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设防

　　任何秘密，无论是石破天惊的、晦涩难堪的甚至不值一提的，秘密的知晓者如果没有半丝想倾诉想分享的欲望，那么这个秘密，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秘密”。
　　那种蠢蠢欲动的、隐秘的兴奋，是每个人知晓秘密时的第一反应。包括秘密的主角。
　　陈楠像是一只春日午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猫咪，满足中又带着某种躁动。又像是第一次拿到糖果的小孩子，带着得意洋洋的优越感，又惴惴不安地怕被人抢走。
　　这个甜蜜的秘密卡在陈楠的喉咙，一路甜到心里，再暖到胃部。
　　直到考完试和乔憬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的时候，乔憬都察觉到他的异常，斜着视线看了他一眼：“没见过去挨训还带着满脸笑的人。”
　　“伸手不打笑人脸”，陈楠挑了一下眉，“说不定等下少训我两句呢？”

　　到办公室的时候小鱿鱼也在，看见他到的时候唇线轻轻抿了抿，是高兴的意思。不过小鱿鱼的班主任和张建也在。陈楠走过去时这两人明显得跳离开了一大步。陈楠看似大大咧咧撞了一下小鱿鱼，不过擦过他肩膀时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自己却马上面无表情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苏又榆抬起眼角看了他一眼，唇线深了深。
　　“苏又榆，你站过来”。女班主任皱着眉把小鱿鱼喊到了自己一边，靠在教导主任办公桌的右侧。
　　陈楠随即微微侧了一下身，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在面对教导主任的同时也能用视线扫到小鱿鱼的方位。
　　太阳西落，从办公桌背后的窗子斜斜洒了进来，陈楠看到小鱿鱼的头发旋儿上有一个成型的光圈。
　　可真是好看啊，陈楠心想。
　　光圈好看，人也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可是我的男朋友呢。
　　陈楠忍不住低头勾了勾嘴唇。
　　“今天态度倒是好”，陈主任清了清嗓子，“说两句就有认错的态度了。行了，你们也这么大了，响鼓不用重锤，这事儿要我说谁都有错，才考完试，回去休息吧，周一三个人都给我交一篇检讨上来。”

　　出去的时候乔憬看着前方的张建拍了拍陈楠的背。
　　其实不用乔憬提醒，陈楠心里也是有个坎儿的。那天他是生气，也想揍人，那情景如果再发生，他也没把握能控制住自己。可是他其实不太愿意用暴力去解决一些问题的。暴力只会暴露自己的愤怒和无能。
　　张建的做法欠揍吗？在他看来是欠揍的。但他没有任何借口和托词对自己那天的行为开脱。
　　就算以他现在的阅历没办法找到一个所谓的“正确”的做法，但是他也清楚明白，自己的“不正确”。
　　“诶，张建。”陈楠叫他时，小鱿鱼和他们班主任都回头停住了脚步。
　　陈楠走上前时，张建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那天自己下手真挺狠的，陈楠看着满脸贴着纱布的张建，直了直身子：“那天你小子真挺欠揍的，这是真的。”
　　他停了停：“对不起，这也是真的。”
　　苏又榆和张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
　　陈楠笑了笑，拎着小鱿鱼领子：“赶紧回教室拿东西，陆晓和江鸿羽还在校门口等着我俩呢。”

