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阳光驱散走四月绵延的阴雨天气，不知不觉便到了端午。

　　“云曦，你怎么不说话啊？”

　　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卓云曦回过神来，望着皇后娘娘的目光还有些呆滞。

　　“没什么，大姑姑。”她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皇后见状便摆了摆手，没有在意，她松了口气，收回目光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卓嫣玥探究的目光，她顿了顿。

　　卓嫣玥显然更加了解她，她说道：“我听说靖安侯府的姑娘邀请你出门看龙舟赛，你不妨帮我把我家里那三个也带上，如何？”

　　“云曦自然是义不容辞。”

　　王妃恰好点到了她的心事，卓云曦一愣，才浅浅一笑，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与霍景明一别，已月余不见，收到徐梓卉的信的时候，她便不由去想：不知道他会不会一起去看龙舟？

　　卓嫣玥站起身，走到她身侧，朝她伸出手，在沈氏与皇后看不见的地方，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找我家里那三个不听话的！”

　　在大周，端午节又称女儿节，是一年一度的出嫁女儿回门的大日子，故而今日皇后与王妃都回来了，府中自是十分热闹的。这也是为什么卓云曦会坐在德善堂的原因。皇后与王妃回门，自然是要去向沈氏请安的，卓云曦又深受皇后与王妃的喜爱，故而被她们叫来陪着喝茶聊天。

　　沈氏亲近皇后，自然是有不少话要说，卓云曦听得无趣不说，卓嫣玥不受沈氏待见，坐在那里本就有些尴尬，故而便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带着卓云曦离开了德善堂。

　　二人不急不缓地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小院子门前，那院子没有卓云曦的星竹院大，但院墙上爬满了浅紫色的牵牛花，顺着牵牛花的藤蔓望去，院子里也如星竹院后院一般架了葡萄架，上面缠绕了紫色和黄色的牵牛花。

　　小院子显得十分别致，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理。

　　这里是卓嫣玥出嫁前的住处。

　　她们到的时候，叶熙辰与叶巧妍正正在院中对弈。只见叶巧妍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执子，看起来气定神闲，仿佛是个棋艺精湛的高手。

　　卓云曦走到她身侧望着那棋局，这一望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巧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嘟着嘴，委屈地望着卓云曦：“表姐，你这样很影响我发挥的！”

　　面对她的控诉，卓云曦点了点头，紧抿著唇掩饰住自己的笑意，可到底没有忍住，在棋盘上指了指，道：“这里怎么样？”

　　“唔……”叶巧妍歪着脑袋托着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郑重点头，“好。”

　　一子落下，棋盘上的定势稍有松动，叶巧妍的黑子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

　　“你们一对二，若是赢了，岂不是胜之不武？”话是这么说，但叶熙辰神色自若，显然并没有把她们的联手放在眼中。

　　叶巧妍没有回答，而是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不过，卓云曦也不是很擅长下棋，故而即使有她在一旁看着，叶巧妍的黑子也不过是多挣扎了一会儿，其实结局早已注定。

　　“这都第十局了！又输了！我不玩了！”叶巧妍把手一摊，站起身，跑到了卓嫣玥身后。

　　他们约定好输了的人要收拾棋盘，她最后耍起赖来。叶熙辰虽然宠爱妹妹，但对她也很严格，他刚要站起身去拉住叶巧妍，却被卓云曦挡住了。

　　“我来帮表妹收拾。”

　　她开了口，叶熙辰自然不会驳他，只是不赞成地瞪了不远处的叶巧妍一眼，接着帮卓云曦捡棋子。

　　叶巧妍躲在一旁，朝自己哥哥吐了吐舌头，接着对卓嫣玥指了指他和卓云曦，捂着嘴偷笑起来。

　　母亲早就说过，有意与舅舅结亲，这在他们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于此次进京，母亲便是要与舅舅正式商量表姐与大哥哥的婚事的。在叶巧妍看来，再没有比这两个人更般配的了！

　　见状，卓嫣玥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她望着并肩坐在那里的一对男女，也是欣喜的。卓云曦可以说是她带大的，亲手带大的孩子又怎么舍得她嫁去别人家呢？况且她很了解自己的侄女，对她也很满意，她不觉得云曦的性格太霸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些时候君子过头来，正缺这么一个人可以时不时点拨一下他。

　　当然，这件事也要看两个孩子的想法。

　　不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相处得不错，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这边卓嫣玥想着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龙凤胎的心灵感应，恰有小厮跑了过来。

　　“王妃，我家老爷请您去花厅，有事相商。”

　　卓嫣玥点头应下，又对叶巧妍吩咐了几句，左右看看终于想起来这里少了些什么，问道：“熠辰去哪里了？”

　　闻言，卓云曦也终于意识到——难怪觉得少了些什么，若是叶熙辰在，恐怕这里也不会这么安静了。

　　“母亲，我们一到这里，二哥哥就跑出去了！他跑的可快了，我想去拦他，追都追不上！”叶巧妍马上跳出来告状。

　　卓嫣玥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毫不客气地拆穿她：“若是追得上，你是不是也跟着跑了？”

