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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姬岳盯了好久,像是要把那张欠揍的黑脸给盯穿。
任原心里发毛,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开口:“咋、咋了您?”
此刻相识多年来所有能记得的恼人场景在姬岳脑海里一幕幕接连浮现。任原吹胡子瞪眼地挑衅他,比武时伤了他,老老实实做手下还时不时听不懂人话气得他半死……
姬岳心想,若非我宽宏大量,岂能容忍此等笨蛋在眼里蹦跶这么多年,如今还蹬鼻子上脸?这厮才照顾了几年就有胆子当着亲爹的面抢儿子了?丑八怪一个竟敢说如轾像他?像个屁!
任原绞尽脑汁思索着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将军,可惜百思不得其解,就见姬岳一掌拍得案上铜爵跳了跳,看似要破口大骂,却生生给憋住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怒气最终只由一个白眼发泄。
“罢了……你说说你,认如轾当干儿子怎么也不知道提前和我讲一声?是想给我个惊喜?幼稚不幼稚!”姬岳笑了笑,强迫自己往好处想。
任原更加错愕:“认个儿子干嘛要提前跟您说啊?”
“……”姬岳的笑容凝固了,意识到面前这人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对!”黑脸大汉忽然反应过来,“你咋知道他叫如轾?以前认识?”
姬岳觉出问题,拧眉道:“你是不是没看我的信?”
“什么信?”任原顿时慌了,“您什么时候给过我信呐?”
“六年前端木毅被害那日,你我见面之时!”姬岳见任原一脸茫然,心中已有数,便懊悔地捂住了脸,“怪我,当时恍惚匆忙,竟忘了提醒你一声!”
“姬如轾,他是我儿子。”
“啊。”任原先愣了下,随即差点惊掉下巴:“啥?!”
姬岳怅然长叹:“当年如轾太能惹事,气得我将他丢去狼山,一度不愿再认这个儿子。后来行刑那日,他又逃回了寒城……这小混蛋简直太能折腾!留在寒城摆明是个祸害!于是我急忙修书一封,想请你把他逮回去,替我好好照顾。”
任原说不出话,嘴张成了个黑洞,久久无法合拢。内心世界就这么轰然崩塌,毁的一塌糊涂,渣都不剩。
如轾有亲爹,亲爹还是将军?
他自闭了。
姬岳甩袖扫去杂乱的前尘往事,放松下来,见老友震惊得六神无主,便安慰他:“行了,这事不全怨你,我亦有考虑不周之处。何至于吓成这样?”语罢接着说,“多谢你认他作儿子,想必这几年照顾有加,我便放心了。方才一见,那孩子确实挺精神,就是脾性似乎未改。”
任原闻言开始牙齿打颤,惶恐更甚,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去和、和他说说是误会了。以前也没听他提你,估计怄气呢。”
“不必。”姬岳抬首凝眸良久,语气恢复沉稳,“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小事。你无需代我向他解释什么。”
“可……”
“埋怨也罢记恨也罢,那是他的选择。六年过去,该明白的早会明白。若是实在想不通,再多辩解也无用。”
任原忍不住嘀咕:“你就是拉不下这张老脸和儿子好好谈谈吧。”
姬岳瞪他,仿佛是说:这时候倒会察言观色了?
“我觉着那孩子挺好的。”任原黯淡许久的眼里终于亮起点渴望,他朝前挪了挪,忐忑地问:“那啥,将军,我要让如轾跟你和好,你就同意我继续当他干爹行不?”
姬岳温和笑道:“我何时反对了?这些年你做得远比我这亲生父亲要多,若非在我不知情时抢先了一步,我还想让如轾认你作义父呢。”
任原边挠头边艰难地挤出笑容,心说自己做得确实挺多,骂得多,打得也多,如今怕是要遭报应了,只求那小子可千万别告状啊……
苏耐正替人收拾行李,姬如轾冲进屋一头扎进被窝里不起来,他喊了几声都没反应。
“怎么?不去山里了?”他精力也不足,遂把手中包裹扔下,靠在门边,问:“见到你爹了吧?”
姬如轾蒙着脑袋半天,烦躁地把棉被一掀,翻身面壁去了。
苏耐笑笑:“我说你啊,何苦窝在这里生闷气,想知道他什么态度,去问清楚不就行?”
“不用,我过会就好!”
“那你便静一静,我打扫马厩去。”苏耐转身要走,又被喊停脚步。
“我好了!”姬如轾猛地坐起,“你站住,有话和你说。”
苏耐:“……真快。”
“我找到的犬戎尸体都被大卸八块。碎肉青黑色,看起来像中毒。”姬如轾沉下脸色,冷冷道,“怀疑是上次偷袭我那怪物干的,山里可能有很多。”
苏耐亦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什么样的怪物?”
“蓝眼睛,像狼,比狼大,不撕碎它死不了。”
“如此……”年轻人抬手摸着鼻梁上疤痕越过的地方,警惕的目光向榻上少年投去,“你我遇到的妖兽,应是同一种。”
“你也碰见那玩意了?”姬如轾左眉一挑,很是诧异,“怎么没被吃了?”
苏耐礼貌地对他弯唇:“我也命大,不好意思。”
姬如轾嗤笑:“我觉得八成是那些东西看见你瘦得根麻杆一样,没胃口。”
“……”
“等晚上我告诉任原情况,让兄弟们往后几日别出去乱跑。今儿不想动,老子改日再探深山!”姬如轾激扬语罢便躺平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苏耐默默点头,转身出屋,日光蓦然洒落于那张苍白的脸庞之上,他身形忽而一滞。姬如轾抬起头见他犹豫,问:“怎么了?”
