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睡不醒

作者:一件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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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诉求


      面前一片漆黑,操控屏黯淡无光。
      亚伯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近在咫尺。
      他猛地从座位里向前一扑,同时反手去抓震慑枪。
      但是枪不见了。
      包也不见了。
      只有空空的睡衣口袋贴在身上,薄薄的布料没有半点安全感。
      游戏椅后面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出声:“亚伯!”
      亚伯清醒了一点。
      头上顶的是轻薄的游戏头盔,周围是熟悉的游戏室景象。
      他摘下头盔,迷惑道:“怎么回事?游戏结束了?”
      该隐摇头:“停电了。”
      亚伯一愣:“游——游戏记录保存了吗?”
      该隐忍笑道:“自动保存,放心吧。”
      停了电,屋里的供暖设备的运作也停了,在这种天气里实在是重大威胁。
      亚伯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衣,没了室内供暖,渐渐开始感受到寒气。
      “怎么突然没有电了?”他左右看看,声音渐渐有些哆嗦。
      “你先去穿外套,我去问一问。”该隐推着他上楼。
      二楼的房间自然也是漆黑一片。亚伯扶着墙壁进了屋,摸索到衣柜,抖着手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冰凉衣物,身上顿时沉重不少。
      他突然怀念起天堂里风轻云淡、一身自在的日子了。
      隔着窗户望过去,连草坪上的小夜灯也没亮。厚重的积雪压在防护罩顶端,形成了深深浅浅的阴影。整个屋子从上到下漆黑一片,寒意彻骨,简直像个巨大的坟墓。
      亚伯被自己的联想惊得脖颈发凉,连忙摸索着出了屋门。
      现在最没意义的就是胡思乱想。
      “该隐?”他在楼梯上喊,“怎么样了?”
      该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社区调整了供电功率,我们之前在玩游戏,错过了通告。”
      “现在怎么办?”
      “我先去控制室看看。”
      控制室位于整个房屋的西南角,暖意尚存,但亚伯从没感受过这样的寒冷,在屋里来回踱步,连连跺脚。
      该隐在操控屏前不断滑动,脸颊上印上一层冷冽的蓝色屏幕光,看得亚伯心里也泛起冷意。
      自检系统很快就查明了问题。该隐对照序列表找到解决方法,便催促亚伯上楼:“没什么要紧的,去地下室里重启供电系统就行了。”
      亚伯虽然对机械一窍不通,但也不想在寒气十足的房子里傻坐:“我和你一起去,万一能帮上什么忙呢。”
      整个房屋完全断电,地下室里更是漆黑一片。该隐原本就有夜间视物的能力,随手提上工具箱,按照刚才控制室里显示的定位找过去。
      亚伯在他身后缩紧了脖子。
      他早就知道地下室比地面冷,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踏进楼梯,顿时被由下而上的剧烈寒气冻得直打寒战。
      大概是之前适应了供暖室温,现在突然降温成这样,身体接受不了。
      幸好没有风。
      要是风再吹起来,再飘点雪,他说不定会直接冻死在红海,回到重生河里——那可就太丢人了。
      他对着手心呵一口气,暖意在掌中短暂地萦绕,又倏地散了。
      “亚伯,”该隐手中牵住了线,一时没法松手,“左边柜子里有一个开合器,帮我拿一下。”
      “开合器?”亚伯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里目不能视,只好听着该隐的指示摸索到柜门边,又在一片杂物中寻找,“什么样的?”
      “两端是扁平的半圆形钳子,中间的圆柱上有竖直的条纹,大概在第三层。”
      第三层的高度超过了亚伯的眼睛,他只能凭借手感四处搜寻。
      细碎的粉末、温润的木块、冰凉的金属……
      他好不容易摸到细长的金属杆,急着送给该隐,便猛地抽手。大概是因为动作过大,手背上顿时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了一下。
      但由于黑暗和低温,亚伯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伤口,只顾着询问:“你在哪里?”
      “这边。”该隐在黑暗中出声。
      亚伯循声,跌跌撞撞地向着该隐所在的位置过去。
      “外盖打开就行了……”该隐差点被他踩到,连忙把人拽下来,加紧手上的修复。
      可说着说着,他竟嗅到了一丝腥甜的血味,顿时有些头晕目眩:“……你流血了?”
      “啊?”亚伯被他说得迷茫,“是吗?”
      机盖“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该隐立即起身,目光在控制仪盘上匆匆扫过,看见了启动键。
      “这边好了,我先去楼上,你慢慢走。”该隐的动作和语速飞快,伸手压下启动键,连外盖都没来得及关上,就向着楼梯直奔过去。
      “你等等……”亚伯的声音慢了一步,只听见了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该隐!”他又喊了一声。
      这回,地下室里居然有了回音。
      亚伯愣住了。
      该隐能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可自己看不清啊!
      楼梯在哪里?
      现在该往哪走?

