚样儿,又欢喜又心疼,只说:“这样就很好,那招牌我已与你做好了,用了早饭我领你去看。“说着也起身梳洗。
朱秉杭还说:“还是你想得比我还周到呢!”
一起用过了饭就领着朱秉杭过了前院,到了门房,说:“你进去看看吧!“
朱秉杭推开门,映入眼帘就一块写着“悬壶济世”的匾,然后是一面药箱,上面“黄连”、“当归“、”半夏“、”桂枝“……都一一俱备,柜上摆着药刀,药杵,药秤,无所不有,朱秉杭惊讶说:“家中何来时有的这座医馆?”
锦姐昂然道:“这是你与卫虎忙事那几天,我办下的,你瞅着能用,过了十五咱就开张。”
朱秉杭看着这屋里的一切,对锦姐由衷感佩道:“多谢奶奶替我操办,为夫的这里有礼了,往后一定好好做事不负奶奶这片心。”
锦姐笑弯了眼睛,“好说,好说,你我夫妻同气连枝,一齐做成一桩事,也算有趣!”说着拉着朱秉承杭到问诊的桌边坐下,又从桌下拿出招牌”李氏全科医疑难杂症“,朱秉杭奇怪道:”为何是李氏?“
“我问你,你的医术是何处学的?”
“跟师父当道士学的。”
“对嘛,你道门老祖不就姓李吗?”
朱秉杭拱手:“奶奶高见果然不错。”
过了几日就是十五,早早放了两串炮,把牌子挂了出去,周围邻居看热闹的不少,看病的一个也没有。开张一个月就有个老者进来讨了贴膏药,朱秉杭都没算钱,锦姐沉不住气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么大的西安城怎没个病人上门?”
朱秉杭耐得住气,“万事开头难,我初行此道又是人命关天的事,谁愿莽撞上门,再等等,常言道”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我行医和别的生意不同生意淡才好呢。”几句话把锦姐劝得顺了气,偏巧当天晚上快关门时,有个人急急来叫门,说:“朱公子,我女人饭后腹痛,叫了高妈妈看了不顶用,如今人已昏过去了,请您救命。“
朱秉杭看这人是后街卖书文二户,只让卫虎背上药箱,一齐跑到他家里,只见文奶奶面色铁青,声气俱无躺在在内里,高妈妈让开身,急说:“公子是有道行的人,快看看。”
朱秉杭上前一切脉,问:“吃了什么?”
文二户回:“就是日常吃的并无其他的,前几日就阵阵腹痛还能熬,今早起来疼得受不住,只得叫了高妈妈来,烧艾也没用。“
朱秉杭问高妈妈,“你按过小腹吗?硬不硬?”
“我替她揉了半天,涨得硬鼓鼓的。”
朱秉杭听了就写了方子,让卫虎去抓药,文老娘拿去煎了,朱秉杭和卫虎等都在外间等,文家也备了一桌酒饭,朱秉杭只用了汤和白馍,里面文奶奶灌下药醒了,只觉得肚疼了厉害,“哎哟”叫唤了几声,就连放了好几个屁,自觉轻快了些要大解,解了两回手肚就不痛了。文二户亲自出来敬酒,朱秉杭推不过喝了一杯,文二户又封二钱银子,”公子的圣手,药到病除,再求两贴。”
朱秉杭只收了一钱,说:“只是肠胃绞气,我再开两副二陈汤,明日来取就是了。”
文二户同他老娘都谢之不迭,将桌上的不曾动的果子打包与卫虎和高妈妈拿着,朱秉杭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了,锦姐还在灯下等,见他就问:“怎么样?”
朱秉杭将那一钱银子和各色果子都摆在桌上,“请奶奶笑纳。”
锦姐拿起那一钱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喜说:“这是个好彩头,明日放柜上去,好开市。”又拿起一颗花生剥了吃,夸说:”这花生炒得真香。”抓了一把到朱秉杭手上,“你忙了一场,你也尝尝。”
朱秉杭吃了一粒,锦姐问:“香不香?”
朱秉杭说:“香!”
