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桀骜少将军

　　白色的水花高高溅起，船头的赤膊壮汉奋力击打着皮鼓，在澎湃激昂的欢呼声中，一排排龙舟之间逐渐拉开了距离。

　　“快看！最前头的那支队伍是不是北地的人？”

　　“我看不像，哎，那最高的男子不是梁州的卢知……”说话的女郎一顿，紧接着声音突然拔高，兴奋地尖叫起来，“是陆郎君，领头的是陆郎君！”

　　陆郎君，在京城，还能是哪个陆郎君？

　　顷刻间，不少炙热的眼神望过去，皆落在最前头的那只龙舟中。

　　陆远卿无愧于“魏京双璧”这一名号，文武皆为不俗，纵使在飘摇的河面上，在激进的龙舟中，也不显一丝狼狈，依旧丰神俊朗，一派世家公子的风范。

　　几个年龄小的女郎忍不住站起身，相携到看台前头观望，也有不少性子沉稳的女郎，知道陆远卿与秦芷瑜的关系，眼神频频落在她身上。

　　秦芷瑜顿时兴致缺缺，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实则心底淡漠，不愿分神去管这些目光，一双杏眼只搜寻着秦桓的位置。

　　距离有些远，她不由也缓缓站起身上前了几步。

　　精美的画舫泛于江面，舫中的女郎们显然也望见了领头的郎君，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在龙舟经过画舫之时，更是爆发出一阵喧闹。

　　杜玉梅挤进一簇贵女之间，只一眼便定住了身子，她屏住呼吸，眼睛直愣愣地黏在某一处，连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他是谁？”她痴痴地望着那正指挥着队伍，芝兰玉树的翩翩郎君，忍不住喃喃出声。

　　身旁的女郎被挤开，本就嫌她不懂规矩，嗤笑一声，目含鄙夷，“哪儿来的田舍奴，连陆远卿都不识得，即便是从乡野里出来的，总归当是听说过‘魏京双璧’罢。”

　　“说起这，谢大人今年好似也并未参与。”此情此景，只见“双璧”中其中“一璧”，未免有些遗憾。

　　“是啊，谢大人好些年不曾参与赛龙舟了，若是他能来，今年龙舟赛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有人惋惜道。

　　“远卿，陆远卿……”杜玉梅从未见过这般、这般好看的男子，人都划远了，眼睛还黏在他的背影上，嘴中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

　　比起这边欢呼阵阵，那方划着龙舟的贺青简直都要气死了！

　　骇人的目光瞪着舟中的两个人，他的眼睛几欲冒出火光来了，要不是觉得骂人也要出力，散出劲儿反倒便宜了对手，他今日指定要把这两只猪骂得体无完肤！

　　体无完肤！

　　然瞪归瞪，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敢停。

　　心中骂娘，也不知哪里混上来的两个呆子，瞧着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谁知一动手就露馅，打从一开始就没跟上锣鼓的节拍，桨没划几下就飞了出去。

　　桨飞了也就罢了，他雍州的儿郎一个能顶俩，可偏偏两人都坐在同一侧，桨一起没了的那一刻便同时失了力道，一侧劲儿多，一侧劲儿少，龙舟打着圈儿差点儿翻了。

　　喷火的目光犹如实质，若不是规定队伍中不能少人，他恨不得一脚一个，让他们跟着浆一起喝水去罢！

　　他当机立断，撇开两人，利落翻身替了他们的位置，同时将身旁的小少年一个提溜，拎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继续划！”

　　几个动作无比连贯，只发生在短短几瞬息，眨眼间他便做好决断并调整好了队形，似乎是一种刻在骨子里东西，让其本能地在最短时间做出最利于他们的判断。

　　“是！小将军！”

　　雍州的汉子自然是熟悉这种风格，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他是将军，他们的命都系于他手中，他的每个决断、每个动作都关乎无数将士的性命。

　　于信任，于生命，于使命，某些东西自然而然便刻在了他的本能之中。

　　秦桓在一片茫然中被拎着调换了座位，还未回过神来，手却早已不由自主地听令划了起来……

　　“手臂抬高点，手腕内转拉桨，放松，啧，又不是让你去上山打虎的棍子，握这么紧做什么……”

　　贺青瞧着这小子勉勉强强也还成，但对他的一些习惯动作颇有些瞧不过眼。

　　耳边絮絮叨叨，秦桓抿了抿唇，想了想，偷偷按照他的方法试了试，蓦地眼中一亮。

　　规整后再次出发，他们的队伍并未因缺了两个人而落了下风，反而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越过一条又一条龙舟。

　　秦桓瞥了眼那些对他言听计从、一看就铁血规整的汉子们，再悄悄瞟着身旁发了狠劲儿的男人，好似有什么从心中悄然升起。

　　此人……此人似乎也并非那么糟糕！

　　这时的小少年尚未意识到，这是一种对于强者的“崇拜”之情。

　　“还有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没桨就用手划啊！”一转头，看到船尾停摆的两个大汉，贺青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两人都有些怕他，抖了抖便顺了他的话去做，此刻雍州的将士皆意识到了，今日他们小将军的胜负欲异常强烈。

　　不是说，不稀罕那劳什子暖玉么？

　　不懂，搞不懂。

　　……

　　“快看，那条龙舟追上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了。

　　只见河面上的形势已悄然发生变化，领头的不再是一家独大，几条龙舟与最前头的距离不断拉近，其中一艘更是发了狠地紧咬着不放，大有不把人拉下马不罢休的架势。

　　比赛中，观众最喜爱这种“意外”的发生，这可比“预料之中”来得有意思多了。

　　“哎，这条龙舟也忒奇怪，最后面那俩人在做什么？”有人发现了奇怪之处，疑惑道。

　　一人出声，慢慢地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他指点的方向望去，待看清了之后，鼎沸的氛围渐敛，空气中恢复了片刻宁静。

　　静默中，不知是谁，率先发出“扑哧”一声，紧随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哄堂大笑。

　　“旁人是来竞渡比赛的，这俩人是真的过来坐船划水的罢？”

　　“连划水都不耽误人家拿第一，这领头的哪个地方的？”有不少人好奇。

　　“抽签的，哪有个定数，凑在一起也是运道罢了。”也有人不以为意。

　　日头上来了，秦芷瑜以团扇轻掩面颊，望向河面，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虽不太清晰，但她看到了龙舟上的红色。

　　“很幸运不是吗？”从旁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她侧头，看到了叶施凝。

　　“令弟很幸运。”叶家嫡女淡笑出声，与她对视，“他与贺小将军抽到了一支队伍，很幸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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