      该隐强撑着奔出地下室,脚步有些发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热。
      鲜血。
      亚伯的血。
      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嗜血的本性在叫嚣,保护的理智在抵抗。
      客厅里传出单调的通告声:
      “供电系统已启动。”
      “供暖系统已启动。”
      “照明系统已启动。”
      ……
      伤药在哪里?
      家里没有伤药——自己的伤口能够快速愈合,家里根本没有药品。
      得先隔离,让亚伯回楼上休息止血,自己在地下室等一等。
      不行,地下室也会有血味。
      血。
      人造血。
      冰箱。
      该隐蹒跚着往厨房去,但心里完全没有进食的想法。
      不是渴。
      他抖着手拽开冰箱门,把冰凉的血袋往脸上贴,可心底的燥热完全压不下去,反倒因为内外的温差烧得更旺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该隐攥着血袋连连后退,“砰”地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该隐!”
      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不能回答。
      一张口就完了。
      该隐屏住了呼吸,冰凉的血袋向着皮肤下渗透阵阵寒意。
      脚步声由远到近。
      对方好像近在门口了:“该隐?”
      手掌温度过低,该隐怔怔地低下头。
      粘稠的红色液体隔着柔软的包装袋彼此挤压、扭曲,极像人的皮肤包裹着奔涌的鲜血。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下一秒,灯亮了。
      厨房的灯光是暖洋洋的柔黄色。
      亚伯原本心里还有些恼火,但看见该隐的模样,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仅说不出口,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感叹了一句“好看”。
      确实好看。
      最吸引人的当然是那对红宝石般的瞳孔,大概是因为蒙着一层泪光,眼神流转间竟有光芒闪烁。灯光由上而下洒落,眼睫下方印了一片阴影,下眼睑因此显出明显的弧度,几乎称得上温和无害。他的头发比亚伯明亮些,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微光。
      这副模样要是配上柔和的表情倒还好,但此刻的该隐似乎十分紧张,薄唇紧抿,咬肌紧绷,手中的血袋几乎攥得变形。
      这模样真眼熟。
      亚伯愣了一下。
      ——真眼熟。
      要是眼白再变红,就该和白夜城里做的那个怪梦一模一样了。
      血……
      亚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破损的皮肤终于显出痛意。
      他低头看见伤口,恍然大悟,连忙向后退去:“抱歉,我才想起来……”
      但该隐竟然随着他的动作上前了几步。
      亚伯警觉地加快了后退的步速,可该隐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
      “该隐,”亚伯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该隐哑着嗓子回应道。
      “我回避——”
      亚伯没避开,被对方撞得向后栽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要不是厚厚的外套,腰上也许会撞出一片青紫。
      该隐压倒在亚伯身上,急切地舔舐着对方手背上的伤口,接着猛地转向,吻住了他的嘴唇。
      亚伯抬手挣扎,却被该隐死死扣住了胳膊。
      嗜血者的力气大得惊人。
      从冰冷的地下室来到楼上,再被该隐撞翻在地,亚伯原本就有些呼吸不畅,此时唇舌被攫,肺里供不上空气。
      心跳如雷,血液奔流。
      时间的流速似乎都放缓了。
      在他窒息的前一刻,该隐终于留意到他的异样。
      钳制松了一点。
      一点已经足够了。
      亚伯猛地偏头。
      空气如潮,涌入气管,客厅里顿时响起急促的咳嗽声。
      “亚伯,”该隐又凑过来,这一回的动作轻柔了很多,“亚伯——”
      亚伯喉间干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该隐见他没有反应,得寸进尺地吻着他的耳垂,念着他的名字:“亚伯,亚伯。”
      他的呼唤一声比一声轻,到最后,叹息般地在亚伯的耳边送气,温热的气流透过耳道向脑仁里钻。
      亚伯被他吹得身上一阵阵发麻,说话也变了调:“你——让开!”
      “让我咬一口。”该隐含糊地说着,沿着亚伯的下颌线向下滑去,“就一口,求你了。”
      他与天堂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
      伤口像一扇半掩的门,飘溢出令人迷醉的芳香。
      该隐的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叹息声。
      供暖系统重启已经有一会了。
      屋内的温度节节攀升,但亚伯还套着厚重的棉服。他口干舌燥地扭开脑袋:“你让我把外套脱了……”
      “我难受,”该隐伏在他的身上,死死扣住他的肩膀,语气却撒娇似的,只重复着同一句话,“我难受。”
      “外套!”亚伯喝了一声。
      该隐困难地后退,给对方让出一点点空位。可就这一点距离,也气得他眼底充血、牙关紧咬,费了很大的力气。
      棉服和毛衣层层叠叠地落在沙发背上,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亚伯歪过脑袋,扯了扯领口,轻轻叹了口气,拍拍该隐的脸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该隐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发直地盯着眼前的脖颈,颤着手探向亚伯的脸颊。
      人影倾倒、翻滚。
      衣物的平衡终于打破,回归永恒的无序状态。
      吸吮,叹息,呜咽。
      抗拒,拥抱,臣服。
      “亚伯,”有人小声呼唤对方的名字,“亚伯。”
      无人回应。
      只有无辜的衣物从沙发背上滑进座位里,又从座位里摔到地上,终于被人踢进桌下,再也不会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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