门边人沉寂少顷,似乎几经努力才堪堪能开口,声音略微苦涩:“令妹的处境恐怕不太安全。”
“你说什么?”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不妙。”
姬如轾闪电般已到背后,扳过他肩,逼问:“如轩的情况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从你那火里面看到什么了?”
两年前某天日出前,他偶然望见苏耐在一隐蔽处点火,还以为是在焚烧弃物,后来却越看越不对劲,只见地上已全是灰烬,火焰却久久不熄,甚至愈燃愈旺。他偷偷靠近想瞧个明白,但被苏耐察觉,扬手便灭了烈焰。姬如轾发现了秘密哪肯罢休,于是一直纠缠到对方忍无可忍,无奈之下透露一二——原来苏耐竟然可以自火焰中窥见某些未来景象……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但据他所言,画面十分凌乱模糊,只可看个大概,还需进一步斟酌占卜。这火非寻常人能拥有,需消耗极大气力才可燃起,对方位时辰的要求也极高,故不能轻易动用。
苏耐闭目摇头:“否,此番并不是从灵火中得见。情况特殊,我自己不知怎么表述,也不敢保证。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姬如轾握紧了拳,眼神骤然阴鸷:“你说有事那八成真的有。谢了,老子自己打听打听去!”
-
大堂内两位统领商讨征兵事宜结束,饭菜已全部下肚。任原没过足瘾,命侍卫再拿酒来,要和老将军不醉不休。
“算了,喝不动了。”姬岳摆手,支走了卫兵,对任原正色道,“我还有件私事,想请老朋友帮个忙。”
任原险些被口水呛到,大声说:“跟我还客气啥?有什么就直接吩咐嘛。”他见对面人眉间覆上忧愁,像是真遇见了难事,忙抖掉自己一身的懒散,认真细听。
“二十天前,小女如轩应灵山苍幽阁阁主风歧之请求,前往祭城助他为一弟子疗伤。此事牵扯到援军,我虽心有疑虑,却不得不同意。此后那方始终未有任何消息传来,我派人去祭城找寻,却报小女下落不明。”
姬岳垂首,面上有些愧疚,顿了顿接着道:“你曾住祭城,对那里熟悉,能否帮我打探清楚如轩身在何处?”
任原听他语气沉闷,同是颇为担心,立即抱拳承诺:“定当尽力!您请放心!”
话音未落,帘子突然被掀开,有个身影不顾卫兵阻拦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任原定睛,只见姬如轾在前站定,身姿挺拔,满脸的焦急不悦宛如风沙被吹散,面对姬岳时顷刻间恢复冷静肃穆。
“啧。这小子在自己跟前怎么从不见装得这么像模像样?”他边腹诽边任由嫉妒藤蔓般爬满心间,继而生出苦涩来,瞅着那大眼瞪小眼半天没声响的父子二人,想随便插句话都不敢。
最后还是姬如轾先打破缄默开口问:“将军,如轩出事了?”
姬岳微怔,刚要否认,就听任原抢着答:“你咋知道咧?”他便扶额,重重咳嗽一声。
姬如轾只回头瞥了眼统领,又把脸转过去。任原顿觉自己被忽视,十分委屈地想:臭小子居然敢不理我?果然比不上亲生的哇!
姬岳蹙眉,平心静气将方才的话再述一遍,并说:“此事我自有安排,暂与你无关,安心做好你该做的,余下莫掺和。”
姬如轾迟迟不语,任原见气氛又要僵住,不耐烦地拿了个野果砸他:“傻了你?不知道给个反应啊?”
姬如轾眼皮跳了跳,视线稍有偏离,余光中父亲的容颜朦胧,可他能感到自那张风霜满面的脸上直刺往他心间的严厉目光,与六年前相仿,但非一般无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交织不清的复杂情愫。
姬岳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儿子,从他身上看出些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感叹六年军中光阴到底对他磨练不少。自己当年强送他入玄武营,的确过于冲动,但也不是错误。
“既然来了,那便坐下,我与你好好聊聊。”姬岳此言下了很大决心。
任原一拍大腿,暗忖将军总算是开窍了,乐呵道:“对对!一家人把话说开,省得各自再别扭。”
姬如轾下意识欲离开,挪开脚又觉得不妥,索性一屁股就地而坐:“没什么好聊的。你说,我听着。”
他绷紧了脊背坐得笔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只听姬岳轻声叹了句抱歉,身子霎时一僵。
“这些年做得不错。在军中依旧莫提及你我关系,但不要多想。去吧!”姬岳吩咐。
“……懂了!保重,爹。”
一脸懵逼的任原就见姬如轾嗖得站起拍两下衣服便离开。他张着嘴愣了半天。
什么情况?这是聊了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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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姬岳:孩子可算懂事了,吾心甚慰。
姬如轾:老爹果然刀子嘴豆腐心。挺好。
任原:我时常因脑筋转不过弯而感到与你们格格不入……
姬如轩:大家都在担心我啊?其实我只是去约会了……
姬岳和姬如轾父子俩对事都是简单粗暴,想明白了就不矫情,不多哔哔………………好吧我知道瞒不过你们这些小机灵鬼,其实是因为我懒(抱头鼠窜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