　　闻言，叶巧妍马上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姑姑，父亲那里有事，你便先过去吧，表弟就交给我来找。”卓云曦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云曦。熠辰那孩子心眼不坏，但皮得很，仗着自己武功不错，哪里都敢跑，今天家里人多，我就怕他冲撞了什么人。”

　　今日不止是皇后与王妃的回门的日子，济国公府各房嫁出去的女儿们，也都回了娘家。

　　“母亲，你放心吧，我和表姐一定会尽快找到弟弟的。”叶熙辰走过来，想卓嫣玥保证道。

　　见到儿子与侄女并肩站在一起，卓嫣玥心中对二儿子的不悦瞬间消散了——多么般配的一双璧人啊！

　　想到兄长喊自己过去兴许就是要讨论两家的亲事，她便不由雀跃起来。

　　“你跟好你表姐，不要乱跑。”她又对叶巧妍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叶巧妍耸了耸肩，像个皮猴一样跳到卓云曦身侧，挽住她的手，笑容灿烂：“表姐，我听说京中的龙舟赛甚是热闹，我们快出门去看看吧！二哥哥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走丢了，我们就不要管他了！”

　　闻言，卓云曦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叶巧妍撇了撇嘴，像个泄气的皮球，但也没有松开拉住她的手，而是拉着她往前跨了一步。

　　“那我们就快去把二哥哥抓回来吧！”

　　听着倒像是知道叶熠辰去了哪里的！

　　叶熠辰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妹妹一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给出卖了，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去感慨或是想着怎样与叶巧妍算账，因为卓云曦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忙着呢！

　　他吃痛地推着咬住自己手腕不放的小胖妞，但自己的脚被人家踩住了，就这样，自认为武艺高强的王府二少就这么被困住了！

　　卓云曦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堂妹与表弟扭打在一起的情景。

　　卓佳洋素来憨厚，她还没未见到堂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还好叶熙辰反应快，上前一步呵斥住叶熠辰，他放开了揪着卓佳洋头发的手，卓佳洋才慢慢松了牙。

　　将二人拉开，虽然他们都因为扭打在一起而衣衫不整，但卓佳洋眼眶红红的，三人一致断定是叶熠辰欺负了卓佳洋，都以谴责地目光望着他。

　　叶熠辰登时明白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今日本是来找这个奚落过自己的小胖妞报仇的，故而王妃前脚离开，他后脚便跑了出去。找到卓佳洋的院子并不难，随便拦住个丫鬟一问便知了。只是他跑到她院子外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听声音，正是那个小胖妞发出的。

　　叶熠辰没有多想，脚尖一点，便翻墙进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丫鬟在，只有卓佳洋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搅着块帕子，眼睛里仿佛有一座泉眼，眼泪唰唰地往外流。

　　他一下子慌了手脚，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甚至几乎忘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卓佳洋很快发现了他，她忙别开了脸，用帕子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水，嗓音闷闷，有些沙哑，听起来不是很客气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熠辰虽然调皮了些，但心眼并不坏，他这个时候自然说不出“我是来找你麻烦的”这种话了。

　　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问：“你在哭什么？”

　　闻言，卓佳洋眸色一暗，摇了摇头，道：“不管你的事。”

　　他一听就有点不开心了，觉得今日这小胖妞的闲事他还就管定了。

　　他上前一步就揪住了卓佳洋的袖子，他本来没有恶意的，情急之下就这么做了，可他不知道，他这时候的脸色并不好看，铁青铁青的，卓佳洋吓了一跳，想起了卓云曦说过他武功了得的事情，以为他是要揍自己，不由先下手为强，一口咬住了叶熠辰的手腕。

　　叶熠辰吃痛，自然要去推她，卓佳洋以为他还要动手，一脚便踩在了他的脚上，两个人便这么扭打起来了……

　　当然，这些经过叶熠辰还没有机会说出口，便被叶熙辰带到了一旁，望着自己哥哥不善的面色，他的余光瞄到扑在表姐怀中的小胖妞，突然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卓佳洋发生了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卓云曦却是大致能够猜到一些的。卓佳洋的嫡亲姐姐卓佳慧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出嫁了，嫁的是朝中的二品大员的儿子，以五房的地位，绝对是高嫁了的，故而她每次回门，都会好生炫耀一番。

　　她从小自持美貌，有些看不起自己胖嘟嘟的嫡亲妹妹，而卓佳洋的母亲孙氏又顺着她，恐怕卓佳洋是在母亲和姐姐那里受了排挤，才一个人在院子里哭了起来。

　　“今日是端午，外面有龙舟赛，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卓云曦没有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帮不了她，便不说些没用的，而是对她说起了龙舟赛转移她的注意，见她迟疑，又补充道，“婶婶那边我会去帮你说的。”

　　卓佳洋这才点头。

　　孙氏对卓佳洋本就不是很在意，故而卓云曦稍微一提，她便点头答应了。

　　一旁叶熠辰听见了，不用叶熙辰多说，非常自觉地在后面跟上了。

　　于是，一行五人便这么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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