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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小姐。”正当珍珠犹豫不决时,红蕊忽然进内室来了,神情格外焦急。
珍珠正要问她,红蕊气急败坏道,“我早看出那绿腰是个小妖精了!”
她说的绿腰,正是早几日裴贵妃赐给珍珠几个婢子当中最出彩的一个,那名字取得好听,就如人一般,细腰款款,盈盈一握,因而珍珠记得清楚。
红蕊说的不是旁的,正是这些时日在后殿打杂的绿腰竟不知何时在书房伺候了,李俶虽自己回了寝殿却觉没有倦意,就让人去书房中把郭子仪早上派人送来的山川地理图拿来。
而拿着地理图进去的,正是绿腰,也不知里头是怎么了,红蕊只见着绿腰笑盈盈的又出来,在小厨房端出酒盏与点心,径直的又进去了。
“定然是看难得的机会,要爬上殿下的床了!”红蕊一时也顾念不了自己的仪态,恨不得立时拔剑冲过去,一刀接过了那绿腰。
珍珠神情微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红蕊摩拳擦掌只等珍珠一声令下,她却只喃喃道,“进去了?”接着垂眸敛目,言道,“既是殿下合意的,也就罢了,好了,你们也早些去安歇吧。”
她竟全然不当回事儿。
红蕊气急,却也没法子,只得与素瓷一同候在外间。
烛芯“噼啪”一声,打破了这宫室内的寂静,珍珠斜斜的靠在床榻便,瞧着那烛光摇曳,好似身子冰凉的很,纵然拥着汤婆,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下意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旁侧,越发觉得冷,蜷缩在一块,只拥着隆起的小腹……
郭子仪所画的正是魏州常山两地的天险之地,如今朝政虽已稳妥,可北边已经不平静,安禄山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突显反意,此等境况下,只能以天险拒之,时机一到,锉其锐气。
“殿下。”门被人推开,女子声音若江南依侬之语。
李俶却没打眼看她,正欲写一封回信给郭子仪,那女子已将酒水点心呈了案间,李俶这才抬眼看她,似想了许久,才道,“绿腰?”
这女子穿着一身石竹色的襦裙,黛眉细眸,有种江南女子的风情,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李俶只扫了一眼那点心,言语间倒有些失落,“娘娘除了让你送点心,再没别的?”还没等绿腰回答,他却又问道,“娘娘可歇下了?”
绿腰却忽的跪了下来,俯在李俶脚边,“殿下。”
“嗯?”李俶一时不知何事,冷眼瞧她。
“娘娘还让奴婢来,来……”她含羞的看了李俶一眼,“伺候殿下。”
李俶居高临下的看了绿腰一眼,只是一眼,他的又眼便慢慢眯起,“哦?”那语调微往上,好似饶有意味。
绿腰缓缓抬头,露出精致的脸庞,只微微笑着,已让世间多半男子都抵抗不得,“是的殿下。”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一点一点的俯下身去,离绿腰极近,嘴角微往上扬,“你可知,如何伺候孤?”
他的气息那般近,让绿腰越发心神荡漾,她笑的越发甜美,头微扬起,离李俶只差分毫,“殿下要如何,绿腰便如何。”那眸色间映出女子妩媚。
慢慢的,李俶挺直腰背,那笑容渐渐收敛,猛地起身,这力道凭空的让那绿腰生生推倒在地,“放肆!”
“冬郎。”外头忽传来最熟悉的声音。
却是珍珠步履匆忙的往里间来,李俶快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怎么走得这般急?”