　　苏又榆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靠在后门门口抄着手的陈楠，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儿塞包里快速走到了他身边。
　　苏又榆：“你刚刚……”
　　“做错事就该道歉，挺正常的啊”，陈楠扯了扯背包带子，“其实想想，当时我的愤怒一部分是心痛，一部分是对自己没能保护你的气急败坏吧。”
　　“没有，”苏又榆叹了一口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仔细想，当时的我除了愤怒和揍人，还真是想不出能为你做点其他什么”，陈楠笑，“唉，想护着你，却没有能力时刻护着你。”
　　“你不用时刻护着我，我知道你一直在就行”，苏又榆若无其事地和他并肩往楼下走，楼道里很静，都是两人轻声说话的音，“我可以护住你送我的东西，也可以护住自己，以后还想护住你。”
　　“是吗”，陈楠笑着在小鱿鱼头上抓了一把，“可真厉害啊。”
　　“喜欢你为我操心的样子，但是不喜欢你总把我当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看”，苏又榆扯了扯陈楠的袖口，目光飘散，“喜欢你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但是不希望你为了我道歉。更不想什么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在承担。我不愿意保持着和你并肩走的的姿态，却什么都不做。”
　　“我不知道你想了这么多”，陈楠笑着直接搂住了小鱿鱼的肩膀边走边和他说，“我把你当孩子宠，但是从来没把你当孩子看，知道吗？不然总感觉我口味有点怪怪的。”
　　“再说了，哪家没长大的孩子长这么大个啊。”
　　“我是又长高了对吧”，小鱿鱼终于笑了起来，“今早起来量有一米七八了。”
　　“你不会天天量吧”，陈楠偏头看了他一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每天灌牛奶挺有效啊，皮肤都滑了不少。”
　　小鱿鱼感觉脸上烧着一把火，只得把自己的肩上的手拿下来：“别乱摸。”
　　“亲都亲了，还不给摸啊”，陈楠凑他耳边说，“哪有这道理啊。中午不还主动请求吗？”
　　“我那是忘记什么感觉了。”小鱿鱼被陈楠说得有些躁得慌，扯着肩上的背包带子往前冲。
　　“忘记了啊”，陈楠咂摸了两秒这句话，“看来那样子印象不深刻啊。”
　　苏又榆还来不及说话，人就被陈楠拉到了一楼楼梯背后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大块阴影挡住了两人的身形。
　　苏又榆只觉得唇上一片温热，直到一条湿滑的舌头闯入自己的口腔，还带着淡淡的烟味，他才猛地睁打了眼，却只能隐约看到陈楠紧闭双眸的轮廓，还有他喷洒在自己脸上的鼻息。他一瞬间有些惊慌地不知如何动作，直到陈楠低沉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次印象够深刻了吗？”

　　“哟，小鱿鱼脸都被训红了”，江鸿羽又看了陈楠一眼，“陈楠你脸皮可真厚。”
　　“比不上你”，陈楠又看了小鱿鱼一眼，“晚上去陆叔家吃饭吧，他说做了大餐。”
　　“不了”，苏又榆从包里把陈楠的帽子拿给他，“今天和苏铭约好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那我送你回去吧”，陈楠接过帽子，“这挺晚了。”
　　“是挺晚的”，陆晓站在江鸿羽一旁淡淡说道，“太阳都快下山了。”
　　“真不送了，走了”，苏又榆转眼就拦到一辆的士，趁陈楠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砰”一声拉上了车门，“师傅，开车。”
　　上了车，他才掏出自己的手在脸上按了按。
　　怎么这么烫

　　“我说”，陆晓看着还有些懵逼的陈楠，“老陆什么时候告诉你要今晚做大餐了啊。”
　　“周周周五不都大餐吗”，陈楠拉过包把帽子放进去，“还用说吗？”
　　“陈楠，你为了拐带未成年儿童回家可真是费尽心思啊、不折手段啊”，江鸿羽乐着说，“可是人家实力拒绝。”
　　陈楠：“老人家一边儿去。合着你拐带陆晓的时候成年了？”
　　“我成年了”，陆晓说，“他没有。再说这个拐带是一个意思？”
　　江鸿羽挺认真想了想：“刚开始拐带的时候你也没成年吧。”
　　陆晓瞪了他一眼：“我刚刚重点是个吗？”
　　陈楠笑了笑：“是一个意思。”
　　陆晓和江鸿羽同时挑了挑眉。
　　“你俩有意思吗”，陈楠无语地看着两人，“陆晓你早知道了吧。”
　　“知道和你说出来是两码事”，陆晓笑了起来，“你这校门口出柜挺带感啊。”
　　“想明白了也不久这么回事么”，陈楠肘关节撞了撞江鸿羽，“找个地抽根烟吧。”
　　“还以为你多淡定呢”，江鸿羽一直乐着，“出个柜还把你出紧张了。”
　　陆晓反问：“你当时不也紧张吗？”
　　“我当时，我当时是激动”，江鸿羽一只手答陆晓肩上，“媳妇儿，能别拆我台吗？”
　　陈楠来了兴趣：“他当时怎么激动了。”
　　“也没怎么”，陆晓笑，“就是手有点抖。说话也不利索了。”
　　“你不也是”，江鸿羽反驳，“我亲你的时候你牙齿都在打颤。”
　　陈楠：“……谁说我想听这个的。”
　　陆晓：“江鸿羽，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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