锦姐就让他坐下,朝外喊铃儿说:“快打洗脚水来。”
两夫妻在灯下一边洗脚,一边吃花生,那灯影重重之下,嘻笑声声,真是温馨极了。
自此生意一天好过一天,求医问药的人来往不绝,朱秉杭不但医术高而且心地好,那平民上门或是施针,或是贴药,分文不取,走到富户家里也不有意拿乔,故弄玄虚,别人看了几日不见好的病,他一贴药下去就能见起色,不多时就传他的名号叫“李一贴”。只为城中也有本家子弟认得他的,进门看病先揉着眼睛把他再三的瞧,问:“你是大房的秉杭不是?”
朱秉杭毫不遮掩,大方应承,“哥哥一向少见了。”
族兄忙将他拉到一边,紧张道:“你家中有什么变故?出来做这事?你跟王府里讲过没有?”
朱秉杭失笑说:“并没有什么?正是因为家中一切如常才要出来行医做事的嘛,至于王府里这些小事也不用惊动了。”
族兄直叹气,朱秉杭问:“病人在哪里?”
请到里间原来是族中的婶娘,朱秉杭先见了礼,那婶娘一时不认得了问是谁?族兄要说,朱秉杭止住,笑说:‘我是城中的李大夫来给太太望病的。”
婶娘埋怨说:“我没什么病,请大夫浪费钱,不如买两升米做顿饭吃。”
“看病不要钱,用药才要钱,我先替老太太看看。”说着搭上了脉,婶娘一脸焦急地问:“如何?不要用药吧!”
“不用,不用,老太太的身子好得很,这是天冷受了凉,吃几碗姜汤热茶就好了。”朱秉杭说时给族兄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外间,朱秉杭小声道:”婶娘年纪大了,气血不足,要用些补药,我箱里有黄芪,你拿着煎汤,平日让老人家多用些油水。“
族兄点头答应,要从袖中掏钱,朱秉杭止住说:“罢了,是外姓的人吗?你留着家里买肉吃吧!”
族兄面色大惭,“我啥也不会,只靠几两俸银吃饭了。”
朱秉杭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拱手说:“彼此,彼此,我告辞,婶娘有恙只管来叫,不必客气。”
族兄一路谢送着出门。
回家跟锦姐说了这件事,锦姐一点也不见怪,只说:“人家皇帝家也有几三穷亲,咱比皇帝低了十等,这穷亲戚自然要多几十门了。“
虽朱秉杭是个有本事会生财的人,但当不住家大业大门头高,平日三亲四眷的婚丧嫁娶,庆贺迎迁,不胜枚举,数不胜数,没有一个月是无事的,所以一月进的银倒要为这些出上一半,加上朱秉杭是个热心好公,施贫施善的,那一般百姓上门看病不挣钱还贴钱呢。得亏还有几块祖茔收益,朝廷多少也有俸银下来,一家人说不上大富大贵也算衣食无忧,锦姐大半年在柜上看店抓药于家事比往时长进多了,不似在王家骄任行,不如沈家使气生事,安安分分和和美美过得大半年。
一日店中无人,夫妻两个无聊下棋消遣,锦姐不慎弄丟了马,反悔说:“这步不算,我重来一着。”
朱秉杭说:“下棋不悔真君子,这可不行。”
夫妻两个抢起来,朱秉杭微笑地抓住她的腕子,锦姐用尽全力也够不着棋,恼得脸通红,朱秉杭见她生气,方说:“好了,好了,这局不算,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锦姐翻了个白眼也不答言,朱秉杭知道要赔礼,正要放手向她做揖,又察觉她脉跳得急,便又按住了,锦姐问:‘你做什么?”
“我摸着你的脉不动啊!”
“你别吓我啊,我不吃这套。”
朱秉杭凝神诊了一会儿,面上透出笑来,“好奶奶,我真没吓你,你是有喜了。“
“什么?“锦姐抽回手握住腕子,怀疑道:”你诊着可真吗?“
朱秉杭起身蹲在她身前,“好奶奶,我自家的事还能诊错吗?”
锦姐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打了他一下子,朱秉杭只轻轻搂住了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