珍珠透过李俶,恰能看见那个跌倒在地上,已是满脸泪痕的绿腰,越是如此,越发娇艳欲滴般,她连忙拽住李俶衣角,“搅了殿下的兴,只是这女子,要不得。”
她辗转几番,想着绿腰终归是裴贵妃送来的,不如身边人稳妥,若是出了事,只怕后悔不来。
“什么要不得。”李俶见她这焦急样子,心情甚好,“我何时要别的女子了。”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却觉得冰凉,连忙放在自己掌心中捂热,“也不知多穿些过来。”
那绿腰已是跪着挪了过来,满是委屈,泪腔越发衬出女子媚意,“殿下恕罪,都是奴婢仰慕殿下许久,才犯下大错。”这话刚说完,她又俯身跪在珍珠脚下,“娘娘绕了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
她这模棱两可的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许会将信将疑,可在珍珠听来,却格外刺耳。
“罢了,赏了板子逐出宫去吧。”李俶随意吩咐了一句,便有张得玉带人将绿腰给拖了下去,倒白白费了这一番思量。
“你终归还是不放心我,要与我在一处?”李俶转眼又变了副样子,兴趣盎然的瞧着珍珠,珍珠抬眼看他,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珍珠看着这样的李俶,终归还是低下头去,垂眸道:“殿下,妾身已禀报了裴贵妃,过几日,就为殿下选秀,充实东宫内院。”
与烛光中,李俶俊脸沉寒,双手摁在珍珠肩头,“抬起头来。”
珍珠缓缓抬眸,看着李俶那双好似蕴着星辰的眸子,听着他声音微颤抖着,“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为殿下选秀,以充实东宫内院。”她斩钉截铁,未曾退却分毫,也没有躲避李俶的目光,微仰起头来,直视着他。
自那日夜间,李俶纵马出宫,已数月未曾回来了。
各地送上来的女子画像,都经珍珠的手,一一选了,再交给裴贵妃斟酌,最后送到兴庆宫,让李隆基最后选出合意的,再将那些女子选入宫中考评。
李隆基却将那些画像全数退了回来,只让高力士传了四个字,“母仪天下”。
李亨听东宫还是着手选秀之时龙颜大悦,又吩咐着新加了不少他赏识的官员闺秀,一并送到东宫。
珍珠已近临盆,却还劳心劳力的打理着东宫之事,还有各家闺秀托人走关系打点的事务,皆由她亲历亲为,李俶没有来信,她只从李倓那里知晓,他去了北边,大概是魏州。
二月中旬,深夜,李俶夤夜而归。
虽是早春,夜间却还尚存寒意,李俶风尘仆仆赶回了东宫,才刚一入殿,就有人为他更衣,屋内虽没烧暖炉,却还是比外头暖和。
“娘娘已安歇了,殿下要不要去瞧瞧?”张得玉接过他外头的袍子,连忙言道。
“孤何时问你了?”李俶却神色漠然,瞧了张得玉一眼,“管她作甚。”
张得玉连声称是,带着内侍婢子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宫室倒只剩下李俶一人,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曾被珍珠称为“家”的地方,竟觉得陌生的很。
夜半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李俶走在回廊上,听着风声萧瑟,心里口仿佛被谁掏空了一般,他一直待在北边,去了常山,又到了魏州,最后在潼关停留了几日,每日都很忙碌。
可一到晚上……却孤单的可怕。
他猛然顿下脚步,抬头一看,竟不知何时已下意识到了珍珠的寝殿外,他站在窗棂旁,里头尚还点着烛火,那是珍珠的习惯,他曾问过,为何夜里睡觉还要点烛。
珍珠的眼神明亮至极,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我怕黑。”
他又问她,“怎么我在你却不点了?”
“冬郎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她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抹笑,在他与潼关命悬一线的时候猛然记起,大概只是因为那抹笑,他活了下来。
李俶靠在窗棂边,瞧着那烛光摇曳,他闭着眼,轻轻哼着一首吴兴小曲,那时珍珠最喜欢哼给李适听的,后来他也会哼,于是他哼给升平听,每次哼着,仿佛珍珠就在身边伴着他。
他叹了叹气,终究还是进去了,他想着,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沈珍珠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了。
烛光下,她已是睡熟了,未施粉黛却衬得她容色清丽,李俶坐在床边,瞧着这样的珍珠,他很想问她,为何愿意让旁的女子来分享他,可这答案他明明知道。
帝王家的悲哀就是如此,与其等着最后无法抵抗,不如最开始由自己选择……
可若,不在帝王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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